井芮是有正事的。
    肖井芮转过来打量了琳子一眼，“你怎么还没下班？”
    “刚才有个程序让我帮他改东西……”
    “哪个？”肖井芮莫名地讨厌下班时间让人改东西、私自增加别人工作量的人。
    “那边那个穿拖鞋袜子上经常有洞的。”
    “头发最油的那个？上次你加班也是因为他吧，下次跟他说你已经下班了，让他第二天请早。”
    “恩……”琳子弱弱地点头，上一次她被迫加班肖井芮也是这样对她说，可是她跟肖井芮不同，她只是个新手，在公司连脚跟都没有站稳哪里还敢说不。
    “哦！芮姐，开会要迟到了！”琳子发现周围已经只剩下她和肖井芮两个人了。
    “你去吧，我下班了。”肖井芮没心思去参加那些无聊的会，正好也有点饿了，打算回家煮点东西吃。
    “可是……老大说是紧急会议，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他刚才的脸色好吓人……”
    肖井芮本来想说“再吓人也不可能把人吃了”，一看琳子那副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表情，松了口，“你先去，我倒杯水就来。”
    肖井芮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捏着笔，指尖夹着一个笔记本，走进会议室之后迎面扑来的低气压差点没让她杯子里的水结成冰块。她若无其事地扫了所有人一眼，看见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头发自然卷的微胖姑娘坐在角落，身旁还空了个位置的时候，就知道那是琳子，还给自己占了个座。
    “芮姐你可算来了，刚刚老大问我你人呢，我还以为你丢下我偷偷走了……”琳子的声音比蚊子还小，生怕触怒了前面那排脸垮得跟僵尸一样的项目组大佬们。
    “好了，都来齐了，现在我开始说，”制作人清了清嗓子，首先开口，“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我说，想必你们光听风声也知道了八九吧。”
    肖井芮看了眼琳子，琳子正埋着头两眼直直地盯着桌面，不知道是在认真听上面的人训话还是在走神，她再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从大家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迷茫二字。看来这所谓的风声，只有自己没听到了……
    “你们平日里怎么偷懒怎么胡来我都没说过你们，但是也别给我捅娄子啊！！！现在好了，人家把我们告了，怎么办？啊？你们说怎么办，谁跟我说说？你，来来来，你是ui组的老大，这次的事情你最有发言权。”制作人突然点了第二排中间的某个人，硬是要让他讲话。
    没想到那人却是理直气壮地坐直了，满脸鄙视的表情，先是哼哼了两声，然后才说：“我能说什么，我也很无奈啊，我早说过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了，她不听，她非要按照她的方法来，现在出问题了，怪我？”
    “你是组长还是她是组长，技术上的事情你听一个外行的？”
    ui组的组长正想争辩，肖井芮前面的女人站了起来，一闻到被同时带起来的那股骚香扑鼻的风肖井芮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不就是那个跟易副总约会、老是跟项目组的人吵架的女人么，看她这会儿这架势，八成是又准备撕上一架了。
    肖井芮懒懒地撑着脸，无精打采地盯着这个女人的后背，脑袋处于半放空状态。
    “谁是外行？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大家都是为了项目好，之前怎么没人说我，现在一出问题，我就成外行了？”那女人情绪激动，满脸地不服气。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坐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都按捺不住了，眼看着一场干戈就要发生，项目经理突然说话了，“好了好了，都先别激动，上次的事情也是我同意了的，我也有责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快点制定出应对措施，易副总和翟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易副总那里还好说，可是翟总……”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瞥了站着的女人一眼，最后只说，“大家都不想等翟总回来过后还拿不出让她满意的对策吧。”
    肖井芮越听越迷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这帮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呆了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写下“什么情况？”，然后把本子推到琳子面前。
    琳子看了过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瞪着她，发现她似乎是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起来。过了有两三分钟，琳子把本子推还给肖井芮。肖井芮低头一看，整整的一页，密密麻麻全是琳子潦草的字。
    反正听那些人瞎吵也无趣，肖井芮耐着性子看完了琳子写的事情经过。大致总结下来就是，齐一萍为了赶进度省资源，不顾ui组长和美术总监的反对，给ui组施压，让他们直接拿别人的成品来用，现在别人发现了，告他们抄袭。
    肖井芮在齐一萍的名字上画了一条横线，然后拿笔尖偷偷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人。
    琳子点着头，用嘴型回答：“对，就是她。”
    肖井芮把嘴巴摆成一个“o”字型，以示自己明白了。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个满身风骚的女人叫齐一萍。
    会议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琳子正在玩手机，肖井芮正在走神，这时又听见制作人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最终的决策：“好了，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追究谁的责任了，问题出了，我们就想办法解决，现在我们能给翟总和易副总最好的交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问题彻底解决掉。说到时间，你们应该明白怎么做吧，还有没有人不明白的？”
    制作人停在这里，目光扫下来，前排的几个总监、组长无不点头以表决心。肖井芮隐约听到身后几个程序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一点，未来的好处一定是少不了的，年轻嘛，加点班算什么……”制作人开始鼓舞士气，鼓舞着鼓舞着突然停了下来，扫向了下面的人，“那个，肖井芮！”
    肖井芮本来无聊得都快缩到椅子下面去了，突然听到有人点自己名字，整个人都是一愣。
    “恩？”肖井芮从凳子上坐起来了些。
    “你那边场景的需求最近不算多吧，你空出来的时间就全力支援ui组，”转头又看向ui组的组长，“你们组人手不够就找肖井芮，她做事效率挺高的，技术也是完全够的，你们没事多讨论讨论。”
    肖井芮第一反应就是不乐意，我效率高技术好你就给我加工作量，凭什么啊？！但是她没有抗议，因为她想起了翟沁说的圣诞节心愿，所以为了翟沁，她决定配合他们。
    会议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一直没说话的蒋薛梅突然开口了：“我说，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汇聚到蒋薛梅身上。
    “我说会出事吧，你们不听，现在都被人告了，罪魁祸首还可以全身而退？”蒋薛梅说得不紧不慢，目光紧紧地锁着会议室里的某个人。
    被她用目光锁住的那个人却丝毫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倒是慢慢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盛气凌人地一步接一步逼到蒋薛梅面前。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在这两个女人的对视间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将爆发的一场大战。
    “咳咳，那个，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蒋姐，小萍姐，你们……”
    “你闭嘴。”蒋薛梅对上来劝阻的人完全不留情面。
    “小蒋，我刚才已经说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你不要把私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项目经理发话了。
    “私人情绪？”蒋薛梅把脸转了过去，质问道：“你觉得我这是私人情绪？”
    项目经理干咳了两声，对蒋薛梅以及众人摆了摆手：“好了散会吧，还有什么下来再说。”
    头一次开会到这么晚肖井芮也是崩溃，胃里空空的，但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饿过头了。她把双肩包挎在右边肩膀上，慢吞吞往电梯间走着。拉开电梯间的门，正好看见两个人从电梯里出来。
    肖井芮看清走在前面的人，整个人为之一振，心里就好像有一朵昙花瞬间绽放，周围的所有都黯淡下去，眼里只看得见那个人。
    才多久没见，翟总好像又漂亮了，怎么瘦了？应该是衣服的缘故……肖井芮不停地打量着越走越近的人，本是要凑上前去精神满满略带羞涩地叫一声“沁沁”，却发现对方现在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又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人，肖井芮硬是把这一声“沁沁”给吞了回去。
    “翟总。”肖井芮站在门边上，眼睛注视着已经走到自己跟前的翟沁。
    翟沁的步子很快，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直接从她旁边掠过去了，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反倒是后面跟着的易抒明，路过肖井芮身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步伐，歪着嘴似笑非笑地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轻蔑的神情不言而喻。
    肖井芮才没心思理会这个人，她的视线一直跟着翟沁，直到对方的背影被关过来的门隔在了里面。肖井芮缓缓收回视线，心里那朵昙花被一盆猝不及防的冷水浇得枝零叶落。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更何况公司才出了让人头疼的事情，再加上还有其他人在场，所以对于刚才的情况，肖井芮完全可以理解翟沁。只是因为这个“其他人”刚好是易抒明，还有易抒明刚刚的眼神，肖井芮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
    第二天，肖井芮是页游组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去茶水间的时候她故意绕了远路，从翟沁的办公室门口经过。她发现翟沁的办公室门锁着，里面的灯却亮着。
    那间办公室彩光很好，如果翟沁是一早过来的，根本不需要开灯，这么说她昨天一整晚都在这里了。肖井芮忍不住心疼，她冲到楼下买了面包和牛奶，把牛奶放在水杯里用开水烫热后，拿着来到了翟沁办公室门口。
    小文昨晚跟翟沁一起加班，半夜翟沁让她去休息一会儿，谁知道这一休息就睡着了，醒来已是天亮。她打着哈欠往厕所走，远远看见有个人正要敲翟沁办公室的门。
    “肖井芮？”小文走近了些，发现是肖井芮，于是小声地叫住了她，随后看见对方手里的面包和牛奶，问道：“翟总让你帮她买早餐？”
    小文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待确定翟沁没有找过她之后才放下心来。看来翟总并不是因为找自己没找到，才改让肖井芮买早餐的。
    小文知道肖井芮跟翟总的关系不错，公司里之前手游组盛传的包养传闻她也听说过一些，但是她不信。一来她是觉得肖井芮不像是会让人包养的人，二来，肖井芮来了公司这么久，真要说翟总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