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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聊就是一个小时,电话挂断时秦默才惊觉他已经聊了那么久,幸好江校医不在医务室,不然他还真不太好意思。
    跟一个大老爷们也能煲那么久的电话粥,秦默暗骂沈卓云是个话唠。
    电话那头的沈卓云放下电话,原本轻松的笑容缓缓消散地一点不剩,没了笑容的他看上去有点阴沉莫测,唯独眼中还带着一点柔光。
    没谈过女朋友啊,真好。
    ☆、第八章 欺侮
    秦默回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把宿舍打扫干净,空气里那股霉味淡了不少,汗臭味是彻底没有了,反倒是弥漫着洗衣粉的香味。
    每人抱一个塑料盆,都赤着上身,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洗衣服。
    姜绍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吃着什么。沈卓云不在,他直接叼的飞起,摆足了老大的款――――他的衣服全都堆在小眼镜盆里。
    秦默看了一眼小眼镜盆里堆得跟座小山似的衣服,默不作声,自己也抱了盆和洗衣粉,蹲在一边搓衣服。
    平时训练量大,流的汗也就多,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周下来那味道确实不好闻,也亏得秦默自己贴身衣物是天天换洗的,不然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给爷让开点。”姜绍的一个跟班从厕所回来,边提着裤子边冲着蹲他床边的小眼镜哼哼。“你杵这我怎么洗衣服啊?”他哪有衣服要洗,衣服全堆小眼镜盆里了,这是找茬呢。
    秦默瞄了一眼,就看见小眼镜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腿麻了,起身没站稳就晃了晃,手一扶床柱,甩了跟班一脸泡沫水。
    “哟呵,跟爷爷耍脾气了是吧?”跟班不乐意了,别管这是不是故意的,被甩了一脸水那就是跌份儿。
    小眼镜吓着了,哆哆嗦嗦地解释:“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跟班气焰更盛了,一脚把小眼镜地上的盆踹翻了,衣服扣倒一地,带着洗衣粉泡沫的污水在水泥地上蔓延,很快洇湿出一片暗色。跟班歪着嘴冲小眼镜冷笑:“不是故意的是吧?爷给你道歉的机会,跪下,地上水给我舔了。”
    周围几个姜绍一系的听着都乐了:“行啊汪子,装起逼来挺像那么回事啊。”
    那跟班叫汪军,人家都叫他汪子,平日里抱姜绍大腿抱得最是勤快。沈卓云厉害归厉害,那是一力降十会,压根不拉帮结派,也没人敢动他半根小指。反倒是姜绍党羽众多,连欺负人也是变着花样一起来的。
    汪军一听有人起哄,胆子更肥了,一副牛逼轰轰的模样,揪着小眼镜的头发,凑近了:“听见没,给爷爷舔了。”
    “脏……哥……咱换个行么……”小眼镜挨揍挨多了,也学会服软了,前言不搭后语地求饶。
    “真乖嘿!”“汪子那你就换个让他舔呗!”几个人起哄地更厉害了,一个个直拍床板,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听起来就让人不舒坦。
    汪军会意,说:“行啊,咱不舔地上的,舔哥身上的。”说着挺了挺下身――――刚从厕所回来,拉链还拉了一半。
    小眼镜的脸立马就白了,一句话不说,盯着地上的肥皂水,慢慢跪下身子,犹犹豫豫就想去舔,结果被汪军一把捞了回来。
    “怎么着,看不起爷是吧?舔地板也不给爷伺候一次?”汪军本来也就是被起哄了闹着玩,现在却真起了龌龊心思。
    他在外面毛片也没少看,女朋友也搞过几个,还真被拿嘴伺候过,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把他那点小心思勾出来,再收回去也就难了,他还真是非让这小眼镜给他舔一次才舒坦。
    “我错了,我错了……哥我错了,你别……”小眼镜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嘴唇翕动,不停道歉,汪军却不肯放过他,抓着他的头就往自己裆部按。
    “有完没完?”
    秦默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挺有标识性,一出声,一群人都往他那瞅。
    秦默刚洗完衣服,十六岁在这里绝对算不上大,有点矮小纤瘦的身材看着没什么威胁力,上身赤着,这么多天训练也没把他晒黑了,反倒练出了点肌肉,手上还沾着泡沫,冷着一张脸,看汪军那眼神跟看垃圾似的。“差不多点。”
    汪军被这一下当众打了脸,哪肯善罢甘休?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拳打在秦默肚子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小子有种啊?想出头是吧?你来给爷舔。”
    秦默硬生生受了这一下,抬手接住汪军正挥来的第二拳。
    “这一拳我替他受了,”秦默攥着汪军的拳头,“这事到此为止。”
    说着把手一松身子一避,汪军整个人失了重心向前扑去,踉跄了几步才稳住,却不肯善罢甘休。
    “汪子,”姜绍躺床上开口了,“算了。”
    这事本来就是汪军不占理,没人出头也就算了,既然秦默肯出来保那眼镜狗一驾,再不依不饶下去那就没劲了。
    汪军忿忿地把拳头收了,他昨晚睡得早,没瞧见姜绍被秦默按地上掐半死的一幕,也就不知道为什么姜绍会卖这小白脸一个面子。
    “谢谢。”小眼镜低着头,声音像蚊子似的,嗫嚅着向他道谢。
    秦默全当做没听见,端着盆子去倒污水。
    这事向他道谢没用,看见了保他一次是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小眼镜自己硬不起来,那在这里也就是个被欺负的命。
    等他把衣服晾好了回来,小眼镜还是在那,红着眼圈,嘴唇开开合合听不见声音,但似乎还是那两个字:“谢谢。”
    秦默抿了抿嘴唇,轻叹了一声,爬回上铺。旁边的床铺空空荡荡,床单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的跟豆腐块儿似的。
    秦默从自己的枕头里面掏出纸笔,a4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全都是代码,秦默一目十行检查了一下,又开始继续写写停停。
    进来之前他跟秦蓁就在商量着自己弄一个软件出来,他来做,往外卖的事秦蓁来联系,经济独立了也不用再受秦鸿钧的制肘,这小半年几乎都在忙这个,如果不是被送进这里,大概所有代码都已经弄好,进入调试阶段了。
    秦默一切关于计算机的知识都是自学的,他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有天赋,这件事却只有秦蓁和秦爷爷知道而已。
    秦鸿钧?
    一个连儿子有先天性贫血都不知道的父亲,还能指望什么?
    只要他能出去,他就可以联系秦蓁卖掉手里的这份软件――――他不知道自己这段代码到底价值几何,但是他知道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必然能够为他换来一些什么。
    只要他能出去……
    那沈卓云呢?
    秦默抿紧了嘴唇。
    离开了这里,就再也见不到沈卓云了吧?
    ☆、第九章 沈卓云归来
    沈卓云回来了。
    这个消息还是秦默最先从江校医那里知道的,人多嘴杂,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似的,没过半天,整个学校就都知道了。
    在这之前,学校里的人都在猜测,9班的班长沈卓云多半要被撤了。
    沈卓云跟郭教官打起来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学校跟瞎子似的从来不处罚沈卓云,可这次不一样,不单单是沈卓云住院了,郭大胖的眼角也被沈卓云打裂了,缝了针住了院,这就是大事了。
    撤了不说,指不准还得当成重点关注对象管教着,三天两头被教官盯着。
    其余几个班都清楚,撤了沈卓云,九班最得杨方宏意的也就剩下一个小眼镜了。到时候顶着名的是小眼镜,做主的铁定是姜绍那个龟孙子,心里倒都不大乐意。
    沈卓云拳头硬,下手狠,颇有点孤胆英雄的味道,几个班的都服他。
    姜绍又是哪条道上的?搁少管所是个给人提鞋的,也就是九班没什么过江龙,硬是让这个地头蛇也排上了号。
    几个班早都准备好联合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折腾九班几次,让姜绍认清形势了。这时候沈卓云回来了,杨方宏没提撤职,学校也没有消息,就是要关他一周的禁闭。
    几个班全偃旗息鼓了,该干嘛干嘛,权当沈卓云没住过院――――悟空回来了,哪个还敢去偷花果山的桃?
    秦默一上午就想着沈卓云了,颇有些沉不住气,可关禁闭是谁也不让见的,问江校医,她也没办法――――江校医还真不知道禁闭室是个什么情形。
    下午沈晴来了,秦默算是找到有经验的人了――――这位半个月几乎十天都是在被关禁闭。
    “老妖婆看我不顺眼,找茬骂我变态死同性恋。”沈晴这次闹有点严重,她被一耳光扇掉了一颗牙,还疼着呢,说话不太利索“我骂她才是老处女,一辈子没人要,她就跟我动手了。”就这样还含含糊糊地唠叨着老妖婆不是人。
    秦默看她那肿起来的半张猪头脸,上面还留着一个青紫的巴掌印,深刻了解到这学校真是男女平等,教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哪怕女教官也一样。
    只是女生班那边学生之间互相欺压的情况没有男生班这样严重,至少沈晴没见过女孩子之间互相殴打。当然,偶尔的口角还是免不了的。
    “关禁闭是怎么一回事?”秦默问她。
    “禁闭?替沈卓云问的?”沈晴比秦默还要高,双手环胸,笑得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说你俩关系不错啊?”
    秦默点点头,他跟沈卓云确实关系很好。
    沈晴看他跟木头疙瘩似的没开窍,倒有些疑惑:难道这俩真不是她想得那样?一时之间也没了戏弄的心思,撇了撇嘴:“关禁闭就是关小黑屋。”
    “小黑屋?这算惩罚?”秦默那屋子常年就是黑的,白天拉上窗帘睡觉,晚上拉开窗帘敲代码,几乎全天不见光。
    沈晴白他一眼,自己给自己肿起来的脸涂药,嘴里还“嘶嘶”地吸着凉气:“那就是个空仓库,什么都没有,窗户也没有,床也没有,有个通风口还不透光,把人关里面两眼一抹黑,外面白天晚上都不知道。”涂完了药又漱了漱口,吐出一口血水来。“也就一天三顿给你送饭能见点光,吃完了盘子搁那等下一餐给你收走。”
    秦默听得眉头拧了起来:人是有社交的本能需求的,就这么关着还不把人关疯了?而且连床都没有,难道睡地上?
    沈晴介绍得起劲:“别看里面什么都没有,老鼠和虫子还真不少,躺地上睡就怕那玩意钻耳朵里或者鼻孔里。”听得秦默一男生都不大舒服,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兴奋劲。
    秦默刚把医务室的床单换了,沈晴也不客气,把自己收拾好了,大摇大摆躺床上,又说:“说实话,关里面挺折磨人的,我每次关里面超过一天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得疯,那时候我就得在里面想我家娟儿,想着想着就到时间了。”沈晴提起在外面等她的女朋友,话唠病就又犯了,本来已经打住的话题就又起了头:“有次我关禁闭,想起来我家娟儿跟我一起犯傻干的事,想着想着就乐了,笑起来没完没了,外面给我送饭的那个班长还以为我被关疯了,忙着去跟教官打报告……”
    “班长送饭?”秦默早就学会了过滤掉沈晴的废话抓重点听。
    “是啊,教官才懒得干这个,一般都是钥匙扔给班长,一天三顿打饭让班长给送去。”
    秦默听着这个,心底暗自有了计较。
    之后沈晴还在说她家的娟儿,秦默也就一耳朵听一耳朵冒,肚子里盘算起来了。
    过了一会沈晴的休息时间到了,她又养足了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去跟教官做阶级斗争去了。
    临走前她盯了秦默半天,问了一句:“你套我话,不是为了去见沈卓云吧?”秦默虽然看着沉稳,毕竟还是个16岁的少年,想什么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可沈晴想想还是能推测出来的。
    只是秦默也没想瞒她,大大方方应了。
    “我劝你别犯傻,”沈晴说,“他在里面有吃有喝,不差什么,出来再见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秦默说。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他就是想见沈卓云一面,看看他那肚子怎么样了。
    “你去了,万一被教官逮着,倒霉的还是你。”沈晴说,“万一他们不让你在医务室呆着,你怎么办?”
    秦默不说话,可沈晴看他那眼神,压根不在意这个,只能轻叹一声,沉默半晌忽然问他:
    “秦默,你以前谈过恋爱么?”
    “没有。”
    秦默确实长得挺好,可性格有点孤僻,又一天到晚忙着他的代码,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女孩子,自然也没空恋爱了。
    沈晴笑的有点诡异:“那你想过找一个女朋友没有?”
    “没有,”秦默有点茫然,不知道沈晴为什么要问这个,有点怀疑这姑娘要给自己拉皮条之类的,只能委婉的说,“我想我现在的年龄并不适合谈这方面的问题。”
    没错,在秦默目前为止的人生计划清单里,就没出现过女朋友这个项目。
    沈晴顿了顿,神色更诡秘了一些:“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了。”
    什么辛苦了?秦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沈晴就直接走出医务室,跟恶势力继续抗争去了。
    秦默耸了耸肩,把这事抛诸脑后,又开始盘算自己那点小心思。
    等到了晚上回寝室之后,秦默默不作声扫了一眼:下铺的小眼镜不在。
    看来负责送饭的是他没错。
    ☆、第十章 回忆倒带
    秦默事先把计划跟江校医说了,江校医并不赞成,可架不住秦默坚持,只能给他塞了一打暖宝宝和几块巧克力,让他转交给沈卓云。
    秦默又要了外伤药和干净的纱布,他可不相信教官会记得给沈卓云换药,沈卓云的伤还没好全,若真的一周折腾下来,伤口都能烂了。
    准备充足了,秦默一上午什么都不做,趴在走廊窗口盯着9班训练,他知道休息时间小眼镜总是跑到最高层的洗手间,生怕被姜绍一伙人折腾。
    小眼镜刚从隔间出来,就看见秦默倚着墙,堵住了出口,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帮我个忙。”
    小眼镜被人欺负惯了,看见秦默这做派就把头低下来,一副窝囊样子不敢吱声。
    “中午你去给沈卓云送饭,把我也带过去,锁里面就行。”秦默说,“晚饭送饭再把我放出来。”
    “教官……”小眼镜胆小,唯唯诺诺不敢应声。
    秦默懒得跟他兜圈子:“我平时在医务室帮忙,只要晚饭之后点名的时候在,他发现不了。”
    小眼镜稍微抬了头,目光闪烁,悄悄打量了他一会,终究点了点头。
    秦默微松了口气,随手塞了一把太妃糖给他:“谢了。”
    “不……不用。”
    小眼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那一把糖如数推回秦默手里,脸涨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我不是……不是……之前的事,谢谢你!”
    秦默愣了愣,想起来之前替小眼镜挨的那一拳,忽然觉得挨得不亏。
    “留着吃吧,”秦默勾了勾唇角,把糖拍回小眼镜手里。“没别的意思。”说着迈开腿就走。
    小眼镜看着秦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颤着手撕开糖纸,把糖块放在嘴里,缓缓蹲下身子,忽然感到眼角有些湿润。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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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了,沈卓云全靠外面送饭来判断时间。
    在一片黑暗中时间流逝得愈发缓慢,沈卓云看不见任何东西,真是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瞎子,可他知道哪个方向是大门。沈卓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黑暗中呆了了一个世纪,依旧没有人来。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黑暗中偶尔会有细碎的动静,沈卓云知道那大概是虫子或者老鼠。
    这里没有卫生间,只有角落有一个套了塑料袋的桶,幸亏桶是盖子的,否则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着的。
    就这样的沉默和黑暗中,沈卓云的回忆汹涌而来。
    事实上,他认识秦默,比秦默认识他要早得许多。
    最早的时候,大致是在中考前的誓师大会上,学校剪辑了一段初一初二对学长学姐们的美好祝愿。
    其中就有秦默的一个片段,那时他的长相比现在还要幼稚一些,完全没有张开,可偏偏能看出那秀气的五官来。
    沈卓云都无法想象,那一百多人每人一个镜头的剪辑,他却偏偏能把其中一个人记得如此清晰,乃至在几年后一字一句都能在心底回放无数次。
    “祝初三学长中考顺利。”初一的秦默还是童音,只是跟现在说话一样,带着一种慢悠悠的腔调。镜头上的他没有像其他人笑得一样傻气,依旧是那么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柔软的黑色发丝微微凌乱,穿着白色的运动衬衫,一双凤眼坦荡而安静,看上去像是个小大人,与背景音乐的欢快激扬格格不入。
    女孩子消息最是灵通,几个同班女生早就兴奋地叽叽喳喳不停。
    “是学弟么,好可爱啊?”
    “几班的啊,趁着没毕业去看看啊~”
    “3班那个秦默吧,老郭说学习很好的那个新生……”
    沈卓云就在一边竖着耳朵听。
    是叫秦默么?
    他忽然希望自己有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看上去正经得过分,反而觉得可爱。
    他想也许可以找父母问问,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个弟弟,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后来再遇见就是父母出了车祸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那是最冷的一个冬天,他在那里,从清晨薄雾朦胧,坐到夜晚路灯亮起。
    父母尸骨未寒,家里还有一群叔叔婶婶在争着财产分配问题,当然还有他的抚养权问题,毕竟最大的一笔财产是落在他身上的。
    他们的高档皮鞋和细跟高跟鞋带着雪水污迹,踩脏了家里雪白的地毯。
    他们身上烟酒的气息和浓郁的香水味充满了整个房子,让他恶心到想吐的地步。
    他们用一种看待囊中之物的目光,扫视着他家的每一处,时不时露出挑剔或满意的神情来。
    那一张张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喷溅着唾液,互相嘲讽着,争吵的声音几乎要顶翻房盖。
    “卓云啊,跟二叔二婶回家吧,二叔二婶家里还有卓辰跟你作伴……”
    “卓云,四叔是真的喜欢你,你看……”
    一张张扭曲着笑容的脸,挤满了他的视线。
    他们以为他看不出他们面孔后那腐烂发臭的贪婪与恶意么?
    真想把他们活活烧死在那所房子里,让他们扭曲贪婪的目光永远消失。
    那所被弄脏了的,属于他和父母的房子,宁可烧掉,毁了,也绝不交给他们。
    沈卓云一下一下抓着长椅上的积雪,手指冻得发红,骨节发青,他却像是在攥着什么,又像在毁灭什么,直到冰冷一次又一次融化在他的掌心,雪水从他的指缝流淌出来。
    清脆的碰撞声在他耳边响起。
    一罐带着热气的奶茶被放在他的手边,冰冷指节不经意触碰到铁皮外表,却是能灼伤皮肤般的滚烫。
    他抬头,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少年只穿了件风衣,戴了一条白色的毛绒围巾,鼻尖被冻得通红,呵着白气,沉默地与他对视。
    哦,他是秦默,那个初三时视频上的小学弟。
    他竟一瞬间想起来了。
    沈卓云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眼白还带着血丝,青黑的眼圈,头发肩上甚至睫毛上都落了白雪,邋遢的像是流浪汉。
    可就是这样的他,见到了秦默。
    秦默什么都没说,靴子踩着厚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卓云把奶茶握紧。
    他忽然很想,抱紧刚才离开的那个纤瘦的身影,痛痛快快的嚎啕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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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卓云?”
    沈卓云从回忆中惊醒,蓦然抬起头,面前出现唯一一道光亮,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秦默。
    “沈卓云,你在么?”
    沈卓云在黑暗中翘起唇角。
    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又在最黑暗的地方给我一丝光亮。
    你让我怎么放手呢?
    如果最后一丝光亮也无法驻足,那么,他不介意带着这一寸温暖一起堕入黑暗。
    无论将来,不计后果,绝不放手。
    “我在。”
    ☆、第十一章 暗室处
    秦默看着小眼镜把门边托盘放下,门缓缓关上,隔着厚重的门板能听见上锁的声音。
    说实话,他压根没想到这里能暗这种地步,可见度几乎为零。
    早知道应该带支手电进来了。
    “沈卓云?”他向印象中沈卓云的方向试探着走了几步。“你在么?”
    “我在。”
    声音在他旁边。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腕,沿着他的左腿摸索上去,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我在这里。”沈卓云握着他的手说。
    秦默顺着那只手臂的方向坐在了沈卓云身侧。
    秦默试图抽了抽左手,没抽出来,只能用右手把暖宝宝和巧克力掏出来,放在地上:“沈校医让我给你带的。”
    秦默听见沈卓云低低的笑声就在耳畔,看不到沈卓云那张懒散的笑脸,他有点不习惯。
    沈卓云没有问他为什么进来,两个人就这么呆着,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秦默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沈卓云……我来是想说,我想逃出去。”他感到黑暗中沈卓云半个身子似乎都倚了过来,左臂传来温热的触感和沉重的压力。
    “嗯,然后?”沈卓云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一侧,疏懒的语调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后你能不能坐正了?你很沉。”秦默面无表情,想到他有伤在身,又不能推开他。
    沈卓云是不是被关傻了?怎么感觉状态不太对?
    “不能,”沈卓云干脆得寸进尺,几乎整个身子都倚过去了,声音就在秦默的耳垂旁响起,激得秦默从耳根到脸颊都有些微热。“我受伤了,没力气。”
    ……真的是关糊涂了吧?为什么感觉这货在撒娇?秦默忽然感觉有些恶寒,抽了抽嘴角,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我正在想办法出去……你跟我一起出去么?”
    秦默自己都感觉自己不靠谱。
    他还什么都没策划,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贸然邀请他跟自己一起越狱。
    换了是自己,大概是不会答应的。
    “好啊。”
    沈卓云的口气像是答应“明天一起吃饭”这种请求一样。
    “你……”
    “等我从这里出去,一起准备好了。”黑暗很好地隐藏了沈卓云此刻贪婪幽暗的目光“我们一起出去。”
    “嗯。”
    “我家的人都期望着我赶紧死在这里,”沈卓云的湿热的气息在秦默耳垂处吞吞吐吐,秦默的意识几乎都集中在自己耳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沈卓云的意思。“郭大胖就是他们出钱收买的,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买凶杀人,但是他们大概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我在这里被折磨死才好。”
    秦默愣了,有些不知所措。
    “而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总有一天他们胆子会长肥到什么都做的出来。”沈卓云口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秦默几乎能在想象中摹画出沈卓云眯起的那双桃花眼和冷笑着的唇。
    秦默直觉自己不应该问,可还是忍不住出声:“贪欲?”
    “我父母的去世为我带来了一笔遗产,”沈卓慢条斯理地叙述,平静的有些可怕。“这笔遗产多到足以让他们之间相互倾辄,同时变着法弄死我这个第一继承人。”
    “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要逃。刚送进来时我没有成年,监护人还是二叔二婶,而现在只要我能联系上我父母委托的律师,那么他们这些年算计绸缪的财产立刻就会落回我手里。”
    “他们如果沉不住气,大概在我这次训期结束就会把我送到某家精神病院?或者直接把我灭口?总之,这里弄不死我,他们不会放任我一直呆在这里享清福的。”
    秦默抿紧了嘴唇,感到自己胸口压了什么一样沉重,他从未想过沈卓云居然是因为这样而被送进来的。
    “我们可以逃出去的。”秦默说。
    “我知道,”沈卓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我能不能逃出去,就靠你了。”
    沈卓云从进来之后口风一直很严,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些半句,可是现在,他正把自己的秘密明明白白摊在一个人面前――来换取对方的信任。
    秦默天性中就带着戒备,而想卸除他的所有防备,只能一点一点来换取他的信任。
    秦默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看起来再老成也只是个孩子,想做到这点并不难。
    而他沈卓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对了,沈卓云”秦默忽然想起来。“起来,换药。”
    沈卓云似乎是愣了一下,无声地勾起一个笑容:“好。”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肚子上还有条拉链,需要换药。
    秦默想起身时才发现,沈卓云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开。
    “松手。”秦默有些窘迫,两个大老爷们一直这么牵着叫什么事。挣了几下,居然还没挣脱。
    “松手了你就没影了,我现在就是个瞎子。”沈卓云笑嘻嘻耍赖。
    “去你妈的,我也是瞎子。”秦默在沈卓云面前越来越随意,连爆粗口都信手拈来。“别磨叽,我给你换药。”
    “那你不走。”
    “不走不走。”秦默随口回答,开始怀疑沈卓云是不是脑子也被郭大胖给打坏了。
    沈卓云松了手,勾出一个笑来。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走。
    我记住了。
    沈卓云双腿大咧咧地敞开着,秦默半跪在他两腿间,极近的距离,却还是连他的脸都看不到。
    这时才觉得没了视觉简直要命,面对面却根本找不准沈卓云伤在哪,一路从沈卓脖子往下摸,终于确定了肚子中间凸起的一块是缠绕的纱布,又双手环着沈卓云去后腰找纱布的一端。
    简直像在拥抱一样。
    沈卓云感受着秦默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如果这样一辈子都伤着躺在这个仓库里也不错,至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秦默把之前的纱布扔到一边,上药时因为摸不准位置,就把药粉倒纱布上了,飞快地把纱布按在沈卓云小腹上,利落的缠了几圈。因为没有剪刀,最后打结的时候,秦默把脸凑到沈卓云伤口前,把纱布咬断的。
    沈卓云心头像是有根狗尾巴草在撩拨一样,直发痒。
    这情况,小孩子根本把持不住好么?
    “沈卓云,出去了我请你吃面。”秦默把药换完,没有动,蹲在原地半晌才说话,声音有点干涩。“我们家楼下有一家面馆,红油牛肉面是一绝。”
    “好。”
    “你来我们家玩吧。”
    “好。”
    “沈卓云……”
    “嗯?”
    “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沈卓云没有笑,认认真真的回答他:“好。”
    ☆、第十二章 欺瞒
    学校的大门跟监狱几乎是同规格,又24小时有人站岗,是不可突破区域。学校的四周有极高的铁丝网,值得庆幸的是它们并没有通电,但是却有监控布满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由教官们来轮流监控――虽然他们未必会全神贯注地进行工作,但并不代表他们是睁眼瞎。
    每天晚上教官会到每个寝室清查人数后锁上宿舍楼,并且会在寝室楼下轮流值班。而学校地处于郊区,正常情况下根本拦不到车,方圆几里被学校摸的门清,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即使跑出去也很快会被学校抓回来。
    不得不说,虽然仅仅是一所私立学校而不是监狱,可想逃离这里还是存在一定的难度的。
    秦默思考着学校的每一处细节,试图在大脑中构想出一个合理完整的逃跑计划。既然决定了要跟沈卓云一起逃出去,那么他绝对不会仅仅是空想而已。
    “秦默!”
    “到!”条件反射地飞快站起,标准的立正姿势。
    “刚刚新闻讲到哪里了?”秦默几乎能从杨方宏眯起的眼睛里看到恶意。
    “我国总理出访x国,亲切会见了x国总统,x国总统高度赞扬中x两国关系,对总理表示欢迎。”秦默几乎是原句背下来的。这次又要让杨方宏失望了,一心二用是秦默的天赋技能,他似乎天生就有这种同时接受多方面信息并加以思考的能力。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