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007 亲近
    “你要走了吗?”
    艾丽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到门厅里。古雷克已经准备好出门,包都拎在身上,只是还没把拉链拉好。他点点头,看了艾丽一眼。
    “早餐在厨房的柜台上。”
    “知道,”艾丽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叮嘱。这是她在兽人家里待的第八天还是第九天?抑或是满十天了。居然有点不记得。她只知道,她早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备的菜在冰柜里,饿了可以自己做。”
    “嗯嗯。”她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再说,因为早餐一般就吃得很饱了。
    古雷克顿了一会,等她走近,语气有点紧张。“别趁我不在的时候乱跑。我知道你会隐藏自己的身形,但如果真的要出门,至少等我回来。我可以带你一起,晚上在周边逛逛。”
    “放心,不会的。”这也是老调重弹了。自从她伤势好得差不多,兽人每天都会告诉她不能出门,外面很危险之类的。艾丽不清楚他是单纯地担心她,还是怕她再次尝试暗杀。无论如何,她没傻到大喇喇直接跑出去。
    “你能保证吗?”
    “有必要每天都保证一次吗,”艾丽嘀咕。
    但是兽人很坚持,艾丽无可奈何,只好承诺,“我保证不会乱跑,老老实实听你话。”
    笑意浮现在粗糙的面容上。古雷克温和地注视她,看起来对她很满意。艾丽生出一丝骄傲感。她喜欢被兽人这样看待着。这让她昂首挺胸,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很好。
    当他微微低下头,她甚至主动垫起脚,仰起头,像在索要某种奖励一样。
    四目相对。他们两个都愣了一下。
    艾丽马上恢复正常的站姿。“呃,我……那个……”她眼睛到处乱瞟,有点不知所措。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了,我准备了一瓶水。”
    她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赶紧抓来桌上的一瓶水,胡乱地塞到古雷克的怀里。
    感知到气氛的微妙,古雷克没说什么,把水瓶放进了公事包里,嘴角微微翘起。他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雌性明白吗?考虑到这些日子,他们的关系改善了不少,他有种预感,她会慢慢开窍,发现他的心思。而且她也许并不会感到那么厌恶。
    古雷克微笑着,伸手摸了摸雌性的头发,然后心情绝好地出门了。
    艾丽望着大门被关上,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松了口气,瘫倒在客厅的长椅上,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剧烈起伏。
    怎么回事……
    她刚才是在期待什么吗?
    艾丽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被兽人抚摸过的地方似有温度残留。她把手放上去,仿佛还能碰到他的手一样。
    他平常会对所有人都这样做吗?还是……就她一个人?
    艾丽反应过来的时候,抱头低吟,不敢相信自己在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她应该去研究如何转化出生物印记才对。
    虽然这么想着,艾丽还是赖在长椅上,回味了他们亲昵的接触好一会,才把自己拖起来,去房间里拿出那个装着血液的透明玻璃试管。
    当时觉得10毫升看起来够用,但是这两天试着转化一次,意外地失败了,只剩三分之二,再瞎霍霍就没得用了。这个转化生物印记的咒术比她印象中还要困难一点。
    艾丽心不在焉地走回客厅里,想到抽血那天,兽人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神色恍惚,都没问她打算拿他的血液干什么。倒不是说她希望他问东问西。但还是稍微有点担心。还好他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
    艾丽坐到桌边,脑子里已经有了转化的新方案。从技术上来说,一滴血就可以包含生物印记,量越大效果越好。不过,这次她不会盲目自信,认为咒术可以一次就成功。她会模拟王宫的环境做实验,每次都用最少量的血液。确认成功了再把剩下的血液都派上用场。
    脑子里过了一遍转化的方案。艾丽把试管放到桌子上,拿来纸笔,写写画画,设计了一种跟王宫屏障类似的屏障。她花了点时间找到一支蜡烛,同样摆在桌上,施加一个小小的火魔法。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把屏障和蜡烛连接在一起。这样的话,如果她触发屏障的警报,火魔法就会自发启动,然后蜡烛就会烧起来。这跟触发王宫警报的原理一样。
    艾丽一直摆弄到中午,建好屏障,感觉有点饿了。她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打开冰柜看了一圈。除了周末,古雷克一般不在中午回家,但他早都把食物准备好了,只要拿出来热热就行,要想再加工当然也可以。
    艾丽拿出一碗番茄浓汤面,配着炒肉和芦笋热了热,然后端走享用。每顿饭都有点变化,但不变的是美味。艾丽吃到八分饱,心满意足,感到一切刚刚好。她怀疑自己完成任务以后离开这里,就再也不会尝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但她把这个念头强行压到了内心最深处的角落,不予理会。
    她有自己的职责。无论多困难,正确的做法都是好好履行它,而不是躲在别人的屋檐下。毕竟她跟古雷克非亲非故,人家也不会想要一直留着她,让她永远住家里白吃白喝。
    吃完午餐并且洗过碗,艾丽给自己弄了一杯清爽的红茶,放在手边,继续自己的工作。
    屏障已经设好了。现在她只需要开始转化。说来容易做来难。一下午实验了三次,烧了2.5毫升的血,每次进入屏障却都会引燃蜡烛。艾丽哀鸣起来,暂时不敢再试了,但什么都不做,心里又很焦虑,于是做做卫生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个房子里一共有六个房间,可打扫的地方很多,更别提宽阔的客厅和阳台了。等艾丽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整个人灰头土脸,被刚回家的古雷克撞见,吓了一跳。
    “你这是从哪个煤矿里爬出来的?”
    虽然知道是打趣,艾丽还是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我把我的房间、对面的书房和你那边的三个客房都打扫了,不用谢。”
    自从她平安度过了治疗的危险期,也就是第一周过去后,古雷克搬进了另一条走廊里。那边有四个客房,他住着其中一间,而她还是住在他原先的主卧里。她自觉不好意思,提出过要把卧室还给他,但是他拒绝了,说她可以先用着,反正她也不会一直待在那里。这番话一度让艾丽的胃部剧烈翻腾,难以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兽人是盼着她离开的吗?倒没什么不对。于情于理,她确实应该离开了。
    或许他已经开始嫌弃她了也说不定。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在她的脑海里牢牢扎根。艾丽决定在夜晚剩余的时光里不再搭理古雷克,免得引人不快。她就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冷冷淡淡。不过她没有拒绝他递来的迷迭香叶形烤饼。她永远拒绝不了他的食物。艾丽呜咽着咬下去,满满的一口都是香酥薄脆。
    又是两天过去了。
    古雷克不明白雌性最近怎么了。每天他回家就看到她满脸的疲惫,好像饱受折磨,尽管他很确定家里没有任何折磨人的东西。
    他有考虑过雌性做家务累到的可能性,因为她这两天不知怎么的开始打扫卫生了。他为此劝说她安心养身体,避免劳累过度,但是她一口否认,表示这并不累,而且除了刚开始要擦洗的东西多一点,现在她每天的打扫都是两三个小时就结束。
    说归这么说,她还是整天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古雷克满腹疑惑。为了解答疑问,他夜里趁着炉子上还在烧水,自己坐在一边温习《人类生理学》。这部砖头书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看过,但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内容忘掉了。翻阅的过程中,古雷克时不时抬头瞥一眼。每次都看到雌性趴在对面,脸埋在臂弯里,精神萎靡。会不会是病理性原因?他忧心忡忡地思索,放下书本,轻轻碰了一下雌性的胳膊肘。
    “我们来为你做个检查吧。”
    她在这里接受治疗期间,已经做过了好几次检查。不过古雷克总是有种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就好像之前做的还不够全面。这次他决意要比以往做得更加深入。
    “要去你的房间吗?”
    “就这里吧,”艾丽恹恹地说。
    这几天她都在尝试着转化生物印记。穷尽了一切办法,但不知怎么的,结果全都是失败。眼看着半个月都要过去了,再这样下去她就是死路一条了。艾丽承认自己就是很庸俗,就想每天都好好地过,吃好的喝好的。一想到自己做什么都不再有意义,只能等死,顿时麻痹到动弹不得。
    她一定是缺了什么东西。一样对整个转化过程至关重要的东西。可她死活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让她施展不好这个咒术?
    兽人想来也是察觉到什么,但并不了解她的困境,提出体检也是一片好心。
    艾丽叹了口气,任凭兽人走过来,拦腰把她抱到旁边的长椅上。大概是觉得这样方便些。艾丽丝毫没有介意他们的肢体接触。不如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很难解释,但感觉再自然不过了。
    古雷克也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粗糙而宽大,积有薄茧,一张一合就能完全包裹住她的五指,如同厚厚的棉衣般温暖。艾丽突然有了个想法。她勾起手指,故意抠了抠他的掌心。兽人立刻触电般的一颤,惊诧地望过来,却拿她无可奈何。
    满足感悄然升起,艾丽窃笑起来,像一只背地里使坏的猫。
    “别闹。”古雷克握得紧了紧,不准她胡作非为,自己却也忍不住扬起嘴角。雌性笑起来的样子比刚才的垂头丧气好看多了。
    检查开始的时候,艾丽生出了一种被侵犯的感觉。对方的意识如同探针般进入她身体。尽管是和善的,仍然让她浑身不舒服,芒刺在背。她永远都习惯不了体内有一个外来物的感觉。不过她强压自己的不适,好让检查继续进行下去。原本是五分钟的事情,这次古雷克在她体内逗留的时间却变长了许多。长到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染上毛病了。
    “你这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兽人听起来有些困惑。“为什么会有能量活动痕迹?”
    艾丽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
    竟然感知到那个东西了。怎么会。她惊出一身冷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吗?”兽人的视线扫过她面容,微微眯起,仿佛看穿了她。“人体中有一种类似血液般流动在周身的能量,被当作魔法和其它神秘力量的燃料。这种能量有过许多的名字。以太,法力,灵液。太多了。以至于人们开始直接称它为能量,因为它是通用的。像你我这样驾驭着多种力量的人,体内也只有一种能量。”
    就在艾丽以为自己要被当成小孩子一样教授“神秘力量101”课程时,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体内找到第二种能量?”
    艾丽呆了一下,猛地把手抽回来。
    古雷克皱了皱眉,不理解她何来这么强烈的反应。这让他更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问题的答案了。当艾丽起身离开,他一下子把她抓回来。突如其来的力道把艾丽禁锢在墙上。她惊诧地睁大眼,被迫与兽人的目光正面相交。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艾丽愣愣地望着他。
    习惯了兽人的温吞与宽容,面对他忽然展现出的攻击性,她一时适应不过来。两人离得这么近,身体几乎都贴在一起,火热的鼻息直接喷洒在她脸颊上。她以为自己会感到恶心。现实却是,一股美妙的电流急速擦过她脊梁,穿越四肢百骸,直冲耻骨而去。
    艾丽下意识并紧双腿,嗅了嗅。淡淡的生姜味萦绕在空中。她曾经以为兽人都会有的那种汗臭,竟在他身上无处可寻。
    她好喜欢他的气味。
    艾丽脸颊有点热。她闭上了眼睛,原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兽人的声音又响起。“这跟你之前提到过的‘正常现象’有关,对吗?我的治疗效果会在你身上减弱,或者有一定波动。你说别的治疗师遇到你也会这样。”
    他怎么猜到的?艾丽讶异地睁开眼。
    兽人仿佛再次看穿了她的所想,苦笑道,“我的直觉一向很灵敏。”这或许是他的神秘力量之一,弥补了心思的迟钝。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仅凭模糊感知就猜到对方的品性,这会让他过早地针对别人下结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充盈着肉眼不可见的能量脉络的世界上,更多的天赋会给人带来更多的便利。
    “哦。”艾丽低下头,想躲过他的问题。
    但是兽人的大手把她下巴擒住了,缓慢却坚定地扳回来。“跟我说话。”他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头可怜的小鹿,被困在猎人的陷阱里。“告诉我这第二股能量是怎么来的。”
    “凭什么告诉你,”艾丽咕哝,底气却弱不可闻,好像自知理亏一样。
    “因为这是为你好,”古雷克说。他身体向前弯曲,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琥珀色眸子挟住她的淡蓝,吐息间互相交换温热的气息。
    “艾丽,”他粗犷的声音却比呢喃还要轻,“可爱的艾丽,我想让你放松,让你快乐,让你舒服得想要叹息。”
    他的语气就像求爱一样甜蜜。艾丽明白其中的意思仅仅是为她祛除病痛,腿却不争气地软了。脑中想象出他把她弄得很舒服的种种方法,身子渐渐酥麻,先前那种电流般的快感再次穿过她小腹。艾丽情不自禁地仰起头,脸蛋烧得红扑扑,呼气的节奏开始紊乱。
    兽人感受到她的变化,眸色暗了下来。野兽般的喉音滚动而出,充满占有的欲望,让艾丽打了个寒颤,难以言喻地兴奋。炙热的目光落到她张开的红唇上,他慢慢俯下身,离她越来越近。
    快躲开。艾丽听到自己脑海里的警告,手却不听使唤,环上了兽人壮硕的腰部,像要找一个牢固的锚,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做好准备。
    “唔……”
    不由自主溢出的呻吟,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
    嘭!两人都震了一下。
    艾丽惊得立马抽身而出,在古雷克懊恼的视线中,左右环顾。“什么东西爆炸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爆炸。”古雷克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把她拉回刚才的状态,但她像被烫到一样甩开他,迅速走开。 他怔住。“抱歉……”
    艾丽站到阳台上,回头看到绿色的大块头孤零零地留在屋里,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眼底都是难过。她的心揪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眼。刚才差点与兽人接吻了,那不是她应该做的事。绝对不是。无论她多么想要顺应内心。
    又一声巨响出现了,地面似在震动,吓得艾丽往后连退了几步,不知道怎么的失去平衡,跌进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小心点,”兽人的嗓音略显沙哑。“外面在庆祝烟火节。”
    “烟火节?”艾丽稳住自己,感觉到结实的臂膀围着自己的腰身,她却没有立刻就挣脱。而是吸了口气。再在他的怀抱里待一会就好。就一会。
    “嗯。我们每年要放多次烟火,跟外族的花色都很不一样。想去看看吗?”
    没等她回答,古雷克就把她放开了。
    艾丽有点失落,但看到夜空上炸开华丽的烟火图案,顿时眼前一亮。“你是说,我可以走出这个家门?”
    “只要别让人看到你就行。”
    那还不简单。
    艾丽原地转个圈,直接从古雷克眼前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