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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初遇柔情
    马车的车厢里被铺了一层厚厚的被褥,坐了好几个时辰的硬板驴车常秀娟的屁股早都坐硬了,刚一沾上绵软的被褥她舒服的都想趴在上面好好的蹭蹭。可早已经习惯胆战心惊的女人最终只敢抱着包袱窝在车厢一角,多一点儿的地方都不敢多占。
    “你若困倦了便躺下睡,咱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呢。还有那食盒里备了些点心,水囊在边上,你饿了渴了便随意取用。”余福掀开车厢布帘探进来一颗头,见小娘子只缩在角落安安分分的小模样他就只想把她扯进怀里揉揉捏捏,好好疼宠她一番才好。
    又是看肥肉的眼神!常秀娟对上余福的双眼后背就直发凉。世上怎会有如此眼神?瞅的人肝胆俱颤!她不是要被人杀了做肉包子吧?
    想起肉包子她的口水就有些泛滥,虽从没吃过但曾闻过那香味,至今仍让她念念不忘。
    余福舔舔干燥的嘴唇,让自己别再看了,不然把持不住在车厢里把她办了就委屈她了,好容易才娶到的娘子必得好好的宠着。想到之前看见她满手的伤痕......他退出车厢给了马屁股一鞭,“架——!”
    常秀娟瞄了一眼离她一臂远的木质食盒,食盒上雕花精美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没敢碰。缩在角落随着马车的晃动她又恍惚的闭上眼睛。
    天色暗了下来,弯弯的一轮月牙挂上了树梢。余福不再赶车,只让识途的马儿自顾自走着。
    余福点了根明烛,翻出灯罩展开罩上端进车厢。常秀娟眠浅,四周一有响动她便会惊醒。所以当他掀开布帘那一瞬间她也醒了过来。
    四周本是一片昏暗,余福端进来的烛光突的照亮一切。
    “吵醒你了。”借着烛光余福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圆圆的甚是可爱,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若再这么盯着为夫,为夫便不吃东西颠肚改吃你吧。”
    常秀娟不懂他话里意思,只不敢再看他。
    余福又笑了,“你想看便看,为夫喜欢被你看。”
    常秀娟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心想这人怎的这般无赖,才见一面便油嘴滑舌昏话连篇。
    “你怎么没吃?肚子不饿吗?”余福打开食盒便看见里面码放整齐的糕点一块儿没少,取出一块塞进嘴里又拿了一块递给常秀娟。
    常秀娟闻见了糕点的香甜味儿,视线自然也被勾了过去。
    被做成花朵样的点心白白胖胖,上头泛着一层油光,点心中间还点了颗红点儿。她偷偷咽口水。而此时肚子应景的悲鸣了一声,婉转而绵长。
    “噗嗤——”余福笑喷了,好在他嘴大吃的也快,在笑喷前点心早已经咽了。
    常秀娟红透了一张脸,就连耳朵尖儿都上了色。她撇开脸,让人看了笑话她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福见常秀娟小嘴不自觉的嘟起显然是不太高兴了,连忙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把糕点塞进她手里,“快些吃吧,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我倒是借了你的光才有这可口的点心吃。”
    常秀娟手里拿着点心,小小心的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香、酥,里面还有甜甜的糖馅,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也越发吃的小心翼翼。
    余福看着常秀娟的侧脸随手又拿块儿点心填进嘴里大口咀嚼,人都说‘秀色可餐’,他现在知道了这饿的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将将吃完了一块儿,常秀娟手里又被塞了一块儿。那只擦过她指尖的温热的大手害她差点没拿住那块儿点心。
    “我、我饱了......”这样的美味如此奢侈,能细细吃上一块儿她已觉得满足,若再多吃便是没有自知之明太过贪心了。
    “那么一小点儿哪能饱?快些吃,食盒里还有剩余管你够。”余福盘膝坐着,车厢里因他的加入显得更小了些。
    常秀娟擎着点心想再客气一番,可刚张开了嘴那手就自动把点心送了进去让她自己都惊着了。
    余福看她吃,那粉嫩的小嘴一动一动的,上面还沾着些白色渣屑,他伸舌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只恨不能直接把那粉嫩上碍眼的屑屑一起舔了去。
    马车轻轻的晃着着,常秀娟忽然想到这马儿没人赶着怎么自己在走呢,莫不是要走丢了?
    “天黑了,马儿在自己走吗?”常秀娟不敢看余福,那是将要成为她夫君的人呢,她心底突生一股羞怯。
    “恩。”余福盯着自己的小媳妇,越看越觉得满意,“已经进了村,这马识得路,走慢些省的扰了旁人。”
    羞怯过后常秀娟又有些茫然,这个余福她虽没得正眼看过也大略可知他绝不是个娶不上媳妇的人,除却身材样貌不说,只这马车、棉被、还有精致的食盒跟点心......这样的人,如何看得上她,又何苦花钱娶个寡妇?
    常秀娟心里苦,竟也替余福委屈了。他莫不是被自己嫂嫂骗了?也或是被那舌灿莲花的媒婆?
    “我、我......”常秀娟绞着手指,深吸了一口气才骨气勇气,“......我成过亲的,叁年前。”
    常秀娟直眼盯着某处,似怕自己反悔一般把所有觉得余福可能被骗的事项全说了出来,“我是寡妇,嫁去没几日夫君便死了,婆婆几日前也随他去了,我被婆家人赶回娘家,娘家......你......你是不是被骗了......”
    “现在还来得及,”常秀娟此时已经觉得余福肯定是被欺瞒了,转眼看向他,“你跟我回去吧,去把那二两银要回来,你好端端的......别惹这晦气......”
    后面几个字常秀娟说的很轻,但余福还是听了个真切。
    “然后呢?”
    常秀娟抬头看他。
    “去你娘家把钱要回来,然后呢?”余福直视她。
    然后?常秀娟不懂。然后不是他拿回银钱再另说一门亲事?娶个门当户对的娘子好好的过日子?
    “然后再让你爹娘、你兄嫂把你卖去别家?”
    听这话,常秀娟又白了脸色。可是她跟他怎么相同,她已经是活在泥潭里的人了,再惨又能惨到哪去,不过一条贱命。可他......是个好人呢,竟替她想了......
    她活了二十年,除去什么都不懂得年岁,在记忆里他还是第一个肯为她多想的人。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余......大哥,你是好人,”常秀娟更觉得自己做不得小人,“你送我回去吧。”
    余福察觉到马车停止前行,掀开布帘一看果然是到了家门口。他轻快的钻出车厢利落的跳到地上,回身撩开布帘探头看她,“我知你成过亲,也知你是寡妇,更知你前婆婆新丧......”
    这话一入耳常秀娟呆愣住了。
    “这事儿不怪你。”余福伸手就要抱常秀娟出来。
    常秀娟看着伸到眼前的大手,扭身绕开了他自己钻出车厢。
    因为马儿高壮,车厢离地面超过半人高。常秀娟捏着布裙正想该怎么下车,余福却早一步替她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