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鸦半跪在地上,隔着外衣都能感受到烧灼的地面,人造的废墟上被覆盖了一层沙土,凌乱地留下了一些痕迹,莫兰很知趣地站在一边等着林鸦:“能看出来吗?”
“东北方位,”她看着稍远一些的足迹,给莫兰指了个方向,“没有受伤,四公里左右,直走就是。”
“哦。”莫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往那边走。
林鸦转身朝着废墟里面走,叁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偌大天地之间,只有莫兰和他的影子。
林鸦潜伏在阴影之处注视着莫兰,他对他的种族信息讳莫如深,在多数时候他的人类特征更为明显,随着环境和情绪变化鳞片覆盖面积会有变化,但林鸦到现在也没看出具体信息,从他对某些不幸队员的压制力来看,或许是蛇和蜥蜴?
但那不重要。林鸦辨别着猎物留下的痕迹,如果莫兰不愿意说的话现在这样也好。
目标是一只犬科动物,纪元伊始,亚人作为一个新物种诞生的时候,留下了许多不稳定因素,杂交,融合,滥杀——当然今天也一样,那些出现在黑名单上的可悲物种,继承了人类的贪婪和动物的残忍,同时被两方排斥,只能在荒原上游荡。
清除不稳定因素。从这点上来说人类和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K412区本来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最近突然躁动起来,可能是因为人鱼的影响,但人鱼和犬科动物并不构成直接的竞争关系,林鸦倾向于繁殖或是育雏期,成年个体会袭击明处的莫兰,她负责找到动物的巢穴,斩草除根。
前面倒塌的墙壁上有一小片密集的抓痕,飘出了淡淡的血腥味,林鸦踩在沙土上觉得有些不对,从里面里揪出了一小团布料,不是专门的防护服,推测使用者是路过的普通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或许是一击毙命;她踢开上层的沙土,几根凌乱的大骨赫然在列,有啃食的痕迹,并非滥杀而是觅食,还知道进行简单的掩埋。
啧啧啧。
林鸦再往废墟深处走,铺面而来一阵腥臭,人类和动物的尸体混在一起,还有些鳞片和毛皮,散发出令人难以描述的味道,林鸦很快发现了一窝幼崽,那不是可爱的小狗而是野兽的后代,体型比家犬略大一些,粗糙的毛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可以像人类一样双足站立,啃食弱小的兄弟姐妹,弄得巢穴臭气熏天,感受到林鸦的到来,为首的一只咆哮着冲上来,不过她甚至没怎么移动,手腕一转,一根钎子直接把它的头钉死在地上,而身体还在不安地抽动,随着血泊面积扩大,它终于安静下来。
那窝幼崽四散奔逃。
但毕竟还是幼崽,没有组织和教育,只会各自为营——和那条人鱼比起来差远了。
久违的轻松啊,林鸦这么想着。
巢穴里还有一些人类留下的东西,根据规则,林鸦有责任交还它们。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小东西。
他被裹在一堆毛皮和污物中,双目紧闭,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四肢和躯干上全是齿痕,伤口本身并不致命,她知道为了训练捕猎技巧,父母会抓来一些活的猎物用于玩弄,看起来就是这个了?
林鸦叹了口气。伤口确实不致命,但后续的矫正治疗非常麻烦啊。
不关我事,她转身就走。救助?笑话,狗都不救。马上就能收工回去了,生死乃自然规律,况且是个亚人孩子,轮得到我多管闲事?
林鸦走出去了两步,又折返了。
——算了,狗就狗。
那时,小家伙刚好睁开眼睛,他看到林鸦把之前那个被钉死在地上的身体扯了下来,手里拎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用血腥味吸引其他幼崽,眉眼间皆是肃杀,但她走到自己面前,抹去了脸上的污迹,却又留下了一道血痕。
“能站起来吗?”她补充了一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看上去还很年幼,人类特征更为明显,和幼崽应该不是同一种,像是被抓到这来,一双眼睛蓝得如同极夜寒冰,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没回答。
旁边一只动物忽然冲过来,林鸦头也不抬,有破空之声,它应声倒地,血溅四方,染红了纯蓝的眼睛。
但林鸦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只是很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在想着什么。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如果不是受到伤口的限制,他想要回应林鸦,跪在她面前,舔舐她的鞋底,林鸦也许会生气,会把钎子打进他的身体里,但那会让他得到认可,他想像这样被注视着,想要一种被支配的快乐。
他蹭了蹭林鸦的指尖。
“向您臣服。”
当莫兰看到林鸦身后跟着一个家伙的时候,大为光火。
“这是储备粮吗?什么?不是?我们组里已经有很多亚人了。”
——倒不如说除了林鸦以外其他成员都是亚人。
莫兰很不高兴。
林鸦的预测是对的,报告上只显示了一只动物,但实际上是两只,莫兰被迫加班,那是像狼人一样的东西,凶猛残暴,莫兰的处决方式也颇具暴力美学,现场散乱着肢体和碎肉,林鸦只能自己搜集那些还能证明身份的尸块。
剩下莫兰和那个亚人大眼瞪小眼。
“喂,你叫什么名字?”
“……”
“从哪里来?”
“……”
污浊的血顺着坡度,流进废墟的小水渠里。
林鸦登记了它们的死亡,洗去手上的污渍,真是奇怪,这么炎热的天气水居然是冰凉的,就像夜晚闪闪发光的鱼鳞,林鸦有些心不在焉,无意识地扰动着一池清水,水从指缝间穿行,像极了在触摸一个无形之物,恍惚间有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林鸦很快警觉起来,不过,她回头看到莫兰和那个孩子正友好交流,并无异常。
莫兰发觉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事。”
林鸦长舒一口气:“K区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她随意地把一小块石头踢进水里:“放假了。我们回去吧。”
石头上包裹的泥土在水中溶解,露出一枚银白的鳞片,慢慢地沉入砂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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