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山县县医院。
    快要下班的时候石凯找到了阮利民。
    “阮医生，我明天想请个假。”
    阮利民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这个时候县医院医生不算多，阮利民虽然只是主治医生，但是在峦山县县医院也是老资格。
    这个时候县医院的医生很杂，有医院创建之初就来的，也有一些乡镇医院提上来的。
    峦山县县医院创建其实挺早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医院，医生更缺，专科医生更少。
    阮利民是从业就在县医院工作，相比起从乡镇医院提上来的医生要更有地位一些。
    这个时候的县区级医院，科室不多，在一些科室，副主任医师都能担任科主任，主治医师就可想而知的。
    一边收拾着东西，阮利民一边翻着眼皮看了一眼石凯。
    “还在实习期，就整天请假，你这让医院怎么帮你转正？”
    石凯这个实习医生并非学校期间实习，而是已经毕业了，但是却不算县医院的正式医生，现在还处在实习期。
    93年全国实行规培制度之后，所有从业医生要先拿到规培证，之后才能正式从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现在在西京医院急诊科的程云星以及之前的方乐，都只能算是规培阶段。
    只不过西京医院本身拥有规培资质，对于可以直接留院的医生可以实行院内规培流程，而这个时候拥有规培资质的医院也少，峦山县县医院很显然是不具备规培资质的。
    石凯进入峦山县医院，还要通过峦山县县医院再找规培医院，所以这个时候只能是实习，而不是医院的住院医师。
    对于阮利民来说，一位实习生，他自然是随意的拿捏。
    这小子也太不识相了，他这边都暗示了多次了，石凯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让阮利民越发的不高兴。
    “阮医生，我老师明天在西京医院做手术，我真的是有事。”
    石凯恳求道。
    “这么大的医院，大家谁没事？”
    阮利民道：“今天你请假，明天他请假，医院怎么办，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自己都没休过假。”
    正说着话，科主任沈海波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沈海波下意识问了一句。
    “沈主任，我初中班主任明天在西京医院做肝移植手术，我想请个假，老师那时候对我们很照顾。”
    石凯急忙道。
    “医院这边确实人手少，有一定的规矩。”
    沈海波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过情况特殊，明天就给你一天假，早去早回，下不为例。”
    “谢谢沈主任。”
    石凯急忙道。
    “沈主任的话听到没有，多注意，这一次是沈主任照顾你。”
    阮利民急忙在边上道。
    “谢谢阮医生。”
    石凯也急忙道了声谢。
    请过假，石凯这才回了自己的工位，把病历之类的又整理了一下，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这才下班回家。
    第二天早上四点刚过，石凯就在县城通往省城的路口等着，王占飞、朱慧兰等人也找了一辆面包车，路过的时候正好捎上了石凯。
    “这一次捐肝的是任浩军？”
    上了车，石凯问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任浩军。”
    王占飞道。
    “听说任浩军和江熙萍都匹配上了。”
    朱慧兰道：“任浩军应该是因为江熙萍。”
    “肯定是因为江熙萍，那天做匹配的时候任浩军就说概率低，肯定不会轮到他，没想到就是他。”
    那天和任浩军一块在厕所说话的男同学道。
    “不过即便是因为江熙萍，也让人意外呢。”
    朱慧兰道。
    其他同学都点着头，这可是捐肝脏啊，又不是捐头发。
    95年这会儿，听着肝脏手术，都能把不少人吓坏了，那天任浩军提议大家都做匹配，其实还有不少人心中怪任浩军的，生怕自己匹配上。
    “这一次的手术是方乐亲自做吗？”
    有同学问。
    “肯定是方乐，我打听了，现在咱们国内能做肝移植手术的好像都没几个。”
    有同学说道。
    他们毕竟渠道有限，打听的消息不怎么靠谱，其实不是没有几个，那是除了方乐一个都没有。
    “方乐？”
    石凯一愣：“咱们班上的方乐？”
    石凯上次没去，这几天一直在县医院上班，还是昨天朱慧兰给他打电话说林德明今天做手术，捐肝的是任浩军，别的电话里面没多说。
    这会儿电话费可贵了，哪怕家里装着座机，煲电话粥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就是咱们班上的方乐。”
    王占飞道：“石凯你上次没去，你是不知道，方乐现在可了不起，西京医院的副教授，副主任。”
    “不可能吧。”
    石凯当下就笑了。
    作为内部人员，虽然只是实习生，石凯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一行。
    这年头，放在别的地方，哪怕是一些企业一些公司，大学生都不错，可在医院，大学生哪怕受医院器重一些，也要从头到尾熬资历。
    医生这个职业，那可是半点做不得假的，水平高低先不说，年资不够，职称待遇是很难提升上去的。
    方乐和他是同学，今年最多刚毕业，二十二三岁，副教授，副主任？
    这怎么可能？
    “我们还能骗你？”
    朱慧兰道：“听说方乐做了好几例全国首例手术，首例活体肝移植什么的。”
    石凯目瞪口呆。
    肝移植？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
    肝移植这种层次的手术，在县医院都听不到，太遥远了，别说肝移植，就是常规肝切除，县医院都做不了。
    峦山县县医院现在连一台ct机都没有，也就有b超机，做的最多的手术也就是外创伤缝合，阑尾切除，体表脓肿切开引流，割一割痔疮。
    “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占飞道：“石凯你也是学医的，这次去或许方乐还能帮一帮你呢。”
    对其他人来说，能有方乐这么一位厉害的同学，也就是以后看病方便一些，可对石凯来说，方乐那是真能帮上忙。
    “你们说的我都不敢信。”
    石凯说话都有点紧张起来了。
    如果方乐真的像王占飞朱慧兰等人说的那么厉害，那是真的能帮到他啊。
    别的不说，如果方乐能给他争取一个在西京医院规培的机会，那他在峦山县县医院都牛大了。
    西京医院，那可是秦州省排名第一的医院啊。
    一群同学们说着话，时间过的也挺快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西京医院。
    因为出发的早，一群人抵达西京医院的时候也才刚过七点。
    不过这会儿，医院里面，已经开始做术前准备了。
    高大伟正在手术室检查着手术器械。
    方乐和肖聪璘正在给参与手术的医生们做着术前的一些安排。
    西京医院示教室，不参与手术的医生以及其他医院的专家也都已经早早的来了，等着观看手术。
    昨天下午，最新的视频通话设备已经安装到位，这一次大家也能坐在示教室观看到手术室内的场景。
    一群同学这会儿肯定是不好见方乐的，都先到了林德明的病房。
    来的时候朱慧兰和王占飞等几位知情的都给大家交代了，不要说捐肝的是谁，大家也都闭口不提。
    病房里面，林德明也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在病床上躺着。
    林德明的爱人紧张的坐在病床边上。
    这么大的手术，方乐也说了手术风险，林德明的爱人这会儿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又影响你们了。”
    林德明的状态倒是很好，看到同学们，显得更高兴。
    “听说您今天做手术，我们肯定要过来的。”
    “熙萍刚才还在呢，这会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德明看着一群同学们，倒也没有注意到任浩军今天不在。
    毕竟同学们多，上次石凯就没能来，这一次任浩军没能来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刚才看到班长了，班长正在和医生说着话呢。”
    朱慧兰笑着道。
    一群人陪着林德明说了会儿话，就出了病房，江熙萍就在病房门口。
    “任浩军呢？”
    同学们从林德明的病房出来，就急忙问。
    江熙萍带着同学们又到了任浩军的病房。
    任浩军这会儿倒是没在病床上躺，还在病房走动，看到一群同学进来，还笑着打招呼：“都来了。”
    “任浩军，你这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坑了，有没有后悔？”
    朱慧兰打趣道。
    “后悔啥？”
    任浩军道：“能帮林老师，那还不是我应该的。”
    说着话，任浩军还偷偷看了一眼江熙萍，江熙萍也正好看了过去，脸一红，急忙躲闪。
    “咦！”
    朱慧兰和好几个同学都是满脸不屑。
    要不是江熙萍，以任浩军的性格，这种事肯定躲的远远的。
    虽然大家脸上不屑，其实不少人心中还是挺佩服任浩军的，哪怕是因为江熙萍。
    其实一个人，身上只要有一个闪光点，往往都是能遮盖很多东西的。
    就这会儿而言，哪怕任浩军为人滑头，心眼多，这会儿同学们都是认可任浩军的。
    别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其实都值得钦佩了。
    这一代年轻人，其实是更崇尚爱情的，想一想都觉的好浪漫。
    朱慧兰都有点羡慕江熙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