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宝珠心里很嫌弃蔡妈妈,甚至,就连蔡家人聚焦的地头,她都不想过去。
毕竟,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儿,蔡家人身上都是泥土和汗臭。
偏偏蔡家人都喜欢她,看见她就难免搂搂抱抱的,她又不好拒绝。
“我可真是受欢迎呢!”
她得意地想。
又回身仰头对蔡老婆子说:“妈妈,你累了,你记得喝水!”
“哎啊,好好好,娘喝水!”蔡老婆子一脸感动,“我家宝珠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了,娘真是,真是……”
她叹着,回身把蔡宝珠的小垫子、水碗等物,全抱在怀里,心里自责地想着:真是老了啊,刚刚要不是宝珠提醒,她差点把这些东西忘了。
她家宝珠身子娇,可不能直接坐地上。
万一生病怎么办?
“宝珠啊,你慢慢走啊。”
蔡老婆子拿着垫子抱着碗,弯腰跟在身后,生怕她摔了。
弓着腰,手里抱东西。
这个姿势本来就难受,更别说蔡老婆子已经干了农活,腰都快折了。
但她一点怨言都没有,甚至都没提醒小女儿慢点走,而是一脸慈爱地跟着她,口中哄道:“我宝珠跑得真快,跑得真好……”
蔡宝珠抱着饼干碗,小脸布满笑意。
她操纵着两岁的身体,二十岁的心灵,一点没顾及身后的老娘,踮着小脚跑,带着些抱怨心理地想:蔡妈妈就是过分,乱说什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怕大嫂和小侄女们照顾不好她。
非要把她带到这里。
虽然,蔡妈妈帮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但,这里还是很晒啊,树上还有虫子,哪里能比得上留在家里,躺在炕上,指使小侄女们洗水果,端热水来得舒服呀。
蔡妈妈就是想太多了,她又不是真的两岁小孩子,哪会被欺负!
哼。
反正,既然蔡妈妈不相信她,那就自己好好照顾她好啦!
蔡宝珠恶作剧般想着,越跑越快。
蔡老婆子哈着腰,艰难追她。
两人来到地头儿。
蔡宝珠笑盈盈地往前路,刚想扑到最干净的蔡老头身上,免得被群撸,可是,蔡老头的一句话,直接打断了她的动作。
“有金啊,我看招睇娘害的不是啥好病啊,小徐大夫说了,她得总养着,不能出大力了,这哪成啊?”
“咱们乡下人家,怎么可能养得起一个病殃子?”
“你连儿子都没有呢,让她拖垮了怎么成?”
“你得早做打算啊!”
蔡老头语重心长。
蔡宝珠怔住,大眼睛瞪起来。
她爹是,是什么意思?
要让她大哥跟大嫂离婚吗?那她三个侄女怎么办?她,她怎么办?
谁照顾她啊!
娘没有大嫂爱干净,二嫂又粗手粗脚的!
“爹,招睇她娘没犯七出,我咋休她啊?而且,她那后爹后娘有毛病似的,我那婆娘又不是他们的崽子,他们还挺护着。”
“我无缘无故休她,我岳母娘不能同意啊!”
蔡有金蹲在地头,拧着眉头说。
“她咋没犯七出呢?她有恶疾,她,她不孝顺公婆。”
蔡老婆子听见,快步上前大声喊。
她也有些受够大儿媳妇了,不止花她的钱买药,还治这么长时间都不好。
她家不养闲人。
“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连个带把的都没给我们蔡家生,早该休她八百回了!”
她恶狠狠地骂。
“娘,她生了招睇三个,不算无所出,孝不孝顺的,村里头都长眼睛能看,是,她有病,咱硬休也行,可是,可是,咱不要名声啦。”
“咱们就让招睇她娘下了几回地,她吐了点血,咱家就快被骂臭了。”
蔡有金揪着头发,一脸苦闷,“名声坏了,日后谁敢再嫁我。”
“娘,我还没娶媳妇呢!”
蔡老三小声,“还有宝珠,宝珠日后也要嫁人。”
事关小女儿,蔡老婆子瞬间不言语了。
蔡宝珠撇了撇嘴。
那边,蔡老头抽了口旱烟,布满皱纹的老脸阴下来,他沉默片刻,突然出声,“咱也没说要休了老大家的,她嫁进咱家这么多年,生了三个娃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了丈夫的女人,到地下都没有香火钱用,咱们蔡家是讲究人家,不能让她当孤魂野鬼。”
“就是……”
“她这身体啊,三天两头的吐血,一看就是个富贵病,咱们家养活不起。”
“我听说,那富贵病最怕累,也怕吃不好,更怕受气,但咱庄户人家,这些都难免的,所以我想啊,老大媳妇,可能过不了多长就得没。”
“你们说呢?”
他砸吧砸吧嘴,意味深长地问。
老二媳妇低着头,倒抽了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公公这是要治死大嫂!!
她听懂了。
蔡家人也都明白。
“爹,招睇她娘死了,三个孩子谁照顾?家里活谁干啊!!”
蔡有金脱口而出。
“招睇都那么大了,她可以照顾妹妹们啊,至于家里活,老三岁数不小了,今冬就该娶亲,到时候,家里就有婆娘操持了。”
蔡老头算得明白。
蔡老三一听要给他娶媳妇,瞬间眉开眼笑。
直接把大嫂和侄女们忘到脑后了。
“爹,那,那我咋整啊?家里给老三娶了媳妇,就没钱了,我,我不到三十,还没有儿子,你不能让我绝后吧!”
蔡有金拧眉。
萧娆活着,他好歹有媳妇,有个希望,萧娆死了……
他就彻底绝后了。
“没事,招睇眼瞅十岁了,等她十二、三,能生娃的时候,给她聘到山里去,拿她的彩礼给你再娶一个。”
“找个屁股大的寡妇,花不了多少钱,还能给家里剩一点。”
蔡老头显然有盘算。
蔡有金想想大屁股寡妇,心里有些火热,他咽了口吐沫,狠狠握拳,“那,那也行吧。”
他同意了。
蔡老二夫妻低着头,一言不发。
蔡老三想着要娶亲,满面羡望。
蔡老婆子巴不得大儿媳,这个花了她钱,又不下蛋的母鸡没了,听老头子算计得明白,完全不想阻止,还一个劲儿地夸,“好好好,这主意好。”
“等莱睇、招睇大了,也聘山里去,能得笔好钱,攒着给宝珠当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