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会不清楚目前典吏正在打压董合。
    打压董合就是不让他们哥俩好过，到时候受伤的搞不好第一个就是他。
    关键是，现在嘎子也不好拿捏了。
    经过肖府一事后，老潘和嘎子算是正式上了董合的贼船，不过不是主动登上去的，而是被迫的。
    打发走门口的衙役后，老潘径直向里面走去，原本打算去董合办公室拍下马屁，哪知刚进去就被门房逮住了。
    “老潘，你给我过来。”
    门房站在二堂的大门口，叉着腰，使劲对他招手。
    “干嘛？”
    老潘硬着脖子立在原地，心中有些不情愿。
    昨天他被抛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老子又不是夜壶，想用就用，不用就扔？
    “赶紧过来，不听话就给我滚回老家种田去。”
    门房狠狠隔空呸了他一口，眼中带着一股来至上位者的鄙视，将老潘吃的死死的。
    “叫这么大声干嘛？”
    老潘只是硬了不到3秒钟，马上怂了。
    他这个知县大人的同乡远没有知县大人的远房堂弟关系重要，自然硬不起来。
    “高先生让你进去，找你有事询问。”
    “还不赶紧进去。”
    趁着老潘从旁边路过，门房不怀好意的对着他屁股一脚踹去，只把后者踹得差点来了个狗吃屎。
    老潘那个恨啊！
    这一脚显然是带着一些警告和敲打意味。
    等老潘从高先生房中出来后，又被守在外面的刑房书吏请到了王进喜这边。
    老潘充分发挥出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的天赋，胸中的说辞也准备了两份。
    在高先生面前，就咬死说昨天被吓晕过去了，什么都没看见，同时将先前在董合院中看到的情景重复了一次，并断言董合是城隍爷转世，千万别得罪他。
    反正老子信息给到位了，究竟是不是城隍爷转世，你们可以慢慢猜。
    在王进喜这边，自然是董合花银子买了一张符箓解决的女鬼。
    那张符箓据说是来至金光寺，方圆几个县最大的寺庙。
    很是灵验。
    如今北方正在打仗，南方还算太平。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佛门盛世迎香客，道家深山独自藏，大名府只见寺庙和和尚，不见抓鬼的道士，目前金光寺的招牌还是很有用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应付不过去。
    老潘在县衙混了近10年，一张脸早就修炼得极厚，且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打磨到了演帝入门级别。
    典吏王进喜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衙役敢拿话语骗他。
    等老潘出去后，王进喜一个人在房中渡着步子沉思起来。
    不管董合用的什么法子成功从肖府活着出来，还灭了女鬼（存疑），抬出来两具尸体，显然目前这个案子算是被他应付过去了。
    若不继续打压董合，以后县衙的其他人有样学样，有事儿直接去给知县或者高先生送礼，他典吏老爷的威信如何竖立？
    威信竖立不起来，外水收入将直线下降。
    这就关系到恰饭问题了。
    你让老子恰不了饭，我就让你滚蛋。
    “竖子可恶。”
    王进喜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将房中的书吏吓了一大跳。
    几乎可以猜出来，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猜测他会如何出招。
    要么让董合服软，要么将董合处理掉。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也就一个月。
    一旦让董合熬过这段新手期，后面点子会更棘手。
    “这两年刑房里面积累了不少悬案疑案，你去找两个出来。”
    王进喜阴森森的瞅着房中的书吏。
    后者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大人，刑房案卷中积累下来的疑案悬案和危案可有不少，五爪湖的案子派罗宏去了，这会不好半路换人，不过还有一件案子，正好适合派董合去。”
    “什么案子？”
    “陈家庄，五畜神。”
    王进喜的眼神顿时跟着亮了起来。
    陈家庄和北方的寿春县接壤，同属大名府，那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流行起供奉五畜神，也渐渐的传到了上元县接壤的几个乡村。
    “我记得陈家庄先前来过一个人，好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愿意出钱出力请我们县衙再派人下去调查，对了，那陈家庄一共死了几人？”
    书吏对案卷上的悬案有印象，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在王进喜面前晃了晃。
    “五人？”
    “不是，是失踪了五户人家，整整十八口人，全是陈家村的佃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两名下去调查的捕快。”
    典吏听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案子，大凶啊！
    “这几天你注意一下，若再有陈家村的人来报案，你就直接领到我这里来。”
    “如果三天内没有陈家村的人来办案，你就派个人下去提醒他们一声，你说这个案子，我们接了。”
    书吏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董合今天下午一直呆在办公室，原本以为携肖府破案的威风，会有不少人来投靠，没想到除了几个拍马屁打探口风的老油子外，没一个有本事的人。
    “刚破了肖府的案子，暂时应该能消停几天了，慢慢来，不急。”
    董合安慰了自己一句，脑海中又想起昨夜在肖府碰到的地府勾魂人马面。
    如果被地府的人知道他身上还有一处阴曹地府后，会不会派人下来追杀他？
    董合根据当时马面身上的黑气浓度判断，如果自己以日游神状态，肯定不是马面对手，如果升迁为刚获得的枷锁将军的话，应该能和马面打一个平手。
    看来，升迁的速度还是慢了啊！
    董合叹了口气，背着手打卡下班。
    他突然想起了两日前和他分开的货郎赵，当时自己嘱咐了对方一通，今日正好有时间，趁着现在还没天黑，去县城悄悄走访一番。
    看看这个小赵有没有认真办事。
    上元县是一个小县，整个县城一共两家稍微高档点的酒楼，一家在春风院内，另一家叫顺丰楼，还有几处茶馆，不过都分布在菜市场附近。
    董合先来到顺丰楼。
    此时正是晚饭的高峰期，整个一楼大厅熙熙攘攘，差不多都满员了。
    董合在角落处找到一处空位，点了两个小菜，边吃边听，正巧遇到一楼的说书先生在说他的故事。
    这故事一听就是现编的，而且经过了戏剧化的加工。
    “嘿，我今天说的这人，乃是一名县衙的小衙役，说不定诸位还见过他，据说此人十多天前因公殉职，在家躺尸几天后，都快下葬了，突然活了过来，委实惊呆了一众人的眼球。”
    “你们知是为何？”
    啪！
    大厅中央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将整个大厅一半的人都吸引过来。
    众人翻了个白眼，嘟嘟嚷嚷道：“我要知道还要你干嘛？少卖关子，快说。”
    说书先生嘿嘿的笑了两声，“原来那小衙役被城隍爷请过去了，城隍爷见他年轻轻轻就因公殉职，还是个孤儿，又见他生前办事勤勤恳恳，故意提拔他做了一个阴差。”
    “何为阴差？”
    “阴差便是在城隍爷手下打工的，遇到留恋人间不去的恶鬼，为非作歹害人性命的厉鬼，或者生前做过亏心事的新死鬼，城隍爷都会派阴差下去调查清楚，才能秉公办案。”
    “你们知道今日发生在城东肖府鬼宅的事情吧？”
    “那荒宅原先的主人姓肖，后来闹鬼，荒废了近两年，我收到一个消息，昨夜这名衙役夜宿肖府，一大早从里面抬出来两具尸体，而这名衙役却安然无恙，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女鬼都拿他没办法啊，不是阴差是什么？”
    角落处的董合听了晒然一笑，当个说书先生也不容易，还得耳目灵活，消息及时，否则就只能炒冷饭了。
    没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就已经传到了说书先生耳中，对方想必肯定在县城中也有耳线。
    “不对不对，我昨日也来过，你分明说那小衙役是500年精怪渡劫失败，夺舍了他的身子，还在雷公河中与龙王爷喝过酒。”
    大厅中却有人不卖说书人面子。
    被人当众戳穿了，说书人也不尴尬，而是喝了一口茶，咳嗽了一声又补充道：“昨日我说的是山神庙除山君的小段，那衙役能除掉山君，显然道行高深，自然有和龙王爷喝酒的资格。”
    “不对不对，你昨日说他是精怪转世，今日又说他是阴差，岂不是前后矛盾。”
    此人似乎较真了，有些不依不饶。
    说书先生也不恼，老故事都说腻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新故事，因为时间紧迫，现编现写，偶有前后不一的情节在所难免。
    现场打一个补丁不就圆回去了？
    少见多怪。
    “咳咳，其实并不矛盾，你当那城隍爷是什么人？随便什么虾兵虾将都会收归麾下？”
    “城隍爷正是看出了小衙役是精怪转世，才收了他当阴差，所以，他既是精怪转世，也是阴差，双重身份，并不矛盾，这位朋友就请不要较真了。”
    被他点名的那位听众反倒有些闷闷不乐。
    尼玛说书人两张嘴，前后都是你有理。
    董合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了解了。
    他叫过来小二结算了酒钱，随后指了指中间的说书先生，“给他上两盘下酒小菜，在加两壶米酒，我帮他一并结账。”
    “好嘞！”
    “18号桌，打赏曾先生酒菜两盘，米酒两壶。”
    店小二故意大声嚷了一遍，惹得附近的其他顾客纷纷拿眼神看过来，顿时就有人发现了董合县衙衙役的身份。
    他们并不知道董合已经是新晋的班头了。
    董合对说书曾先生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迈着步子离开了顺丰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