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总觉得董合的目光不怀好意。
    或许是受之前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影响，让他有了一种轻微的被迫妄想症。
    哪知董合突然裂嘴一笑，“对了，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面对董合的热情，老头有些受宠若惊，“老朽，老朽胡长生。”
    胡萝卜成精。
    胡长生。
    啧啧，这名字还挺好记。
    董合嘿嘿了一声，瞥了瞥旁边的打工仔小赵，突然噤声作闭目养神状。
    毕竟有些敲诈勒索亦或者霸王条款的活儿实在太过分，不易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详谈。
    反正这老货自己送上门来，早晚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一路无话。
    马车在颠簸了2个时辰后，顺利抵达上元县县城。
    货郎赵领了差事，与董合一行人告别。
    董合则领着胡长生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小院子。
    这处小院子占地近200个平方米，环境略显破败，距离县城中心商业区也远，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房租便宜。
    比较符合董合在这个世界的孤儿身份。
    毕竟他占据的这具身体20岁出头，连媳妇都娶不起，只是县衙的一个临时工。
    具体点说，属于三班衙役中的壮班。
    上元县除了几位官老爷外，余下的人员由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组成。
    其中六房书吏属于坐办公室的正式工（识字的白领），享受国家公务员编制和待遇，位置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略施手段运作得好，是可以父传子、子传孙的。
    水浒传里面的宋江宋押司就是六房书吏中的一员。
    和书吏相比，三班衙役的身份就低级多了。
    负责县衙站岗维护秩序，县老爷出行时做仪仗队，县老爷升堂时手持棍棒站立公堂两边，口喊‘威…武’的这类人。
    属于皂班。
    虽不是正式工（公务员），但也有合同在身，算是县衙聘请的合同工一种。
    皂班胜在工作稳定，且没有什么风险。
    第二类就是快班，就是通常说的捕快。
    捕快的工作最自由，且外水最多，但风险性相对较高。
    也属于合同工的一种。
    并不是每一名捕快都有资格和县衙签订雇佣合同，有合同的等同于现在的民警，没合同的等同于辅警，而辅警主要来源于壮班。
    相比之充当门面的皂班，维护治安捉拿犯罪的快班，剩下的一类就是董合所属的壮班。
    壮班的待遇最凄惨，连合同工都不是，只能属于临时工。
    每当县衙有大事发生，譬如下乡收税，或者协助守城，抢险救灾时，县衙就会临时召集一批青壮（民兵）。
    等到事儿完成后大部分的人员就地解散，而解散后还能留在县衙讨饭吃那么一小撮人就是壮班。
    这类人流动性比较大，每月能从县衙领取一份微薄的薪水。
    若能下乡收税，或者陪同捕快去富户人家办案，也能捞取一点油水。
    董合20岁出头，以壮班衙役的身份积累了2两多碎银的存款，也算是有为青年了。
    穷逼的住处自然谈不上舒适和豪华。
    咯吱一声！
    董合推开院门，连开锁的程序都省了。
    穷逼的家里面小偷都懒得光顾。
    他朝着靠外的一间柴房指了指，“咯，这就是为你准备的空房，以后你就住这间。”
    胡长生皱着眉头去柴房逛了一圈，脸色瞬间晴转阴。
    这间柴房不仅四处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屋内到处结着蜘蛛网，地上潮湿一片，屋顶是用茅草盖的，还破了一个洞，
    关键是人往里面一站，鼻子里面全是尿骚味。
    和董合之前的许诺隔了十万八千里。
    胡长生一脸不悦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上房？”
    这踏马是人住的地方吗？
    胡长生没由来的憋出了一股气，昂着脖子朝院内望了望，伸手向着里间的两间瓦房指了指，“这间房间环境太差了，我看那边的两间瓦房环境就不错，我在里面挑一间好了。”
    董合顿时跳起脚儿呸了一声，“你想得美，我这院中就两间瓦房，一间是我的卧室，另一间是厨房兼客厅。”
    “可没有一间是多余的。”
    “爱住不住，不住滚蛋！”
    胡长生哪想到董合翻脸翻得如此快，脸上满是委屈，你之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很快便习惯性的妥协了。
    反正来这儿是为了收集香火，顺便找个庇护之所，又不是来享福的。
    人生啊，太难了。
    长生之路，就在前方。
    隐忍，坚持。
    老胡，你行的，加油冲鸭！
    胡长生默默给自己打了一通气，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他眼珠子转了转，又习惯性的为自己讨价还价起来，“让我住柴房也可以，你之前承诺的给我庇护算不算数？”
    “当然说话算数！”
    “我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董合理直气壮的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我都罩得住，前提是你不能故意给我找麻烦。”
    “那房租和保护费怎么算？”
    见董合一口应承下来，胡长生略微松了一口气。
    董合狡黠的笑了笑，“保护费嘛，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弄到香火，我就收你一半的量。”
    “至于房租？以后住在一起，就成了一家人，谈房租就见外了。”
    “不过伙食费和水费你还是得交，根据你每月的用量来计算，可以用银两或者长生通宝来支付，也可以用香火支付。”
    “那……好吧！”
    胡长生还不知道什么叫‘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漏洞，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水费原本就低廉的很，他刚才看了，这院中就有一口水井，吃水不成问题。
    至于伙食费，他本体是一株胡萝卜，十天半月不吃饭都没问题。
    董合见对方答应，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份契约书，这是他刚才从商业区回来时顺路去牙房讨要的一份。
    两人将具体的条款写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契约就成了。
    若是普通人家签订的正式契约，除了双方当事人各留一份外，还要交给中介或者中间人、介绍人一份，另外县衙那边也要送一份过去备案。
    这叫一式四份。
    董合和胡长生签订的这份合约，算是特事特办，备份之类的就算了。
    合乎他利益时，契约合法，不合乎他利益时，对不起，我没和你签订过契约，你手上拿的那一份是假的。
    董合心中早有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