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州。
    某个宅邸，郁郁葱葱。
    这是一个大庄园，庄园里假山流水，郁郁葱葱。
    几个进院，才能深入其中。
    这个时候，一个阁楼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白发的老者。
    年轻人，一身锦衣，满脸谦逊，实则眼底尽是傲然之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很久不出现的三皇子谢灵。
    对面的老者，一身儒雅，贵气逼人。他身上穿的，更是一身紫金蟒袍！若是旁人看了，定会大吃一惊。
    紫金蟒袍，在龙炎王朝地位甚高，但此人明显没有配着蟒袍该有的玉饰，也就是说，他并非真正的官身。
    那么。
    只有一个可能。
    他是一个皇商！
    谢灵对此人，也是颇为恭敬，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老者，正是如今江南的首富，江南商会的龙头，杨啸！
    如今的龙炎王朝，大部分的赋税，来自于江南一带。这是历史的趋势，也是历史的必然。鱼米之乡，可不是说着玩的。再加上这龙炎王朝的丝绸布匹，几乎全部来自江浙一带。布匹在古代，本身就是硬通货，甚至在一定时代里，都可以当货币使用的。
    这也就奠定了这江南商会在龙炎王朝的极高地位。
    然而……
    如今，随着银州商会的崛起，刚开始，还没威胁到这龙炎第一商会，江南商会的地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感觉到了来自银州商会的压力——比如那开始铺遍全国的佳酿，以及香水，香皂，对他们香料生意的冲击。
    这种压力，越来越大。
    刚开始，在谢灵的号令下，这江南商会，参与过一次买空银州币的行动，但却因为后来的火烧江州，直接一千万两现银，化为乌有。
    杨啸忍不住了，终于亲自过来坐镇凉州。
    “杨老，银州商会之野心，昭然若揭。这次若我们还不合作，这刘知州，怕是整个龙炎，都容不下他了啊。”
    谢灵喝了一杯茶，淡淡说道。
    杨啸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三皇子，马不停蹄从京华来到凉州的目的。
    这凉州的一个养老保险制度，人人都坐不住了。
    但是……
    就凭你是谢灵，就想让我拿出全部身家来跟银滩城较劲儿？杨啸并不傻，呵呵一笑：“老朽有些不懂，殿下的意思是……老朽来凉州，可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啊……”
    谢灵心中冷哼一声，知道眼前是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那种。
    学习？
    学习你个锤子！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杨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他搞出来什么养老制度，便是我们的可趁之机啊！”
    杨啸淡然道：“如何说？”
    谢灵一脸阴险道：“养老制度，定会引起凉州社会动荡，若这个时候，江南商会的粮食，玩几天运过来，杨老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杨啸浑身一震，心中一片惊骇。
    这个……
    真的太狠了！
    他来到凉州这么长时间，其实早就发现了，凉州最不缺什么？金银！但是，凉州最缺什么？还是粮食！
    因为凉州土地贫瘠，气候恶劣，这是不可抗力的客观条件。就算那刘知州再神，搞出什么红薯来，但依然无法解决凉州对粮食，日益猛增的需求量。随着凉州工业商业，越来越发达，以及科举吸引来的大批人才入驻凉州。
    凉州在农牧业上的短板，就凸显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
    现如今的凉州，固然很有钱，但每天却都要从全国各地，拉着大量粮食，进入凉州，才能保证这社会的稳定。
    而这江南商会，便是供应粮食最大的主户。
    这种情况下，如果断粮，会发生什么？
    社会动荡！
    银州币大量贬值！
    通货膨胀！
    粮食都涨价了，其他东西呢？
    他们不懂什么贸易顺差，逆差之类的。他们只知道，就现在一个养老保险制度出炉，整个凉州社会进入动荡的时候，拿住他们的命门，定会给凉州方面，痛头一击！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之中。
    各自思索。
    谢灵淡淡看着杨啸，他知道，江南商会，肯定不会拒绝。
    因为只要他们动手，这一场买空卖空，便可以彻底掏空凉州！
    让江南商会，再也不会受到银州商会的威胁。
    片刻之后。
    杨啸深深吸了口气：“殿下，契约在身，江南商会，需要一个借口。”
    谢灵哈哈大笑，手指在桌上一敲，眼中闪过一道阴险之色：“杨老，很简单。如今，他刘知州的汉中段大运河，已经开通……”
    他呵呵一笑：“若这大运河，船若堵了，会是如何？”
    堵船？
    杨啸为之一愣。
    这个想法，简直绝了。
    而且这事儿，估计也只有三皇子的手段，才能成功。
    ……
    “你在说什么，跟我拼酒？”
    沙马卓毅，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直接笑得人仰马翻。
    旁人也是哄堂大笑。
    沙马卓毅缓了一会儿，才道：“这位年轻的大人，不是沙马小瞧你，只是我们这边喝酒，是不论杯的，而是论碗的！”
    全场再次大笑。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汉人，眼底都露出嘲讽之色。
    汉人自来虚伪孱弱，哪里有他们彝人痛快？
    谁想。
    刘铮又是一笑：“那就拿碗喝。”
    秦长风等人想劝，但也知道劝不住。自家公子的性格，谁不知道？
    真来？
    所有人看着刘铮，煞有其事走到后面的马车跟前。
    众人疑惑看着。
    他在干什么？
    裴嫣然等人，也都一脸懵比。
    只见刘铮，一脸肃穆地，嘴里念叨着什么，嘟囔嘟囔，手上比着人们看不懂的手势，神秘至极。
    全场都静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
    “黑龙之子！”
    刘铮突然大呼一声。
    火布曲力跟着兴奋起来：“黑龙之子！”
    整个小裤脚族群的男男女女，也跟着跪拜齐呼。
    马车的帘子掀开。
    一身黑色服饰的阿陆巴，带着他那一脸神棍的表情，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用手，轻轻点了刘铮几下。
    “黑龙之子！”
    刘铮浑身一颤，好像魔怔了一样，蹦了起来。
    所有人。
    都看傻了。
    尤其是秦长风，自家公子，还会这一套？
    这叫什么？
    跳大神？
    而后。
    一群人就这样眼巴巴，看着刘铮，来到那一大碗一大碗米酒的面前，端起一碗来，面不变色地，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
    静。
    全场。
    死一般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