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战斗。
绝对是无比壮烈的。
当这三万人的敢死队冲出车师,将阙勒霍多泼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有人会说。
真有这么不怕死的人吗?
如果是在后世的和平年代,自然不会有。但是这龙炎王朝这个特殊的体制下,奴隶贱民,本来就名如草芥,很多时候,他们就是用来被抛弃,被牺牲的存在……
可在西域。
他们获得了自由。
自由这个东西,可以带给人无限的激情,和想象力,无限的动力,和无限的创造力。
刚刚得到自由的他们,便要被重新当回奴隶?
不!
他们做不到!
哪怕,牺牲自己,可以为自己的妻儿,妻儿获得自由,他们也心甘情愿!
为了自由,抛洒热血!
自古以来,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你们这帮狗x的,给我去死!”
此时。
在凌辰的激情咆哮下,他们是上头的,是激情的,是豁出去的。一时间,已然忘了死亡是什么……他们眼中的北境军,成了阻挡他们建设自己家园的毒瘤!此时,没有什么龙炎人和龙炎人的同胞之情。
他们眼里,只有敌人!
一个个建设兵团的人,此时已经成了火人,然而他们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疼痛,他们眼里,只有那些惊恐的北境军。
一个干三个!
这是凌辰给他们下达的死命令!
凌辰当时红着眼睛,是如此说的。
一个杀不死三个,那我们不亏大了?
一个若杀三个以上,那我们岂不是就赚了?
“啊啊啊啊!”
看到那群北境军想跑,他们怎会给机会!本身就是轻装上阵,此时身上的火焰,仿若又让他们不知疲倦,一个个的火人,瞬间就扑向那北境军。
“别过来!”
“啊!”
“不要!”
北境军,瞬间乱成一团。因为只要这些火人来到他们跟前,马上就会抱着他们,用火焰引燃这些北境军……
这阙勒霍多是什么?
是石油!
一点即燃,十分炸裂。那些北境军身上,也很快点燃起来,火焰,比瘟疫更加可怕,更有时效性。
仅仅刹那间,整个北境军的营地,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那营帐,那辎重,甚至那兵器装备,都滴着被点燃的阙勒霍多……
没有可燃物,依然可以燃烧!
这是在阙勒霍多最为可怕的地方!
跑!
郑玉兴一声令下,于是这个驰骋沙场三十几年的名将,下达了这辈子,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致命错误的军令。
这一场战斗,注定是他的滑铁卢。
若是他此时,不慌不忙,阻止战斗力强盛的北境军,开始反击,将这火焰遏制在一个范围内,那样,即使是有所损失,有些狼狈,但起码还是能保存有生力量,即使逃回他的荣山关,还是能在凉州军方,保证自己的一席之地。
奈何……
他也慌了。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阙勒霍多的威力。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性炸裂的人……
主将慌了,北境军那就更慌了。
即使再雷厉风行,军纪严明的军队,在遇到这无情的火焰的时候,依然会惜命。这个时候,他们越是跑,阵型就越乱,一乱,便开始拉跨,战斗力,瞬间就没了。
越乱……
这些西域建设兵团的火人,便越有机会。
地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阙勒霍多?
西域建设兵团的将士们,反正横竖都是死,能多拉一个算一个。很快,这里便成了人间地狱,熊熊火焰,冲天而起。
整个北境军的营地,没有一处,再是净土。
“这……”
郑玉兴都被吓到了,吓得浑身发抖,他驰骋沙场三十余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他们为什么这样?
他们,又是在守护什么?
他搞不懂。
他一直以来,都自诩能拿捏这军中各级将士的思想和心理,但他此时,还是看不懂这西域兵团的人了……
为了什么?
为了家国?
为了荣誉?
为了军功?
还是为了——自由?
“将军,将军,我们快跑吧!”
“将军,都烧起来了,全都烧了!”
“再跑真的来不及了!”
身边众将,纷纷劝道。
一眼看去,北境军的十万人,几乎已经被烧起了一半……人人抱头鼠窜,地上打滚,有人已经奔向远处,想用各种方式灭火……然而,这阙勒霍多就像附骨之疽,想甩都甩不掉,你越跑,火越大……
仅仅十几分钟……
很多人,已经被完全烧成灰烬。
惨叫声,惊恐声,嚎哭声,喊杀声,怒骂声……
此起彼伏,仿若鬼哭狼嚎。
“退,回去整军再征!”
郑玉兴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怒喝一声。
三皇子,早就吓坏了,骑着马一路狂奔,他才是这里最惜命的人。这凌辰,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这西域建设兵团,也都是一帮疯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荣山关,还有将近十万大军,怕的谁来?
这一次,这些西域建设兵团的人,自取灭亡,损失同样不小!
一定要拿下车师!
郑玉兴,也是这么想的。
这场战争,他打得太憋屈了。
慌忙逃窜之时。
他已经发出飞鸽传书至荣山关,让带军将领,迅速出发。他认为,此时车师方面,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作战,同样也应该是一片狼藉。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一定可以拿下车师!
……
战争,瞬息万变。
情报如火,贵在神速。
此时驻扎荣山关的,乃郑玉兴手下第一大将,聂锋。
“聂将军,郑将军求援,紧急求援!”
“什么?”
聂锋听得脸色一变。求援?
莫非郑将军败了?不可能!郑玉兴乃平狄将军,赫赫有名,匈奴那般的凶猛军队,他都不惧,挡匈奴军三十余年无法踏足中原,怎会败给区区一群“民兵”?
“求援多少?”
聂锋问道。
“全,全部……”
听到这话,聂锋倏地站了起来,心中一紧,迅速下达命令,十万大军,迅速整顿军备,连夜奔袭车师!
就在此时。
又一斥候,连滚带爬进来,惶然道:“聂将军,凉州姜轩,带兵五万,正在关外叫嚣!”
“你说什么?”
聂锋目眦欲裂,怒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嗯?我们军中在凉州的人呢?”
凉州军方的人?
一群人面面相觑。
是啊……
凉州带兵来荣山关,最快也要七天。这七天,他们竟然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聂锋当即心里一沉,莫非,他们在凉州军方的人,也一个个都“变节”了?
这对郑玉兴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聂将军,我们?”
聂锋眼神一冷:“管他谁在叫嚣,整军出发!将军有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是!”
……
“胜了!”
“我们胜了!”
此时。
整个车师,欢庆雀跃,人人落泪相拥。当然,这些被保护着的人,自然没有忘了,此时已经快被烧成骨灰的那些人……全城的人,都哽咽落泪目送他们。
因为阙勒霍多的原因,燃烧,还在继续。
那些建设兵团的人,此时都是各种姿势,各种张牙舞爪,有抱着北境军同归于尽的,有被北境军砍去双臂,仍然死死咬着北境军的,有在死前,回头望了一眼车师城的,有一手拽着两个北境军的,还有还没跑到营地,就被烧死在路上的……
这其中……
有多少他们的兄弟,有多少他们的儿子,有多少,是他们的父亲,甚至母亲……
只是,此时因为全部焦黑,已然分不清谁是谁。
凌辰,也静静看着这一切。
看着这满地的疮痍,看着这人间地狱。
这,便是战争吗?
这,就是战争啊。
全场欢庆,跟着嚎哭。
气氛,说不出的壮烈。
凌辰大手一挥,喝道:“所有人,回城加固防御工事!此战并未结束,定要防止敌人反攻!”
三万先锋队,抹着泪,回去继续加固工事。
谢婵,此时依然还在目瞪口呆之中。
她的心中,绝对是震撼的。
无比震撼的!
她是见过大宛国朝廷上,那些文武官员的勾心斗角,那些西域诸国之间的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
大宛国,虽然在自己父亲的治理下,欣欣向荣,但却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几个都督,遇事便开始各种推搡……
她何时见过,这么热血,这么团结的场面?
为了守护西域这个还未建设起来的家园……为了那刘知州描绘的一个梦想,为了那天下大同的完美世界……
这些人,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们将建设起来的,又是怎样一个家国?
“小姐……”
小桃,此时也捂着嘴,泪眼婆娑。
谢婵苦笑一声:“我突然很绝望,但……同样也很庆幸。”
她身后那帮,她自己带来的夜行人,此时也是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
突然有人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龟兹军来了!”
“龟兹军来了!大家做好应战准备!”
“什么?”
整个刚刚安定下来的车师,再次进入惶然之中。
谢婵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也是闪过一道极致的矛盾之色。
龟兹军打过来了?
那她……
又当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的时间线,可能又要有兄弟说了,对不上。哈哈哈哈。其实就是没什么问题的,没什么对得上对不上的。对得上的,自然就是,对不上的,咱自己琢磨一下。。。因为我要考虑节奏问题,所以一些场景,可能会出现时间偏差。我觉得认真看的兄弟,还是能看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