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泉一家走了,徐凤年一行便以王家府邸,作为临时落脚地。
夜色之中,王家府邸后院,一张搬不走的石桌旁,徐凤年与李飞几人围桌而坐。
姜泥不解的问道:“现在王家已经撤离,我们不赶紧走, 还留在这干什么?”
李飞摇摇头,道:“走不掉,青州毕竟是靖安王的地盘,就算我们离开襄樊,青州军也能追上。”
“而且我们如果直接离开,靖安王有很大概率会放过我们,去追击王家,将他们全部留下。”
“我们留在这,靖安王就只会将目标放在我们身上。”
青鸟淡淡道:“所以, 咱们得一路打出青州?”
徐凤年笑道:“打是肯定要打,不过打一场就够了,不至于一路打出青州。”
“其实靖安王并不想针对我,但又不得不针对,放走王家,我算是把靖安王逼到了绝路。”
姜泥和青鸟有些摸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一旁的李淳罡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显然已经看透这里面的事。
靖安王被放在青州,本就是为了与北凉针锋相对。
若徐凤年一行轻松过青州,京城必然会认为,靖安王跟北凉已经暗中联手,那么靖安王就得承受来自京城的怒火。
但靖安王若杀了徐凤年,京城倒是安心,可徐骁必然发疯, 北凉三十五万铁骑,青州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京城到时候只需要拿着靖安王的人头,去向徐骁赔罪,靖安王一家, 白死。
如此一来,此刻的靖安王,便等于是进退两难。
放也不是,杀也不是。
这次靖安王要想破局,除非是徐凤年主动配合,否则靖安王一家,横竖都是个死。
徐凤年倒是很乐意给靖安王一个机会,也算是卖他一个人情。
……
翌日,徐凤年命宁峨眉率凤字营留在姥山岛,姜泥和鱼幼薇也被留下。
今日只是去会见靖安王,并不会启程。
如今有夔姬这个母亲在,自也不必如原剧情中那样,让鱼幼薇照看两只小虎夔。
结果不仅没能照看得了,反而被逼得抱着武媚娘在茶几上站一天,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家伙拆家。
船只驶出码头后,徐凤年无语的看到,宁峨眉提着他的卜字铁戟, 带着两名心腹从船舱中钻了出来。
此时他们都在盔甲外, 套上一件儒衫以作遮掩。
徐凤年瞪眼道:“不是让你们留在岛上吗?你们跟来干嘛?”
宁峨眉赧然道:“就我们三个作书生打扮, 应该没问题的。”
徐凤年指着他手中卜字铁戟,没好气的道:“你家书生带这个?”
宁峨眉汗颜,连忙将铁戟交给手下,道:“收起来。”
徐凤年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现在船都已经离港,难不成叫他们跳湖自己游回去?
便在此时,背对着他的李飞,反手用手背拍拍他后背,道:“先别让他收兵器了,让大家准备战斗吧!”
徐凤年霍然回身看向前方,便见清晨的迷雾之中,三艘黄龙楼船,形成一个前二后一的口袋阵,向着他们这艘船冲了过来。
徐凤年两眼微眯,道:“靖安王这就动手了?以他的脑子,没道理啊!”
李飞道:“如果是靖安王,就不会只来三艘船,不出意外,应该是靖安王世子的手笔。”
徐凤年恍然,嘴一咧狞笑道:“我最爱干的事,就是揍其他藩王世子。”
李飞提醒道:“若没做好彻底跟离阳决裂的心理准备,可以往死里揍,但别真揍死了。”
徐凤年轻抚腰间刀柄,道:“放心,我有分寸。”
双方相对行驶,很快就靠近,徐凤年他们的船,被口袋阵给装了进去。
此时的情况是,己方的船被两艘楼船夹在当中,前方的出口却被最后一艘楼船给堵住。
就好像一个小学生,被三名彪形大汉给围在当中一般。
这黄龙楼船外裹铁甲,甲板边缘设有女墙,女墙上的箭孔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船身边缘更备有巨型拍竿,就是在一根粗壮的木杆顶部,装上一坨磨盘大的硬石,一竿拍下,寻常大船都要被砸得支离破碎。
除此之外,每艘船上还承载着五百青州水师士卒。
魏叔阳、吕钱塘、舒羞、青鸟、宁峨眉、以及两名凤字营士卒,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淳罡却依旧靠坐在甲板上,怡然自得的挖着鼻孔。
反正有李飞在,徐凤年自己也是个狠角色,这点小场面,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三艘楼船最后面那艘甲板上,赵楷与靖安王世子赵珣并肩而立。
赵珣洋洋得意的道:“这么巧就遇上了,看来是天要亡他。”
赵楷忠实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附和道:“今日不能再错失机会。”
赵珣冷笑道:“到时候,给他捞个全尸送回北凉,也算是仁至义尽。”
说完这句话,他大声下令道:“旗舰不动,左右两舰击沉敌船,不留活口。”
他话音一落,传令兵以旗号开始传达命令。
两艘楼船收帆下锚,将徐凤年他们的船夹在中段,原本斜支在楼船边沿的拍杆,开始被青州士卒以绞索拉上去。
当拍杆被拉到顶,再一放绞索,那磨盘大小的硬石,便会以千钧之势重重落下。
“锵”
绣冬刀出鞘,唰唰两刀斩出,两道刀罡一左一右飞射而去。
“咔咔……嗵嗵”
两根拍杆尚未落下,便被斩断木杆,落入三船之间空处的湖中。
旗舰上,赵珣两眼微眯,道:“这混蛋还真是狗屎运,听说武当掌教王重楼,将自己一身大黄庭传给了他,我倒要看看,他挡得住几拨。”
“嘟……咚咚咚……”
徐凤年随手两道刀罡斩断拍杆后,楼船上响起了号角声与战鼓声。
待鼓声一停,左侧楼船上飞出一排抓钩,抓在了大船边缘的栏杆上。
“喝……”
楼船上响起一声青州士卒的齐喝,抓钩绳索瞬间绷直,整艘船都向着左侧楼船靠了过去。
而右侧楼船上的士卒,则是投掷出一拨拨投枪。
船上众人屏息凝神,正要拨挡,却发现那些投枪,在距离船只还有两尺距离时,便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墙壁,纷纷坠落湖中。
众人齐齐看向李飞,这毫无疑问是他的手笔。
李飞颇有些无聊的道:“咱们这样等着别人出招,自己再来拆招,你们不觉得很蠢吗?”
“要不把这两艘楼船拆了吧!用裂地式,一刀一艘,很容易的。”
徐凤年道:“拆了不至于,黄龙楼船打造不易,真一口气拆两艘,咱们跟十万青州水师就是不死不休了,夺过来即可。”
“你和老李是咱的底牌,没必要过早暴露,魏爷爷、舒羞、吕钱塘、宁峨眉,你们四个负责夺下左侧楼船,我和青鸟负责右侧。”
李飞自出陵州之后,便只在雍州边境的林间小道上,解决符将红甲时出过一次手。
这次出手除赵楷亲眼见证,不为外人所知。
李淳罡更是尚未出手,也没人知道他在队伍中。
是以徐凤年想要隐藏实力,等到关键时刻再把王炸打出来。
“上吧!”
徐凤年准备好后,一声令下,便跟手握刹那枪的青鸟,朝着右侧楼船纵身而起。
两人跃起之高,远超楼船的高度,徐凤年叫道:“青鸟,清出一块落脚地。”
他只想将这两艘楼船夺到手,不想造成破坏,但他对刀罡的掌控力不足,若出手很容易毁坏楼船,是以他让青鸟出手。
青鸟闻言立刻单手挺枪,向着斜下方的甲板刺出。
刺出的刹那枪,瞬间化出一片密集的枪影,朝着甲板上的青州士卒笼罩而去。
“噗噗噗噗……”
“啊啊啊……”
刹那枪指向之处,至少有三十余名青州士卒,处于枪影的覆盖范围。
他们完全不知该如何抵挡,每个人胸膛上都凭空出现血洞,鲜血飙射而出,惨叫着倒了下去。
两人顺利落地,使开刀枪,于楼船甲板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另一边,李飞对吕钱塘道:“若非生死关头,尽量不要用赤霞剑诀,回头我传你一门剑法。”
吕钱塘深深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眼中有感激之色闪过。
如今这世上,似乎也只有李飞一人,会在乎他的性命。
随后他便跟着魏叔阳几人,跃上了左侧楼船,大开杀戒。
原剧情中,两艘楼船只各上两人,宁峨眉舒羞一组,魏叔阳青鸟一组,便将两艘船上的青州水师士卒杀得落花流水。
此时是四人负责一艘船,自是更加轻松。
李飞走到李淳罡身边,惬意的靠着舱壁坐了下来,静候战斗结束。
右侧楼船上,青鸟已经化作一个巨大的海胆,她所过之处,青州士卒犹如遭到机枪扫射,身上满布血洞,犹如花洒。
施展开回马问天枪的青鸟,连徐凤年都不敢接近。
徐凤年自己却没开什么大招,对付这些小鱼小虾,连招式都多余。
他左手春雷右手绣冬,配合着斩风式,在士卒群中穿行如梭,砍瓜切菜,一刀一个。
旗舰上,赵珣又恨又妒的道:“都说北凉高手众多,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说完他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楷,又道:“那混蛋不仅自己武功不弱,身边还都是怪物,看来是杀不成了。”
“要解决这群人,没有五千兵马怕是难以成事。”
五千?
赵楷心下冷笑,有那个怪物在,五万都白给。
……
这一战很快就宣告结束,两艘船上一千青州士卒,被干掉近半,余者尽皆胆寒,再不敢动手。
右侧船上,徐凤年和青鸟两人,破甲近三百,其中青鸟破甲一百七十余,徐凤年破甲近一百二。
不是说徐凤年不如青鸟,主要是他没开大招,若不顾船体损毁,要杀光船上五百甲,他只需一招而已。
左侧船上魏叔阳等四人加起来,才不过杀伤不到两百人。
众人回到船上,径直对着最后一艘旗舰驶去。
接近旗舰后,上面主动放下板桥,接徐凤年一行上船。
李飞和李淳罡都没跟着徐凤年上船,只宁峨眉和魏叔阳跟了上去,他们才没兴趣去看徐凤年欺负人。
徐凤年上船时,赵楷自然躲到了船舱内,他不适合跟徐凤年在这种场合见面。
没上去多久徐凤年就下来了,李飞笑道:“这么快就把赵珣揍趴了?”
徐凤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摇摇头,道:“没有,就扇了他一耳光而已,突然感觉揍他没意思,又不能打死,揍也是白揍。”
所以他才选择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扇耳光。
李飞道:“要不我一剑斩了他得了?你放心,我不斩现在的他,斩一个月后的他怎么样?保证全天下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徐凤年目光一闪,颇有些意动。
不过仔细想想后,还是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算了,先忍一手,目前全盘局势还不明朗,暂时来说,北凉还需要这个盟友。”
“等什么时候这父子俩无关紧要了,再看心情决定他们的生死,走吧,先去襄樊城见见靖安王。”
听到两人这番对话,船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李淳罡心里都有一种无力感。
无论再厉害的剑意剑招剑势,他都不会在乎。
可李飞这种完全不讲基本法,无法抵御,无法规避,无法破解的手段,他是真的有着几分戒惧。
李飞这种斩过去未来,被他称为“天剑”境界的手段,并非简简单单的让剑罡穿梭时空,飞到过去或未来,攻击某个时间段的敌人。
若真是如此,那么就会出现,某一天的某一刻,一道剑罡突然凭空出现在目标身边,向其斩杀而去。
对顶级高手来说,无论攻击来得多么突然,都有机会反应过来,及时做出应对。
像两禅寺李当心那样的目标,便是剑罡斩中,也未必能破开其金刚之躯。
可李飞的斩过去未来,实际上斩的是因果,是时间长河中的你,是天道记录中的你。
直接从时间长河中将你抹去,让天道运行轨迹中,再也不存在你这个人。
用个时髦点的形容,他这属于“因果律”技能,是根本没法免除的。
所以李飞只要使用所谓的“天剑”,目标便是必死无疑,而且死得莫名其妙。
他之所以毫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也是因为他不怕谁泄露出去。
因为一旦谁泄露出去,便表示此人已经背叛,那么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此时李飞只需斩掉那个人的过去,便能让泄露的秘密,不存于获知秘密之人的记忆中。
因为那个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自然不可能会听到这些秘密,进而泄露出去。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会失去对这个人的印象,除了李飞外,没有人会记得他。
最多认识他的人,记得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