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辆轿车在林间小路中行驶,两边的树木越来越茂密,伸出的枝丫如同两只绿色大手,将车队上空完全遮蔽。
当行驶到一个三叉路口时,领头的轿车缓缓停下,左重最先从车中下来,站在路旁等待手下到齐。
“副座,这是什么地方,左小姐和何小姐怎么不见了?”古琦带着邬春阳、宋明浩、归有光走了过来,有些好奇道。
“逸君与左朵、左钧回老宅了,家母想跟她聊聊,老人家嘛。”
左重随口回了一句,然后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后对古琦几人提了件不相干的事。
“老古啊,这次回去你们就将家眷送来纽西兰吧,我已经让家父在莱福特小镇备好了住所,未来你们每年都可以从左家商行拿到固定的分红。”
古琦一愣,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山林,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点了点头,其余人也没有反对。
以前他们对于纽西兰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此地位于南半球,距离民国有万里之遥,算是个兵家不争之地。
但这次亲身走了一遍,众人发觉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既然副座邀请,那从命就是了。
“恩,放心吧,左重不会亏待了你和弟兄们。”
左重说完将烟头捻灭,迈步走向密林深处,古琦几人连忙跟上,左家的司机则留在了车内。
一行人在树林里转了半个多小时,脚下的道路越来越窄,到了最后更是变成了荒野小径,需要拨开各种灌木丛才能继续前进。
古琦走在队伍中间,脑子高速思考,副座想必是要带他们见什么重要的人,或者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前提是他们愿意将家眷送来纽西兰。
这些家眷既是人质,也是投名状,对此古琦并无意见,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做大事必须谨慎。
何况认识这么多年,他相信副座的为人,只要他们用心做事,副座肯定不会过河拆桥。
想清楚这点,古琦心中一定,步伐变得轻快起来,不知不觉中跟着队伍走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营地坐落在林间空地之上。
高耸的围墙、铁丝网,瞭望台,不时走过的蒙面警卫,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此地不简单。
发觉有人到来,很快就有警卫前来查看,当看到左重时,警卫连忙敬了个礼,口中激动地喊了声科长。
古琦恍然,有资格叫科长的人,肯定是特务处时期的老弟兄,因为那时副座的职务是情报科科长。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年九甲圩一战,情报科有不少人受了重伤,无法再执行一线任务,随后这批人神秘消失,档案也被销毁。
大家一直以为这些伤员返回家乡了,没想到是来了纽西兰,看来这是副座的安排,免得他们无以为生。(516节)
果军的抚恤向来吝啬,很多伤兵退役后只能乞讨度日,对方能够在纽西兰重新开始,这无疑是个最好的结局。
宋明浩和归有光同样反应过来,看向警卫的目光充满亲切,邬春阳倒是一点不意外,毕竟伤员从沪上离开时,他就在现场。
左重打量了营地几眼,边走边说:“走,带我转转吧,顺便给古副局长他们讲一讲营地的情况。”
“好的,科长,诸位老长官请随卑职来。”
警卫对着大门比了个手势,示意没有危险,接着走在最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向古琦等人介绍。
“这座营地建于五年前,占地面积五十亩,主要的作用是对情报人员进行温带阔叶林气候下的生存、伪装训练,兼之武器和战术培训。
营地内部共有六个区域,包括地上、地下射击场,体能训练场,资料室,武器库,文化教室和生活区,营地外还有一个野外驻训点。
学员们在这里除了要接受行动训练,更要学习相应的情报技能,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他们能自行执行任务为止。”
这时众人走进大门,另外一个警卫递来几个头套,包括左重在内,所有人都将头套戴上,防止泄露样貌。
古琦环顾了营地一周,口中询问领路警卫:“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营地内有多少学员?”
警卫看了看左重,见他点点头便开口回道:“目前营地内共有45名学员,这是第三期,前两期学员已经前往其它营地接受更高难度的训练。”
古琦若有所思,营地建成五年,三批学员,那就是两年一期了,他追问学员总共要接受多长时间的训练。
“六年,第一批学员正在阿拉斯加进行毕业考核,考核结束他们会被派往世界各地,以假身份开始潜伏。”警卫沉着回道。
在场几人震惊不已,如此长的训练时间,比之军统培训班还要严格,副座到底要干什么。
作为行动高手,归有光提出了三个问题,这些学员的淘汰率是多少,互相是否认识,伪装的假身份可不可靠。
“这里只有死亡率,没有淘汰率。”
警卫的回答很冷酷,并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第一批学员入营时有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19人。
即便如此,若是不能通过考核,学员仍然需要重新训练,第二次考核要是再失败.
虽然警卫没有往下说,但众人明白,除了通过考核,只有死人才能离开营地,选拔过程堪称残酷。
至于另外两个问题,警卫也给出了答案。
学员入营后就没有了名字,每个人会被随机下发一个数字作为代号,训练期间只能使用这个代号称呼,哪怕死亡亦是如此。
同时,学员都有独┴立的宿舍,禁止除训练之外的任何私下交流,这就避免了他们互相熟悉的可能。
另一边,假身份的准备工作与训练同步进行,营地从世界各地的殡仪馆、医院寻找符合条件的尸体,通过伪造文件,制造活动痕迹帮助死者“死而复生”。
冒名顶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六年,营地会一点点完善假身份的收入流水,医疗记录,社会关系,将假身份彻底坐实。
等到学员进入潜伏状态,还有一段长达数年的冷却期,他们将进入大学深造或者从事普通工作,结交真实的朋友、同学、同事,甚至是恋人。
警卫信心十足的表示,这种级别的假身份安全程度很高,可以通过绝大部分国家情报机关的背景审查,能为学员提供最完美的履历。
正说着,一队学员从众人身旁跑过,年纪都不大,至多十二三岁的样子,有男有女,有白人也有其它人种。
归有光张大嘴巴,副座这是要把鼹鼠安插到全世界,可这么多学员是哪来的,他们未来又要执行什么任务?
面对他的疑问,警卫坦言,学员来自不同国家,大部分是孤儿,有少部分是被父母遗弃的流浪儿。
营地里会有专门人员监控他们的心理活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利用各种手段让他们产生感激,确保所有学员忠诚于组织。
“组织?”
邬春阳自言自语,这个组织定然不是军统,否则他这个情报处长不可能一点风都收不到,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些学员是私兵。
豢养私兵,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杀头的罪过,副座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莫非是在为战后做打算。
跟古琦、邬春阳和归有光相比,宋明浩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左重给的。
不管左重要干什么,他都会服从命令,实在不行还有纽西兰这条后路,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这群人在此地当寓公罢了。
古琦三人也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从古琦开始,邬春阳、归有光依次向左重敬了个礼,什么都没有说,但又等于什么都说了。
左重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他重重拍了拍四人肩膀,转身走向生活区,准备给某位学员送去“温暖”。
十分钟后,一名白人少年被教官带进食堂,面对左重以及桌上的生日蛋糕,对方下意识看向教官。
教官放缓语气,柔声解释:“这是组织的高层z先生,今天特意来为你庆祝生日。”
闻言,白人少年更加紧张,两只手放在裤子上不停摩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21号,生日快乐。”左重朝对方招招手,指着蛋糕开始了表演。
“听说你是孤儿,从没有过过生日,没关系,以后组织每年都会为你准备礼物,一定要记住,我们是伐木累。”
左重一本正经的保证道,这些年轻人自小没有感受过温暖,高压状态之下遇到他人关心,很容易形成依赖情绪,通俗点说就是斯德哥尔摩效应。
白人少年果然眼眶微热,胸膛里似有一股火将要喷涌而出,他哭着捧起蛋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古琦几人躲在一旁偷看,心说这小子完了,副座现在就算让其去炸碉堡,对方都会嗷嗷叫冲上去,伐木累的威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