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让我们欢迎抗日英雄,张修平上尉。”
“哗啦~哗啦~”
中央大学礼堂内座无虚席,数百名学生听完老师的介绍热烈鼓掌,项芳坐在最前排,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台上的“张修平。”
归有光咽了咽口水,浑身僵硬地走到讲台中央,向台下的学生敬礼致意,而后开始述说战斗经历。
在他的讲述中,第三十七军在沙城会战中负责湘阴以北至洞庭湖东岸之江防,战斗打得很激烈,损失也非常惨重。
某次战斗正酣时,有长官言:
倭寇入侵,意在亡我国土,亡我民族,身为军人,保土卫民是我等神圣的光荣使命!
在华北、在淞沪、在金陵,在徐城,我军广大将士,同仇敌忾,浴血死战,打出了国威军威和民族精神,今日亦然。
完毕,训话的长官率队跳出战壕,与近在咫尺的日寇进行白刃战,最终壮烈殉国。
而“张修平”自己,也在此战中光荣负伤,头部被弹片击中,经过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摘下帽子,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和一道狰狞的伤口。
台下的学生们听得热血沸腾,双目含泪,更有人起身举拳高呼打┴倒日本侵略者,顿时从者如云,口号声响彻礼堂。
项芳也在这些人当中,不过,她的关注点在张修平的伤口上,想到对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眼眶微红。
等到讲座结束,前来提问的学生走完,项芳走到正在整理讲义的“张修平”声旁,柔声说道。
“张上尉,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想请您吃饭,请一定不要拒绝。”
归有光暗暗叫苦,这就是副座说的好事吗,难道自己最近又做错事了,不然副座为什么要派他过来,真是造孽啊。
心里想着,他再次按照行动指引装作憨厚的样子,答应了项芳的邀请,还留下了自己在山城的地址和联络方式。
项芳得到了满意的回复,脚步雀跃着离开了礼堂,要好的同学看到这幕,纷纷取笑她见┴色忘义。
不过,大家觉得这只是少女看到英雄的冲动之举,项芳家是山城的名门望族,又有个当师长的哥哥,一个上尉可做不得项家的乘龙快婿。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归有光收拾好讲义走出中央大学,大步走进了一条小巷,在城内兜起了圈子。
中午时分,他走进一家小旅馆,从前台处拿了钥匙来到一间客房外开门走了进去,左重早已等在了屋内。
一见面,左重就问了归有光两个问题:“怎么样,与目标接上头了吗,她有没有跟你索要联络方式或者约你见面?”
问完,左重看着坐立不安的归有光微微皱眉,让对方贴靠项芳,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想到归有光一拳打在项芳身上的场景,他当即倒吸了口凉气,觉得自己要看紧点,不能让大光头破坏了计划。
另一边,归有光点点头又一脸不解道:“是的,可副座,卑职的长相很普通,假身份的军衔也不高,目标为什么会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沙发上的左重反问,接着用奇怪的眼神瞥了瞥对方,他觉着若是军统不发老婆,大光头估计要打一辈子光棍。
鄙视完这家伙,左重抽了一口烟,懒洋洋地解释起其中的道理,却也没指望归有光能听懂。
“这种不经世事的女学生,看多了英雄救美的话本,内心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幻想跟样貌没有关系,跟地位和财富也没有关系。
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是你出现救了她,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她会把遇到危险时的情绪波动误当成一种心动。
况且,从资料上可以看出,目标从小亲近兄长,对于军人有天然的好感,加上你又是抗日英雄,便更多了层信任在里头。
所以,她约你吃饭是很正常反应,这还是民国和项家风气较为保守的缘故,否则你就要多个岳父了,还有问题吗?”
归有光飞快摇头,面露震惊之色,副座竟然连女人的心思都能猜到,真的是匪夷所思。
左重不知道自己在归有光心中已经成了能掐会算的神算子,停顿几秒后再次叮嘱对方。
“见面后,你一定要按照指引行事,不得自作主张,说话做事要有风度,但也不要一味讨好,要把握好分寸。”
归有光脑袋嗡嗡的,风度是什么,分寸又是什么,他只知道杀人和刑讯啊,于是又打起了退堂鼓。
“副座,卑职真的不懂啊,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吧,这次我去当袍哥。”
“当个p,不懂,那你就把项芳看成是刑讯目标好了,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手段,用多久,你自己把握。”左重被气得半死,暗骂朽木不可雕也,丢下一句话便气冲冲走了。
刑讯对象?手段?
归有光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几句,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抓到了重点。
项府。
项父和项母听到女儿今天的遭遇,心中满是后怕,项母还去家中佛堂上了柱香,感谢满天神佛的保佑。
但项父想的更多些,听完给军韦会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问问“张修平”的情况。
这让项芳非常不满,可长久以来对父亲的畏惧又让她不敢出言反对,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项父看出女儿的心思,语重心长的说,项父家大业大,外面世道又这么乱,必须小心行事,防止有心人通过这种手段打歪心思。
所以说,能够在乱世闯出一番天地的人都不简单,但军统做的布置,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商人看穿。
不多时,朋友查完回复项父,张修平的档案没问题,对方作战英勇,作风也不错,今天刚刚到达山城。
打完这个电话,项父仍不放心,又给事发地警署的熟人去了电话,询问抓人的老警员是否可靠,得到的答案跟张修平一样,没有任何可疑。
熟人透露,那位老警员在警署工作了十多年,为人忠厚老实,这次遇到袍哥和项芳纯属巧合。
经过多条渠道求证,项父总算相信张修平不是在刻意结识自己的女儿,当即在城中最好的饭店订了一桌饭菜。
至于要不要亲自作陪,他认为没这个必要,一个上尉,纵然立下了功劳,前途也就那样,无需太过重视,有项芳出面即可,当然该有的礼数和规矩必不可少。
项父让人准备好糕点礼品,又安排了家中女佣到时随行,总不能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看着父亲的举动,项芳又气又委屈,红着眼睛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后她从床铺下取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逐渐消失,神色变得平和,似乎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
第二天。
项芳和“张修平”坐在宽敞气派的包厢内,两名项家女佣目无表情的站在两人身后,气氛有些尴尬。
归有光想到行动指引和左重的“教诲”,开口打破了安静,不断引导项芳说出生活和学校的趣事,俗称套话,他真把这场约会变成了审讯室里的交锋。
傻人有傻福,项芳许是平时没有人可以倾诉,发现“张修平”愿意听自己说话,便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归有光不断点头附和。
项芳不仅说自己的事,也不忘关心“张修平”,多次询问对方的伤情和家庭情况,不时用敬仰的眼神看向上尉先生。
这让归有光如坐针毡,但同时他也注意到,项芳言语间流露出强烈的爱国情怀,如果项芳真是间谍组织的一员,只能说伪装的非常好。
一顿饭结束,意犹未尽的项芳在女佣的咳嗽声中约好了两人下次见面的时间,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
“张先生,这是我准备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说完,她不等归有光回话起身就走,留下余香渺渺。
归有光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使得对方这么快离开,久思无果的他打开了盒子。
灯光下,一块精致的手表躺在黑色天鹅绒垫子上,表盘上镶嵌的钻石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
“啪嗒!”
用力合上盖子,归有光艰难将目光从盒子上移走,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把礼物装了进去,又关闭了夹层里的钢丝录音机。
战争是科技最好的催化剂,几年前录音设备还很庞大,使用必须依托固定电源,如今却能藏在公文包里,情报技术的发展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当夜,左重在归有光的落脚点听着录音,看着身前的手表和行动日志,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这种感觉在得知钟笑和卞吉超的情况时就曾出现过,此刻愈发清晰。
钟笑和项芳究竟是不是间谍?
如果是,她们为什么要叛┴国?
金兰会背后……
思考了一整晚,左重给何逸君发去了密电:准备启用乙计划,详情附上。
此时已经回家的项芳也接到了司马玲珑的电话,金兰会即将再一次聚会,时间在几天之后,内容与西北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