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 作者:胡杨三生

    情路漫漫41

    陆振东一家三口是正月十六搬回香樟园的，这天刚好是三月一号。

    陆振东笑着说这个日子好，一嘛，一帆风顺，一路平安，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一直下去……

    秦子心听了陆振东的话差点笑茬气，说：“陆振东你会不会念成语？一直下去也是成语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陆振东就振振有词的说：“怎么不是？四字就是成语嘛？一直下去不是四个字吗？”

    子心就笑着说：“那‘你是小猪’也是四个字，你说这是不是成语？”

    陆振东就走过来，作势要打她，她即刻把怀里的天天往他跟前一送，他赶紧伸手接住，然后瞪了她一眼，在她耳边说：“你才小猪，你母猪我公猪，我们俩生了一只小猪，现在我们回我们的猪圈去。”

    就因了这句话，秦子心便把他们香樟园的别墅取名叫‘猪圈’，而且特地去文具店买来了文房四宝，用毛笔在绢布上郑重其事的写下了‘猪圈’两个字。

    陆振东爱极了了这两个字，说写的太好了，然后又说：“秦子心你还有什么绝技，都亮出来给你老公看看，总不能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吧？”

    子心就笑笑说：“我哪里有什么绝技啊，这写字原本是小时候喜欢书法，跟着外婆学的，外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所以我跟在外婆身边，言传身教，也就不知不觉的学会了写毛笔字，而且最喜欢的是行楷。”

    “可是，你这两个字好像不是行楷啊？”陆振东拿起这绢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肯定的说：“这不是行楷，虽然我不怎么懂书法，但是行楷还是分得出来的。”

    子心就咯咯的笑，然后狡黠的说：“我这当然不是行楷了，我这是小篆啊，你连小篆都认不出来？”

    “是吗？”陆振东是真的认不出小篆，可怜他小时候调皮捣蛋，原本就不喜欢写字，虽然读书成绩还算可以，但写的字的确很一般。

    所以，听子心说她这是小篆，于是疑惑了半响才问：“是吗？原来这就是小篆？”

    子心气得不理他，知道他是故意的，陆建国最喜欢收藏字画了，陆振东怎么可能不认识小篆？他不会写有可能，因为这家伙懒不喜欢写字，但不认识就不可能了？

    陆振东见她生气，赶紧解释说：“老婆，我是真不认识小篆，虽然我父亲喜欢字画，但是我对它不感冒，所以他收藏的字画我看都不去看一眼的，我喜欢的是……”

    “你喜欢的都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子心白了他一眼，抢断他的话说：“把你那些烟盒啊，火柴盒啊，酒瓶啊什么的当成宝了，结果还不是害了你？”

    陆振东即刻就笑着说：“好了，老婆，我是戒烟戒酒很久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子心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没有和他继续争论下去了，去年她刚到陆振东身边的时候，他还只是戒酒没有戒烟，后来她和他结婚了，她又怀孕了，于是他就自觉的把烟也给戒了。

    有次柴俊容从南方来看他，当时王君御也来了，他还跟他们开玩笑的说：“我现在是戒烟戒酒戒女人，娶了老婆后，是什么都戒啊。”

    那时她怀孕不到三个月的样子，是碰不得不得，所以陆振东才会有戒女人一说，结果被柴俊容一顿抢白：“生在福中不知福。”

    子心觉得陆振东的确是不懂字画，更加看不懂小篆，所以他才会觉得她写的‘猪圈’两个字特别的好，甚至让人拿去裱店给裱起来挂在客厅里了。

    这也就算了，他还让人把这两个字给雕刻了下来，然后大大咧咧的镶在门口，金色的字体，放大了几倍，任何人远远的就能看见‘猪圈’两个字。

    陆振东出院一个月了，头顶上的头发也逐渐的长了出来，现在已经不是光头了，而是短短的平头，脸颊上也长了起来，慢慢的也就越来越好看了。

    搬回香樟园是大事，所谓喜迁新居，而且香樟园这个地方以前陆振东没有住过，虽然买了两三年了，可买的时候就说用来以后做新房的，结婚后要在这里住，所以他一个人就没有搬进来住过。

    子心原本要请外公到北京来的，可是刘长江说最近身体不好，也不想飞来飞去，还有他念叨着回北川，于是也就不来了。

    喜迁新居，何况是带着老婆孩子回来，所以新居要热闹一番，晚上来了一些亲朋好友，倒都是年轻人，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了一下。

    陆振东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陆家过来的厨子们忙碌了一个下午，晚上端出了各种中西美食，放在客厅的备餐台上，任客人自由取食。

    天天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小主人，快四个月的天天长得快，个头大，跟人家半岁的孩子有得一比，胖乎乎的脸蛋嫩得能拧出水来，所以来的人抱了他就忍不住要亲上一口。

    陆振东一直在抗议：“不许亲天天，你们把他的脸都亲红了？”

    “那不亲天天亲谁？”陆振西故意恶作剧的问：“要不，我们都去亲嫂子？”

    “好！”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气得陆振东哇哇大叫，握起拳头说：“谁敢亲子心我就跟谁急？”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笑，陆云杉就说：“哥，看你紧张得，嫂子有那么容易亲到吗？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只能亲天天过瘾。”

    陆振东听了云杉的话倒是笑了，扭头去看子心，她正和云端站在宽大的阳台上谈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里的热火朝天。

    虽然说喜迁新居要好好的闹一闹，可大家也知道陆振东的身体情况，不敢闹太久，两个小时后都自觉的开车离去了。

    陆振东看着满室的狼藉，只觉得累，是那种开心后的累，迅速转身去寻找子心。

    子心抱了天天去婴儿房了，此时正和阿英一起给天天洗澡，小家伙因为今天家里来客的缘故也特别的兴奋，此时正在澡盆里玩水呢。

    陆振东掏出手机迅速的对准画面，然后毫不犹豫的拍下了儿子戏水的画面，只叹没有带摄像机，应该摄像才好的。

    叹息完才想起，手机也是有摄像功能的，于是迅速的打开来，开始拍摄秦子心帮儿子洗澡的画面，阿英自觉自愿的退开了去。

    给天天洗完澡，子心和阿英一起哄天天睡觉，因为天天在陆家大院里早就习惯了晚上一个人睡一张床，所以现在晚上都不找妈妈的。

    子心只觉得心酸，儿子和她分开一个月，其实就是晚上分开，现在晚上睡觉居然就不找她了，她还想让儿子挨着自己睡呢。

    陆振东笑着说：“你就别伤感了，儿子这么小知道独立多好，谁家的儿子要陪在妈妈身边睡一辈子啊？”

    说是这么说，可总觉得有些失落，婴儿房原本有两张床的，一张婴儿床一张大床，可天天晚上习惯了阿英，所以不找子心，而子心晚上又要照顾陆振东，也不能跑到婴儿房里去睡觉。

    陆振东虽然说病情好转很多了，可骨髓移植后有半年的观察期，而且必须要定期复查，宁教授说了，这半年内很可能会突发事件什么的，所以他身边最好不要离开人，就是晚上也不行。

    把天天安顿好，她回到属于他们的房间，二楼整整一层都属于他们俩，起居室卧室衣帽间影碟间等都是开放式的，又巧妙的用珠帘屏风或者沙发衣柜等隔开，错落有致，看起来美观大方住起来舒服方便。

    陆振东是累了，一进卧室就坐在沙发上喘气，看着走进来的子心说：“哎，早知道请朋友们来这么累，还不如不请客呢，我们俩就在影碟室安静的看一场电影多好？”

    子心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陆振东又想和她一起看电影了？他们春节前才在陆家大院看过一场电影呢。

    那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晚上他说看电影，还说从美国弄了黑胶片回来，这电影中国没有进口过来，所以国内没得看的。

    电影是全英文版的，名叫《ps：iloveyou》，子心的英语虽然一直不是很好，不过也达到六级英语水平，虽然开口说不好英语，不过连猜带蒙的看一部英文电影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何况身边坐着一个英语高手呢。

    放映前陆振东就说了，这是一部适合夫妻一起看的电影，秦子心看见片名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毕竟是iloveyou吗，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

    是在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中拉开这部电影的序幕的，影片里的holly和gerry因为要一个孩子或者不要，换一份工作或者不换，鞋子，化妆品，住房，收入等等争吵着。

    因为人对高品质生活的欲/望或者说是合理的希望与残酷现实的不和谐，永远的期待以及不耐烦的等待，所有日常生活的烦琐足以让原本爱的完美的男女结为夫妇后不停的遍体鳞伤疲于奔命。

    子心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们吵架未果，gerry愤恨的摔门而去，而holly在突然变得寂静的房间里停下踱着的脚步，然后不知所以的发呆。

    后来gerry以一个不知所措的男人的面孔推开门进来了，寂静的房间里有了声响，holly即刻奔上前去，俩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然后不停的亲吻对方的脸庞并不停的道歉。

    子心觉得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没有‘iloveyou，’这句话更动听。

    陆振东就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的低于：“iloveyou!”

    iloveyou!贯穿了整部影片，随着故事的加深，像所有的喜剧场景一样，片中幸福美好的一切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永远也遍寻不着，gerry的离世让holly这个最幸福的女人一下子成了最不幸福的女人。

    而holly一直沉浸在gerry的世界里，她觉得他没有离去，她甚至还能在家里感受到gerry的气息，她把自己困在家中，把自己尘封在她和gerry的世界里。

    holly是三十岁开始收到gerry的来信的，从此以后gerry的信就是支撑她走向新的生活，gerry的每封信的最后都会写上ps：iloveyou。

    秦子心觉得自己的泪点有些低了，明明是通俗老套的桥段，明明是并不新颖的剧情，可她却是几度落泪，尤其是看到gerry给holly的最后一封信里，他说，你不要害怕新的爱情时，子心的眼泪几乎是汹涌而出，哭得一塌糊涂，一直到影片结束，她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我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真切的爱情了，东子，gerry真的是太完美了。”子心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一边对身边的陆振东说着自己的感受。

    可身边的人没有回答，她侧脸去看他，原来他早就靠在床头睡着了，她用纸巾捏住鼻子吸了一下，然后擦干眼泪，再把他扶着轻轻的放平，然后在他身边安静的躺了下来。

    “太完美的东西都不真实，”子心哭得红肿的眼睛于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的说：“gerry就是太过完美了，所以一开始就死了。”

    一条手臂搭过来，她身体本能的朝他拱了拱，然后蜷缩进他的怀里，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睡吧。”

    “嗯，”她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哭累的眼睛闭上，慢慢的沉入梦乡。

    梦里，她好似再次走进了影片里，好似到了爱尔兰，好似真的看见了holly

    那晚因为看了电影的缘故，又因为哭了个一塌糊涂的缘故，她睡得很晚，所以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害得天天多吃了半天的粉少吃了两餐母。

    于是，她就发誓晚上不再看电影了，尤其是那种让人容易流泪的电影，她觉得即使看也看科幻片好了，省的把自己身体里的泪水给流完了。

    所以现在陆振东说还不如看一场电影，她就赶紧说：“还是朋友们来好一些，我不看电影了，看了让我眼睛痛。”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心痛，看了《ps：iloveyou》后，她一想到片中的镜头，想到gerry的那些信，她的心就酸酸的，莫名的抽痛。

    乔迁新居也很累，所以子心洗漱后早早的窝到床上去睡了，房间里开在暖气，虽然外边依然冷，可家里的温度是26°，跟春天样。

    陆振东洗漱出来，床上的子心已经睡着了，侧身躺在床上，长长的蝶翼般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洒下一圈影，白皙细腻的皮肤因为不用化妆品的缘故，几乎能看出细细的绒毛，他还没有上床就忍不住去亲了一下。

    他还记得年前过小年那晚，他带她看了一部电影，这丫头哭了个一塌糊涂，最后她蜷缩到他怀里来睡觉时，一双眼睛红肿着，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以为他睡着了，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累，所以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眯了一下，当她在他身边睡下时，其实他又醒了。

    他记得她是坚强的，很少看到她哭泣，即使哭，也不会哭到今晚这样的地步，几乎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以至于眼睛红肿着，估计两天都消不下去了。

    他满足的轻叹一声，伸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整理好，把她的手臂放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这部影片他在美国就看过了，清醒纪里说：“如果一个男人，没有让一个女人感觉因为他的存在而更喜欢自己，没有让他觉得自己比独处的时候更敏感丰盛，没有通过他作为介质而确定她隐晦的个和特质，并因此而认定是一种魅力，没有让她感觉像月亮一样发出光泽，并影响到内心的天地，那么，她将不会爱上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子心更加的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没有让她觉得比她一个人的时候更加的敏感丰盛，更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像月亮一样发出光泽，不，是像太阳一样发出光泽。

    他总觉得她像太阳一样，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像清晨初升的太阳，让他觉得有种如沐晨曦的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在他身患绝症的时候，她追着他来，她执意要嫁给他，她为他求骨髓为他生孩子，为了他做了早就超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她让所有的人感动，征服所有的人的心。

    可是，他却不能确定她是否爱他？又或者，她以后会爱上他！

    他在她的身边躺下来，伸出手臂，轻轻的把她揽进怀里，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口，下颚放在她的发顶，轻轻的说：“子心，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爱上我，因为我肯定没有gerry那样完美，但是，子心，我爱你；所以就算我没有办法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就算我只能无奈的离去。我依旧必须安排好你所有的一切；因为爱你，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你。我要你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好好好好的，纵然，那个时候，我只能呆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远远的望着你的背影。

    香樟园里的猪圈很快就出名了，这不仅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特殊，而是因为每天早上，香樟园的塑胶跑道上都会有一对年轻的身影，英俊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他们会在一起慢慢的晨跑，他们沐浴着晨曦，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跑去

    每天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也会出现在那条鹅卵石铺就的健身路上，俩人脱下鞋子提在手里，然后牵了手，在上面慢慢的做足疗

    清晨和黄昏，他们俩成了香樟园里的一道风景，人们慢慢的发现，男人那原本略显瘦削的脸慢慢的丰盈起来，原本几乎看不见头发的头顶已经是黑黑的一片，原本瘦得单薄的身子慢慢的强壮了起来。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推了婴儿车在香樟园里漫步，男人推车女人手里拿着果汁瓶和水瓶，孩子的笑声洒落一路，他们成了香樟园一道丽的风景。

    逐渐的，有好事者跟踪他们，然后有人感叹的说：“还以为他们住在多美的地方呢，原来他们住在‘猪圈’里！”

    猪圈，从此在香樟园里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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