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房 作者:胡杨三生

    情路漫漫36

    子心在妇产科的病房住了整整七天，然后魏医生给做了检查后，说可以出院了才办了出院手续，当然并不是真的出院了，而是搬到了陆振东的这一层楼来住。

    陆振东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出来，而且依然还在无菌舱里，子心穿上隔离衣进去看他，也只能是隔着无菌舱的玻璃看着他。

    只不过他的脸色稍微有所好转，虽然依然是苍白如纸，可看上去至少有些人形，而不像那天在手术室门口见到的那样，几乎没有人形了。

    她进去的时候他睡着了，宁教授说他刚做完化疗，所以很辛苦，让她看一下就出去，因为现在的陆振东还是要尽量的休息才好。

    子心点点头，她也知道陆振东目前的情况，虽然说排异期是前三天，三天过了就进入融汇期，但是融汇期很长，而且前一个月也非常的辛苦，还要随时关注融汇期出现的突发情况，尤其是很多细胞的变化。

    子心盯着无菌舱里睡着的陆振东，他看上去很安详，虽然刚做了化疗，可他脸上没有显出疲惫的神色来，倒是有一种坚定的神情在里面。

    她很想跟他说话，很想告诉他她已经出院了，不过天天还没有出院，在新生儿科的保温箱里住着在，估计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当然，她说的这个出院不是离开这家医院，而是她和天天不需要医生和护士的照顾了，不过她和天天依然要在病房里等他出来，然后等他带她们母子回陆家去。

    她站了很久，虽然宁教授说不要站久了，可她看着他就不想离开，直到护士进来对她做手势示意她离开，她才终于恋恋不舍的转身。

    刚转身走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却看见无菌舱里睡着的陆振东突然醒了，他侧脸过来，刚好和她的眼眸对视——

    然后，她看见他笑了，是那种见到她喜悦的笑容，那笑容好似跋涉了几万里沙漠徒步者的终于见到泉水一样……

    他明明是笑了，可是，却在笑容还未成形的瞬间，眼泪却流出来了，她终于再次奔了过去，把手贴在无菌舱的玻璃上，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人说高兴的时候要笑，可是，此时此刻，她笑不出来，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他和她手心对着手心贴在一起，然后只是流泪……

    “东子，我和天天在等你……”她因为流泪的缘故，声音很小，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着。

    宁教授说了不要跟他说话，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我就说一句，只说一句，一句就好……

    无菌舱里的陆振东望着她，泪光模糊了视线，可他依然听见了她说的话，他朝她点点头，然后嘴唇动了动……

    她听见了，他在说：我知道，子心，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会努力，我不会让你和天天失望……

    他会努力！这一点她深信不疑，从他做胃癌手术开始到现在骨髓移植成功，他一直都在努力，而他也一直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宁教授说陆振东最快也还有十天才能出无菌舱，当然这是最乐观的预计，也不排除万一有个什么突发事件或者过两天又恢复缓慢什么的，再过二十天或者一个月出也不一定。

    陆振东出无菌舱的时间还不能确定下来，不过天天出保温箱的时间却已经确定了，小家伙非常的争气，只在保温箱里呆了12天，然后又在新生儿科呆了三天观察期，最后做了全面的检查，新生儿科专家批准了天天的出院。

    天天出院这是大事，陆家人一点都没有麻烦，早上接到通知下午可以出院，陆家人即刻都聚集到了医院里来，说今天才更加像是天天的生日呢。

    子心当然更加高兴了，中午吃饭之前就把等下去接天天的衣服找出来了，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给准备得非常的齐全。

    云杉看着这些小衣服小鞋子笑着说：“我们家天天不至于这么小吧，这衣服怎么穿啊？”

    “天天原本就不大啊，这衣服他穿说不定还大了点呢，”子心接过话来说：“天天生下来不到五斤，在保温箱里住的前几天不仅没有长重还轻了呢，医生说这是缩水，然后过几天才又慢慢涨，我昨天去看他的时候，说才2650g呢。

    “什么？”云杉听了这样的话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说：“这怎么可能？天天生下来就是2475g了，差25g就是2500g，他生下来已经半个月了哦，怎么可能才2650g？这新生儿科的医生究竟是怎么养的孩子啊？”

    “都是这样的，孩子在保温箱长得慢，出了保温箱才长呢，”子心笑着给云杉解释着：“不过你放心好了，等天天到我的身边来了，我肯定让他长得快快的，一天一个样。”

    “这话我相信，”肖萍接过话来，看着子心夸奖的说：“看你如此费心的为天天留母的事情就知道你肯定会把天天养得很好的，现在很多女人为了自己的身材都不肯给孩子吃母呢，而你却深怕自己的孩子从保温箱里出来没有母吃……”

    “妈，现在有很多好的粉，进口粉已经和母接近了，”云川把话抢了过来，然后有看着子心说：“其实你不用帮天天留母的，羊也不错啊，尤其是进口羊……”

    “去去，”肖萍迅速的瞪了云川一眼，然后毫不客气的指责她：“你不给自己的女儿喂/也就算了，还来劝人家子心，这世上最好的汁就是母了这个道理谁不懂啊？没看医院大幅广告吗，请尽量母喂养，你们现在这些人太自私了，为了所谓的身材居然可以委屈自己的孩子，还是子心好……”

    “当然是子心好了，”云川对自己的母亲又指着自己有些懊恼的说：“反正你现在看子心都好，看我都不好，我这都成反面教材了……”

    子心就听着她们母女斗嘴，其实肖萍也未必就是针对云川，她只是觉得云川有时太过为了自己而不考虑别人了，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新生儿科的医生说下午15点去接孩子出院，可子心等不到那么晚，时间刚过了14点就到新生儿科去了，首先是要帮天天办理出院手续。

    这个倒是不麻烦，因为云川帮着跑路，云杉就笑话云川说她是怕又被自己的母亲说，所以干脆选择去干苦力活。

    出院的孩子很多，也许因为很多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的缘故，每个产妇心情都很激动，大家都来得比较早，而且都帮自己的宝宝带了新衣服过来。

    子心按照规矩来，第一个不是她，她也不着急，而且云川也还没有把出院手续办上来，肖萍拉她在塑料凳子上坐下来，笑着对她说：“等下让你先抱一下，不过你还在坐月，还是我帮你抱回楼上去吧，然后陈阿姨会在这里负责帮你带天天的……”

    子心听了肖萍的话点点头，对她的安排表上赞同，原本想说自己抱孩子回陆振东的病房的，可又想了想，肖萍和她一样，也都还没有抱过天天，她是，估计也很想好好的抱抱天天吧？

    天天会和她一起留在医院里等陆振东，而且晚上会由她陪着睡觉，于是白天肖萍要抱，她就不和她争了，免得婆婆不高兴。

    天天是第三个出院，子心早早的把衣服递给了护士，护士在里面帮天天洗澡，原本还要游泳的，因为今天外边下雪了，温度实在是低，所以就没有给他游泳了。

    护士很快帮天天穿好了衣服，然后在里面叫子心的名字，子心和肖萍赶紧走进去，却见护士已经抱了天天在等她们了。

    天天穿着粉蓝色的外套，戴着黄色的帽子，外边一件黄色的斗篷，脸色红扑扑的，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看上去像一个小王子一般。

    “宝宝的眼睛很像妈妈，”护士看见子心时本能的说了一句，然后又说：“不过鼻子和嘴巴就不像妈妈了，脸型也不怎么像。”

    “他长得像他爸爸，”子心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然后笑着给护士说：“谢谢！”

    护士点点头，回了句不谢，然后把子心拿上来没有用完的东西递给一边的云川，这才叫后面一个把衣服递进来。

    子心抱着天天出了新生儿科，看着怀里的天天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稍微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这孩子兴许是第一次见到她，认生呢。

    想想也是，他这半个月都是护士在照顾，现在猛地换成她了，他肯定一下子不习惯，不过他还小，应该很快会适应她的。

    她低下头去，在他光洁的柔嫩鹅绒般脸上亲了一下，粉嘟嘟的嫩脸亲起来真是舒服极了，亲一口，忍不住又亲一口……

    “喂，嫂子，我们还没有亲天天呢，”云杉在一边见子心连着亲了几下，即刻抗议起来：“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自顾自己亲儿子，怎么着也得让我伯母亲亲孙子是不是？”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子心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身边一直看着天天肖萍：“妈，你抱抱吧。”

    “呃，”肖萍赶紧伸手把天天接住，然后盯着他的小脸是看了又看，最后脸颊贴上去，是爱了又爱。

    “和东子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眼睛比东子的眼睛要大一些而已，”肖萍抱着一边朝电梯方向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

    “那当然了，”云川手里提着包接过话来说：“人家天天的眼睛长得像子心，子心的眼睛多大啊，估计天天的眼睛以后会跟子心一样。”

    “啊，不会吧？”云杉在一边故意说打趣的说：“现在的男人流行小眼睛了，如果天天长个大眼睛，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算帅哥呢？”

    “当然算帅哥了，”云川瞪了她一眼：“如果陆振东的儿子都不能算帅哥的话，那谁的儿子能算帅哥？”

    “噗……”子心听了这话一下子笑了起来，然后看着云川问道：“姐，你这是夸你侄儿呢还是夸你弟弟呢？”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肖萍就得意的说：“云川当然是两个都夸了，虎父无犬子嘛？”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而且秦子心把天天接回来三天后就彻底的领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

    天天这孩子不是一般的会折腾，而是超级会折腾，他白天倒是喜欢睡觉，可晚上就怎么也不肯睡，这几乎要把子心和陈阿姨给累翻了。

    还有就是天天这孩子超能吃，每次子心喂他吃/，他都能吃上半天，而且最不好的是，明明都吃饱了，可他就是咬着嘴不松开，子心把他的嘴拉开，他即刻张开嘴巴就哭，不管他是醒着的时候还是睡着的时候。

    子心终于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不容易，尤其是孩子很小的时候，需要的不只是耐心，还要有足够的力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被垮下去。

    尤其是晚上，她觉得自己折腾不过天天这小子，还有他就是认人，刚开始从保温箱里出来时陈阿姨还能抱得到他，白天肖萍和云川云杉她们来也能抱得到他。

    可是一个星期后，他就不要别人抱了，只认准秦子心一个人，子心觉得有些奇怪，天天这么小，才二十多天，也不可能会认识人吧？怎么就只要她一个人抱了呢？

    跑去问魏医生，魏医生笑着说这是正常的，因为子心是母，所以她身上有一股香味，而天天并不是认识了她的外貌，而是十记住了这个的味道。

    魏医生这样一说子心恍然间明白了过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因为育婴书上也有写到这样的情况，说刚出生的婴儿其实视觉还没有发育好，一个月内只能看见20公分之内的距离，所以还不能准确的认人，最开始其实是从味道上去辨识某个人的。

    不过另外一点倒是让子心觉得欣慰，那就是天天到她身边来的确长得快，新生儿科出院时才2650g，一个星期后再称，已经3600g了，涨了950g。

    肖萍也知道子心累，可她自己不能整天呆在医院里，毕竟她还没有退休不说，而且有时还得陪陆建国接见一下外宾什么的。

    当然云川就更加不能来医院呆着了，一个是她自己忙，另外一个就是她也有个孩子，还有就是她原本也不是在国内长年住的，这一年之所以经常在国内，那是因为陆振东一直都是病危。

    于是不得已，就又让陈阿姨介绍了她的侄儿媳妇啊英过来，啊英三十多岁，因为结婚早的缘故，孩子已经在上中学了，而且也在别的家庭做过保姆带过孩子，也算有经验。

    阿英的确有经验，她看见子心没事就喂孩子吃赶紧说不能这样，孩子也要讲究顿数的，虽然说不能像大人那样一日三餐，不过总不能一日无数餐吧？

    经过阿英的提醒，子心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忙糊涂了，这生了天天后整天就是惆怅陆振东的病情和见天的想着天天什么时候出院之类的。

    后来天天出院了，她只顾着高兴，于是带孩子也手忙脚乱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天天太能折腾人，几乎把她和陈阿姨给累得人仰马翻的，所以也就忘记了应该看看育儿书籍。

    现在阿英这么一说，她即刻翻出育儿书籍来，刚出世的孩子吃的确需要次数，像天天这样的宝宝，一天要给予8次的喂和8次的喂水。

    子心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给天天喂，都没有喂过水，因为陈阿姨说孩子吃母不需要喂水，所以她就没有喂。

    “可是，天天每次吃很长的时间，而且一会儿又饿了，”子心有些苦恼的阿英说，“我问妇产科的护士，护士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

    阿英就笑着说，护士的专长都是护理病人的，尤其是妇产科的护士，她们的专长就是护理产妇，当然不知道了，其实你这些问题，应该问婴儿专家才行。

    子心听阿英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过来，的确也是，自己第一次做母亲，果真是什么都不懂，还被一个二十多天的孩子给折腾得差点趴下了。

    阿英做过月嫂，也照顾过很小的婴儿，所以有经验，虽然不算专家，不过对天天倒还是很有办法的。

    她告诉子心，天天之所以一会儿就饿了，那时因为她的母不足，所以天天每次都没有吃饱，于是给子心建议，给孩子搭配着喂粉，1—3个月每天固定给8次喂，四次粉四次母，这样他每次都能吃饱，而且生活慢慢的也会有规律。

    而喂水都是在喂后，因为不管是母或者粉喝完后都会在孩子的嘴里残留一点点，这对孩子的口腔不好，所以喂完后给温开水，让孩子喝水的同时也漱口了……

    阿英说了很多，包括孩子的撒尿的问题，子心原本是整天用尿不湿的，反正四个小时换一次，可阿英说用尿不湿多了不好，孩子嘛，从小就要给他养成一个撒尿要有次数而且要懂得告诉大人的习惯……

    子心承认，这一点阿英的确是专家，她来了后，天天白天都不用尿不湿了，改用了棉纱的尿布，而且阿英知道给天天把尿，知道天天要撒尿时会哭或者会皱小脸什么的，同时把这些经验都告诉给子心。

    子心觉得惊奇，问阿英怎么会懂这么多，因为即使有些人做过母亲也未必会懂这些的，就像陈阿姨她也不懂这些。

    阿英说她是家政公司的金牌月嫂，她是受过专门培训的，有专家给她们上过课的，带孩子对她们来说，比新生儿科的护士还要专业。

    阿英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自从她来了后，天天就乖了很多了，虽然也越来越调皮，越来越会手舞足蹈，可他哭的时候少了，而且睡觉吃饭撒尿等也逐渐的有规律起来。

    天天这小子有了阿英的照顾，子心终于轻松了下来，每天带天天不再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而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看陆振东了。

    天天满月这天，子心原本要带天天去看陆振东的，可中午的时候，宁教授却突然来了电话，说陆振东下午可以出重症监护室了，让这边的护士赶紧把病房重新布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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