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今日就要回人界吗？那我用琅嬛仙境的阵法，给师父打开一条通道。”
    七音和绛仙从远处走了过来，如今三界连通，要从神界下凡去人界，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
    “嗯。”
    任平生点点头，又问：“对了，这次回来，不见曼陀罗，她回深空古地那边去了吗？”
    当初在深空古地那边，曼陀罗本是暗族双圣之一，后来破了暗族，曼陀罗便追随在他身边。
    但由于深空古地那边缺乏灵气，故而此前任平生让曼陀罗负责将灵石送往深空古地。
    尽管杯水车薪，但总算胜于无。
    七音道：“之前深空古地那边似有异动传来，曼陀罗过去看了，至今未回。”
    “嗯……”
    任平生也不多问了。
    她若今后不愿再跟着自己身边，也不勉强了，毕竟这一次，他要的去的地方，其他人跟着去几乎是送死。
    他有逆天八脉与境天帝对抗，但他们没有。
    昨日云瑶所说，境天帝已经掌握了禁忌之力，他们去再多人都是送死。掌握禁忌后的境天帝，几近无敌。
    这一次，境天帝可能连身份都不会再掩藏了，顺他者生，逆他者亡。
    “绛仙，你要与我一同回去看看吗？”
    任平生又看向绛仙，尽管如今绛仙已经换了模样，但当初她借着叶轻雪的身体，也在人界做了一段时间他的徒弟。
    “我……”
    绛仙看了看眼前的师祖，又看了看身边的师父，有些犹豫不决。
    七音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去就去吧，笨蛋。”
    “嗯嗯。”
    至于柳衣衣和叶轻雪，她们姐妹二人仍在秘境里闭关，冲破修炼桎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包括任平生回来了，她们都还不知道。
    既是如此，任平生也就暂时不去打扰她们。
    “那我去打开阵法。”
    七音带领众人往琅嬛仙境而去。
    一路上，小若都很高兴，她想看看哥哥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
    人间和神界自然不一样，神界固然灵气充沛，但人间的烟火气息，也是神界永远比不了的。
    阵法开启后，四人入阵，眼前变得一片白雾蒙蒙。
    待雾散开，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草长莺飞的山坡，而山坡下面，是繁华热闹的小镇。
    正好是人间春三月。
    “哇，这里就是哥哥的故乡吗？”
    小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昆仑仙界的花花草草，也没有那些仙兽灵鸟。
    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人间烟火气息，是她未曾见过的。
    小镇外面还有着一些村落，弯弯曲曲的溪流好像绸缎一样淌过。家家户户此时炊烟袅袅，这时辰不用看，便知是晌午。
    “看来人间，还暂时并未受到影响。”
    绛仙看着山下方的村镇，自言自语地道。对于人界，她来过一次，自然熟悉得很，这里是云澜境……玄朝。
    “绛仙姐姐，你说受什么影响啊？你来过这里吗？”小若好奇地道。
    绛仙轻轻一笑，抚了抚她的头发，“嗯，来过一次。”
    小若十二岁的模样，而绛仙其实也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姐姐一样。
    云裳依旧十八未变，而任平生，则是二十岁的模样。
    他们的样子，都未曾变化，只是……昔日凡世里的那些故人，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都已经老了。
    “走吧，我们下山。”
    整个玄朝，其实并不大，对于现在的任平生和云裳而言。
    下了山，往前走过几个镇子，便到当年七玄宗所在的地方了。
    这一世，梦开始的地方。
    任平生和云裳都没有进去，只是遥遥地望着，那一座座云缭雾绕的山峰上，有许多正在修炼的弟子。
    像不像他们当年。
    接着，又去了云国，这里是云裳的故乡，整个云国，开满了一片洁白似雪的花。
    这本是人界昆仑的未央花，是那一次，任平生从昆仑带回来的。
    接下来，还有北荒……
    ……
    “我一直以为，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我们随时都可以再回人间来……可是突然之间，突然之间就……”
    冉冉暮云下，云裳看着玄朝的山河，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十六岁，还是郡主的她。
    任平生道：“人界暂时还未受到影响，但若是诸天上的那股力量塌下来，又或者禁忌渗透下来，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
    “阴常君他们，这一次不会去诸天上吧？”云裳回过头来，看着他道。
    “不会。”
    任平生摇了摇头，不止是阴常君那些人，人界所有的高人前辈，这一次都必须留在人界。
    因为天之痕打开时，必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冲击下来，神界是第一层屏障。
    但是神界这层屏障不能完全挡住那股力量，要是人界没有高人布阵的话，整个人界，立刻天崩地裂。
    “嗯……那就好。”
    云裳点了点头。不然到时候他们都去了神霄天上，人界，又该由谁来守护？
    任平生看着悬崖下方的山谷，说道：“我要留下一样东西在人界。”
    “是什么？”云裳问道。
    “一颗……破碎的世界之心。”
    任平生将当初在神谷底下捡到的那颗世界之心拿了出来，宛如一颗琉璃水晶在他的掌心，里面有着一朵白云，一棵仙树，如今又多了一条小溪。
    云裳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里的这颗世界之心。
    任平生道：“这是某个破碎的世界，凝聚成的世界之心，里面有着一个世界的本源气，我要将它埋在人界。”
    “我将它埋在人界，就如同一颗种子，也许千年后，万年后，亿万年……总会发芽。”
    “你……”
    云裳的身子，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明白了，若这一次，最终未能抵抗过诸天劫，众生都将湮灭。诸天之上，鸿蒙神界，人界……都不会再有任何生命，不会再有任何灵气。
    而这颗世界之心，里面蕴含了灵气，将它埋入地底，总有一天，世间会再一次灵气复苏，会再一次万物生长……
    也许那个时间会很长，千万年后，亿万年后……但总是会的。
    那便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任平生深吸一口气，一掌朝山谷底下打去，未惊动谷中的鸟兽，但这一掌，已经打入地底深千尺。
    然后，他让手里的这颗世界之心，垂直地落了下去。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云裳也静静不语。
    天快黑时，任平生才道：“走吧，我们回去找绛仙和小若。”
    ……
    接下来，又去了空桑古地的胤朝，当年救他的鬼圣前辈还在那里，接着又陪云裳去了一趟人界的昆仑。
    人界昆仑的掌门人，仍然是花玲珑，她的本事不小，当年任平生将云裳送去给她医治时。那时她便看出，云裳与那座太元石有关。
    最后，几人又去了香雪海那边，看看那座神女墓有没有动静，但这次任平生并没有发现神女墓，反而在香雪海遇见了从神界归来的白慕晴。
    白慕晴此前一直在神界的无尽楼修炼，这一次也知道了诸天上的事情，所以和任平生一样，她也想最后回人界看看。
    任平生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他让云裳和绛仙带着小若，让她们三人先去离恨天烟雨那里，他过两天便会到。
    接下来，他一个人去的地方，是九幽之地，九幽城。
    “你来了呀……”
    九幽女帝，仍与当年初遇见时一样，一身红衣，好似天边的晚霞。
    在许多人眼里，她便是这座九幽城，不可一世的女王。只有任平生见过，她天真如孩童时的样子。
    “你，伤都好了么？”
    任平生向她走近了。
    来的时候，他想了许多话，临了相见，竟一字也说不出。
    “嗯……都好了呀。”
    九幽女帝看着他。此时的眼神，宛如秘境的圣泉一样，澄澈无瑕。
    “那就好。”
    任平生看着九幽宫的花花草草，一切都历历如昨。
    “嗯……让我猜猜，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你不会主动来我的九幽城，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来了，那就一定是……来告别的。对么？”
    她看着他，这一刻宁可希望自己是猜错了。
    可是，她没有猜错，他是来道别的。
    “神霄天上，禁忌降临……你一定要去么？”她问道。
    “你都知道了。”
    任平生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从手中拿出一样事物，是她当初赠送的那张面具，已经修好了。
    “这张面具，碎过一次了么？”
    九幽女帝看着他手里的面具，尽管面具已经修复得毫无痕迹，但是她知道，面具已经碎过一次了。
    “嗯……救了我一次。”
    任平生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具递给了她。
    “那……为什么，不继续留在身边？”
    九幽女帝一动不动看着他。
    任平生说道：“我要去一个地方，若是不小心再碎了，就再也修不好了……所以我想了想，我还是把它留在你的身边吧，就永远不会再碎了。”
    九幽女帝眼睛忽然有些红红的，最后笑着道：“没关系呀，等你回来，我可以……再做一个，送给你。”
    “好，一言为定。”
    “宫主，保重……”
    “我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见九幽女帝眼中仿佛起了一层雾，是一层笼在他心里，永远散不去的雾。
    “神霄之上呀……埋葬着的，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深深的喜欢。”
    好，将来我一定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