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错愕，难以置信……还有震撼以及无法接受的表情。
    一张张脸上写着神采各异的表情。
    盖亚。
    茵索夫之树。
    以及——
    站在所有这一切背后的先驱。
    不止如此。
    身处于现场的众人还从那个叫夜十的男人口中听闻了许多他们从未听说过——甚至不曾想象过的事情。
    在他们脚下的这片星空中，曾经存在过一个远比人联更繁荣、且疆域更广袤的文明。
    祂在洞悉了这片宇宙的一切真理之后破碎虚空而去，前往了盒子之外的另一方宇宙，而位于南门二的盖亚行星只是祂留在这片宇宙中的无数遗产之一……
    这些发现已经足够的惊人。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就仿佛是为浴火重生的人类文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更别说祂留下给新生文明的那些善意的忠告，至少能帮助年轻的人类文明少走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弯路。
    按照祂的建议。
    人类不必非得走上和祂一样的道路，不过却可以沿着祂曾经走过的路探寻属于自己的真理。
    除去这些令人震撼的发现之外，这个叫夜十的年轻人还从五光年之外的世界带回来了历史的真相。
    令人哭笑不得是，将人联付之一炬的从来都不是藏在星星里的某个外来的文明，从始至终都是人类自己。
    那甚至不是能够怪罪到某一个具体的组织或者某一个人身上的责任。
    而是属于每一个人的责任。
    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
    前者作为已经支付的代价，而后者则需承受代价并对过去的错误进行彻底的清算……
    “……这听起来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但这就是我在盖亚上看到的事情。”
    顿了顿，夜十补充了一句继续说道。
    “同时也是从双子号上幸存来的十七名船员，在劫后余生中陆续发现的事情。”
    周围一片安静。
    就连举着摄像机和录音笔的记者们都一时失去了言语，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一名理想城的记者结束了愣神之后开口。
    “我并不怀疑您说的关于‘祂’的事情，只是灵能，还有所谓的‘视界之窗’或者说‘第四面墙’……你怎么证明它确实存在？而不是你在异星球上因为吸入了某种致幻气体产生了幻觉。”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开，也让许多一时间被那宏大蓝图给唬住的人们清醒了过来。
    站在舱门口的朵拉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那记者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善意地向她递了个暗示的眼神，希望她能够拿出证据。
    文化差异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在盖亚人——至少森林诸部落中是不存在证据这种东西的。
    用灵能传递的信息必须是心中深信不疑的，且必须是双方都深信不疑的。
    在朵拉看来，她已经展示了证据。
    然而在对方的眼中，她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而已。
    如果是自作多情的人，搞不好会将这误会成“示爱”。
    所幸在场的都是正常人，即便是那个被“深情凝视”着的记者也仅仅只是感到困惑而已。
    “好了，我们这里是没有灵能的……你用这招没有用。”
    夜十轻轻咳嗽了一声，阻止了朵拉的努力。
    让她就这么一直试下去搞不好真能让在场的幸运儿觉醒灵能，毕竟他自己的灵能就是这么觉醒的。
    但这太耗时间了。
    如果每一个人都需要靠这种方式去说服，无论从时间成本上来讲还是物理成本上来讲对他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
    地球上的诸幸存者势力都是物质主义起源。
    说服其他人必须用“愚蠢的物质主义者”能听懂的方法。
    面对着那一双双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夜十用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
    “在我带回来的诸多遗物中，有一件遗物是属于邱时也博士的。可靠的证据表明，他受到了先驱文明的启发，并在后者的指引下耗尽一生的时间完成了那件不可思议的‘穿孔仪’，并追随先驱的脚步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成为了另一片宇宙的光。”
    “……我借助灵能的力量，获得了他留下的启发，以另一种方式启动了‘穿孔仪’，让另一片宇宙的光透过第四面墙，注入到反应堆的储气罐中，获得了从五光年外返航的能量——”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被站在人群边缘的d级研究员惊叫着打断了。
    “这不可能！你的意思是，你凭空变出来了一罐反应堆燃料？！”
    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相信和怀疑的表情。
    那纯粹是出于学术角度的怀疑。
    夜十耐心地解释说道。
    “是的，这片宇宙的物质和能量在前往造物主所在的宇宙之后只能以电磁波的形式存在，比如我说的光就是其中一种。而反过来，造物主所在宇宙的光投射到我们的世界，自然也会展开成别的东西……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至于为什么展开之后的东西是氦三，我也不清楚，但我能告诉你，它并不是无中生有的。”
    “通过灵能进行信息传递是存在限制的，我从邱时也博士那儿只能获取我已经知道的信息，比如如何操作那台穿孔仪。至于穿孔仪的原理，以及邱时也博士是如何获得祂的启示，我并不知道，除非他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亲口告诉我。”
    看着呆愣住的学院研究员，夜十面向采访自己的那个记者继续说道。
    “至于灵能，这个其实很好验证……毕竟联盟的研究机构已经对该项目立项了，甚至我们早就用上了。只不过叫法不同，双子号的船员称其为灵能，而我们称之为‘形态形成场’。”
    那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
    形态形成场在联盟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而现在更是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研究课题。
    废土纪元已经结束。
    他们不再需要隐藏底牌以获取战略上的优势，更重要的是与合作伙伴建立更紧密的信任关系，以及深入的了解自己。
    现在已经是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夜十从兜里取出了一张报纸。
    那是《地精观察报》三个月前发行的某一期。
    自打和蒋雪洲立下那个赌约之后，他就在猎户号上找了张纸和笔，将自己通过“形态形成场”看见的《地精观察报》某一期抄了下来。
    虽然他只抄了一个版面，但也已经足够了。
    以太阳系和南门二之间的距离，就算是电磁波也得走上五年的时间！
    这一页报纸已经能证明很多东西了。
    看着迅速围拢上来的众人，夜十缓缓开口说道。
    “末尾的时间签名和墨水的痕迹足以证明我写下这些内容的时间……你们只要根据版本编号找到三个月前《地精观察报》发行的那一期内容，自然知道我没有说谎。”
    吃瓜看戏的负债大眼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也行？！”
    他当然知道夜十没吹牛逼，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底裤都给扒了。
    而且还得到了光哥的默许！
    方长的眼中放出一丝精芒，脸上浮起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与此同时，先前被排挤到人群外围的《地精观察报》的记者，终于使出吃奶的力气重新挤回了前排。
    而就在他看向那张手抄报纸的一瞬间，那张将信将疑的脸上顿时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那篇报道——
    正是他写的！
    “一模一样……”
    脸都快被挤变形了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出了这句话。
    也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同一时间，整个防御平台的舰桥瞬间沸腾了！！！
    ……
    ……
    【尊敬的萨伦陛下，
    遵循您的吩咐，鄙人与麦克伦将军同行，前往联盟部署在近地轨道的防御平台，参加了联盟为迎接南门二归来的英雄举办的凯旋仪式。
    由于距离遥远的缘故，我并未用肉眼瞻仰那艘修建于人联时代的宏伟战舰……不过事实上，我觉得是否看见那属于旧日的辉煌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更惊人的东西就摆在我的面前。
    这并非是在夸大其词，只是我的所见所想。
    从我站上太空电梯升降舱的那一刻开始，我心中的震撼以及惊讶就没有停止过。
    体积巨大的升降舱在空中往复穿梭，将数十吨乃至上百吨重的荷载输送至我目光所不能及的天上。
    那副画面带给我的震撼不仅仅是“大”而已。
    还有多。
    很快我们坐上了其中一台。
    随着升降梯的高度不断上升，我没过多久便看见了缩成一块巴掌的南部海域，看到了大陆中央的荒漠，甚至看到了远在西部的诺顿城和凯旋城……
    是的，升降舱并不是垂直上下，而是在大气层的上方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形，直达距离地面上千乃至数千公里的接收站点。
    那是联盟部署在同步轨道上的空间站，形状就好像一座垂直地面的钢铁圆环！
    我们飞到了圆环的中间……大概是中心的位置，接着两条折叠的悬臂从圆环的内侧展开，和我们乘坐的升降舱连接在了一起。
    我们沿着狭窄的舱门离开了升降舱，前往了那环形圆环状构造的内部，并在那里换乘了其他交通工具。而就在我们终于抵达最终目的地的那一刻，我透过舷窗看见了令我此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长宽数百米的钢铁构造体上，林立着一座座口径与长度惊人的电磁舰炮！
    它们就像竖起的长矛，直指向大气层之外的黑暗。
    老实说，那玩意儿让我很有安全感，以至于那原本孤寂阴冷的宇宙在我的眼中都没那么黑暗了。
    同样的巨炮我在南海联盟的海岛上见到过，然而这里却密集地排列着足足数十座！
    不止如此。
    那些工作人员自信的眼神告诉我，这种玩意儿他们还有更多。
    根据他们的说法，这种电磁炮只需要三炮就能让护卫舰核心的偏导护盾过载，足以代替运行在轨道上的太空垃圾应对拉格朗日点的威胁。
    我无法想象这座炮台一轮齐射会是怎样恐怖的画面，更无法想象他们若是调转炮口对准我们又该怎么办。
    听说南海联盟有一种特殊弹头，能够让炮弹在大气层内以极低的动能衰减飞行。
    如果这是真的，从联盟将电磁炮装上近地轨道防御平台的那一刻，属于钢铁飞艇的时代就已经结束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用文字表达我心中的震撼以及失落，我们在某些领域可能确实已经被我们的对手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更令人沮丧的是，就在我们还在试图争夺地上的霸权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目光瞄准了星空，并开始为人类文明的未来未雨绸缪。
    请原谅我在这封非公开的私人信件中写下这些话，我担心我的任何委婉都有可能让您对当前的形势产生误判……而这对我们来说很可能将是致命的。
    废土纪元已经结束了，留给我们试错的空间可能不多了。
    或许我们应该尽快顺应历史的潮流，将思路从对抗转为合作，像其他幸存者势力一样积极参与到文明层面进步的事务。
    新的纪元不再需要一位支配一切的霸主，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可能只有两条路——
    要么让威兰特人的荣耀像灰尘一样无声无息地坠落，要么让它成为璀璨群星中同样闪耀的一颗。
    您忠诚的使者，奥斯提尔特万夫长。
    】
    ……
    随着欢迎英雄回家的凯旋仪式结束，这场时隔两个多世纪的重逢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至于夜十从南门二带回来的那些震撼的消息，地球上的幸存者们恐怕还需要一段消化的时间。
    包括他提出的成立太阳系外探索舰队的倡议。
    虽然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这种事情并不是某个人说句话或者点个头就能决定下来的。
    在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推动这支“舰队”的成立还需要一些幕后的博弈。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不用夜十这个最先开口嘴炮的家伙操心了。
    在返回近地轨道防御平台之后，他接到了由避难所管理者亲自下达的任务——
    带着来自盖亚行星的“使者”乘坐太空电梯返回地表，并搭乘轮船和火车前往曙光城的黏共体大厦。
    其实在南海联盟坐飞机是可以直接抵达曙光城的，并不需要换乘辗转那么多交通工具。
    不过管理者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借这个机会在地球上多走走看看，更多地了解一下“始祖”们的星球。
    这里姑且也能算她半个娘家。
    另外，黏共体这边也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商讨如何处理与“盖亚文明”的关系。
    哪怕联盟的意见在其中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楚光也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学院和企业的意见。
    听闻“始祖”这边“酋长”的安排之后，朵拉表现的相当配合。
    早在盖亚行星上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瞧瞧那些传说生活在天上的始祖们，平时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了。
    乘坐升降梯返回了地表。
    当她从敞开舱门钻出来的一刹那，顿时被那映入眼帘的景色给惊掉了下巴。
    “好大！！”
    -
    （兄弟们除夕快乐！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祝大家龙年都有大气运！都像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