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一路直接驶入了沈公馆。
    南予国首领，沈家居住地。
    坐落在南城最南边城门正中间的位置，和南城的最高办事机构仅隔了一道护城河。
    沈公馆坐南朝北，迎面就是一扇庄严威武的大门，门口处有四个护国军守卫，轿车驶入大门内，开过偌大的一个庭院，庭院里面也是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守卫军站岗，整体给人的感觉太过肃穆，很是压抑。
    轿车停到最里面的一个庭院。
    庭院入口占了8个守卫军。
    此刻一个守卫军上前，恭敬的给乔箐打开了车门。
    乔箐下车。
    站在那里的守卫军，整齐的敬礼，显得很是尊重。
    乔箐抿唇。
    她跟着其中一个守卫军，走过一道溪水拱桥，踏入了一个挑高的大门内。
    里面，最中间的位置，坐着南予国首领，沈文国。
    他左手边的位置，坐着沈君淳，沈文国的大儿子，目前首领继承人之中，呼声最高的。
    紧接着坐着的是沈君贤，沈文国的四儿子。
    右手边的位置，坐着沈蔷薇，沈文国的二女儿。
    沈蔷薇旁边的位置留了空，再接着坐着的是沈瑶薇，沈文国的小女儿。
    而沈文国的夫人，沈君淳的妻子，沈蔷薇的未婚夫等，都没有出现。
    这个场合，貌似只是沈家直属沈姓人。
    乔箐眼眸微动。
    她恭敬，“首领。”
    “还叫首领。”沈文国嘴角一笑。
    笑容分明，很和蔼可亲。
    乔箐没有开口。
    沈文国也没强求，自若说，“今天支开了所有其他人，就只有我们一家人。别拘束，坐。”
    乔箐当然看到沈蔷薇和沈瑶薇中间留空的那个位置。
    按理应该是沈茗薇的。
    因为沈茗薇已经死了。
    所以……留给她。
    乔箐走过去，坐了下去。
    坐下去那一刻。
    沈家其他人明显对她投来了友好的微笑。
    乔箐轻抿着唇瓣，没有给予什么回应。
    “这些年你在外，辛苦了。”沈文国对着乔箐，声音明显温和。
    “没有。”乔箐回答，“我挺好的。”
    “要不是程凯之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还有女儿在民间。当年我和你母亲之间……”沈文国有些感叹。
    乔箐也没有接嘴。
    “原本以为只是露水情缘，却没想到，她却为我诞下了一个孩子，还来不及感谢她，她却已经离世。”沈文国有些伤感，似乎在回忆乔箐的母亲。
    乔箐喉咙微动，她说，“她不告诉你，或许有她的原因。”
    “她不想让我为难，毕竟我有家室。”沈文国说道，还带着些无奈和自嘲，“谁能想到，作为堂堂一国之君，我也会犯下所有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
    “乔箐母亲美丽动人，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心动。父亲一时沦陷，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母亲也已经原谅了你当初的错误，也接纳了三妹的存在。”沈君淳开口，及时的给了沈文国很好一个台阶下。
    乔箐眼眸微动，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口中的“三妹”，以及黑色西装恭敬她的“三小姐”，都是因为她的年龄而进行的排序。而刚好，沈茗薇死了，这个排序就似乎更加的合情合理。
    乔箐保持着沉默，没有插嘴。
    对这些人。
    没有任何情感，也就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好在沈文国也没再多提原来的事情，毕竟今天的目的不是怀恋过去！
    他开始拉着家常，问乔箐，“什么时候回来南城的？”
    “前几天。”
    “我以为程凯之把你带到三角洲了，你一直在那边。他说你在他身边最安全。”似乎是在说为什么他不把她带回来。
    终究。
    她还有一个禾口家族大小姐的身份。
    不仅仅只是……沈家三公主。
    她回答，“因为一些事情，所以回来了。”
    “是池家的事情。”沈文国说，终于说到了主题。
    乔箐抬眸看着沈文国，也没必要撒谎，她点头，“是。”
    “你知道谁在想要弄垮池氏药业吗？”
    “傅亢。”乔箐直白。
    “不，是我。”沈文国更直白。
    乔箐眼眸微动。
    当然。
    她很清楚。
    只是不想让沈文国知道而已。
    事实上，沈文国其实知道她什么都清楚。
    不揭穿，只是不想让彼此难堪。
    “沈家现在的情况是，南予国的政权牢牢在手，但是经济异常被动。目前对沈家影响力最大的就是燕家，但是燕家不好对付，所以先从其他财阀集团入手。我先选择了乔氏企业和池氏药业。”沈文国表情变得严肃，话语清清楚楚，“选择乔氏，是因为你在乔家长大，比较容易上手，所以让程凯之安排你回到乔家，当然也是为了让你亲手为你母亲的死亡报仇。好在，你确实不负众望，几个月时间就把乔氏彻底的拿了过来，在你离开后，现在也已经掌控在了蔷薇的手上，也就已经牢牢的被我们沈家所控制。”
    乔箐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沈蔷薇。
    所以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乔氏已经在沈蔷薇的控制下了。
    难怪当初沈蔷薇要进来乔氏集团，原来目的不过是在她拿下乔氏之后，顺理成章的，获取了她的劳动果实。
    乔箐没表露任何情绪。
    “接下来就是池氏。池氏作为除了燕家之外，最大的财阀集团，且是控制着药品的研发，对我们沈家而言是非常有用的经济武器，所以我让傅亢来处理池氏的事情。但据说，傅亢被你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了他的计划。”
    乔箐一直保持着沉默。
    “乔箐，我知道你和池沐沐之间的关系，我也能够理解你为池沐沐出头，但是。国与家之间，只能舍家。之前的事情我就不多说，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当你不知道我在收购池氏药业，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池氏的任何事情，对沈家而言，池氏药业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棋，不能丢。”沈文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下达了命令。
    命令她，选择放手。
    “好。”乔箐答应。
    不得不答应。
    而且从被带到这里来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不要怪做父亲的没有考虑你们做儿女的感受，站在我的立场上，我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国，只有国运昌盛，我才能有那个时间顾全我的家人。箐箐，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乔箐点头，“程凯之给我说过很多。”
    “理解就好。”沈文国点头，那一刻又说道，“对了，我听闻你有500多亿的个人资产。”
    “大部分是程凯之的。”乔箐回答。
    “钱多少不重要，当然，那是你的我也不会纳为己有。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父女之间产生误会，你这500多亿，我希望不要在南予国进行流通，我想你应该也没有需要在南予国花钱的地方，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找你大哥。”
    沈君淳对着乔箐微微一笑，意思是可以随时找她。
    乔箐敛眸。
    “我不怀疑你会帮池氏注资，但也不想听到一些闲言闲语。傅亢几次在我面前提及你，确实让我有些不是滋味，也有些无言以对。为了避嫌，且还你一个清白，我会让人监管你的个人资产流动，如若下次还有谁对你有任何异议，我会拿出证据给你解释。”
    乔箐嘴角淡笑了一下。
    原来一国首领，真的也不过如此。
    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什么证明她的清白，就是在控制她，不让她去帮助池家。
    说到底，还是对她的不信任。
    “本来想要多留你在沈公馆几天，想和你多相处相处，奈何，刚刚收到了你舅舅程凯之的信息，他让我早点送你回去。”
    乔箐看着沈文国。
    所以现在是要把她直接赶出南予国了是吗？！
    沈文国说，“这段时间南予国局势确实不稳，加上你和燕衿的关系，留在南城确实不安全，把你送到程凯之身边，我也比较放心。”
    “好。”乔箐点头。
    反正，就是赶走她而已。
    “等一切过去了，我不只是在沈家内部，在外也会还你一个身份。而这段时间，只有先委屈了你。”沈文国看上去有些愧疚。
    意思也说得明白。
    现在她的身份就在沈家人内部而已。
    在外。
    她没身份。
    她其实从未稀罕过。
    “箐箐，照顾好自己。”沈文国笑着。
    看上去满脸慈祥。
    乔箐点头。
    那一刻也看到大厅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守卫，就是在等候她。
    她也没有停留，跟着守卫直接离开。
    对她而言，这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乔箐一走。
    沈文国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沈家所有人原本友善的笑容都消失了。
    沈君淳开口道，“父亲，就真的先让乔箐这么走了吗？”
    “不急。”沈文国说，“再过几天，等池氏药业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再说。”
    “是。”
    沈文国嘴角拉出一抹冷笑。
    当年乔箐的母亲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现在的乔箐，也不过如此！
    ……
    乔箐被沈文国送上了去三角洲的专机。
    她坐在飞机上，看着飞机滑行，预备起飞。
    她回神。
    终究，在起飞前，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对不起，我食言了。后天，不能回家。”
    不能回家。
    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发完信息之后，乔箐关机了。
    她甚至不敢去想象，燕衿接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他会有多失望。
    对她，有多失望！
    ……
    竹沁园。
    文逸在燕衿的指使下，在布置房间。
    文逸就不明白了。
    好好的黑白灰高级感，为什么突然要挂上这些蓝的粉的红的黄的，搞得像过节一样？！
    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此刻他手上拿着一个粉丝爱心带羽毛的风铃，问道，“爷，这个真的要挂门口吗？”
    分明太少女了点。
    虽若微风吹过时，羽毛飘扬，铃声悦耳。
    可终究而言，还是太不搭了啊。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事实上已经找准了位置，准备挂上。
    “不挂了。”燕衿看着手机，淡淡的说道。
    “啊？”文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忙问道，“那挂哪里？”
    “扔了吧。”燕衿说。
    “什么？”文逸整个人懵逼了。
    今天一大早就让他起来搞各种装饰。
    虽若确实看上去有些浮夸，但经过一上午的折腾，整体效果还是有的。
    原本冷冰冰的房子，现在明显温暖了很多。分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扔了。”燕衿重复，又补充道，“全都扔了。”
    什么叫，全都扔了？！
    文逸直愣愣的看着他家爷。
    自从他家爷遇上乔大小姐之后，好像就没有……正常过。
    燕衿从沙发上站起来。
    什么都不再多说，离开了。
    就留下一个背影。
    一个让文逸觉得，有些孤独的背影。
    不。
    他家爷如此强大，怎么可能会有一种被遗弃的视觉感，一定是自己多虑了。
    倒是。
    他看着好不容易装饰上去的东西，微叹了口气。
    他家爷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
    他得把他今天辛苦了半天的东西，又一样一样取下来。
    他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又惹到他家四爷了，否则怎么要来这么折磨他！
    燕衿自然不会搭理文逸的心思。
    他此刻走上楼梯。
    楼梯也已经进行了装饰。
    每走过，都会有感应的灯光，一步一步，在脚底下亮起。
    他想。
    女人应该会喜欢这些闪耀的东西。
    分开那么久，总得给她一点小惊喜。
    他走上2楼，脚步微顿。
    乔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也看到文逸在崩溃的把挂上去的装饰品取下来。
    乔治说，“我就说我妈不会喜欢这些的东西的。”
    在乔治心中，是以为她妈不喜欢所以才会取下来的。
    燕衿抿了抿唇，“你妈明天不来了。”
    “……”
    “抱歉，让你失望了。”燕衿嘴角浅笑。
    诚心在道歉。
    乔治小嘴唇紧咬，分明很难受。
    却又忍受着，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下次还有机会。”燕衿摸了摸乔治的小脑袋，“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做不到。”
    乔治就这么看着燕衿。
    看着他在笑着安慰他。
    他突然伸手，拉着燕衿的手。
    燕衿眼眸微动。
    乔治很少对他主动。
    但不否认，乔治已经不再排斥他。
    “我会陪着你。”乔治开口。
    燕衿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以后，我陪着你。”乔治很肯定的语气。
    燕衿轻笑，“你是怕你妈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是吗？”
    “……”乔治小脸涨红。
    他就知道，燕四爷不值得同情。
    “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燕衿又揉了揉乔治的头发。
    然后离开了。
    是不想，把太多情绪表露出来。
    乔治站在原地看着燕衿高大的背影。
    他爸其实……真的很想他妈！
    ……
    南城市中心医院。
    池骋被送进了手术室。
    送进去之前。
    颜如灵一直抓着池骋的手不放。
    池沐沐也一直在她爸身边，不停的告诉他，“爸，我和妈在外面等你。”
    “爸，别怕，手术会很成功的。”
    “爸，我们会一直在外面等你的。”
    池骋被推进了手术室。
    池沐沐和颜如灵，眼眶通红的，目送着手术室的大门关上。
    两个人都这么看着大门的方向很久。
    很久。
    一动不动。
    直到走廊上又出现了几个脚步声。
    池沐沐和颜如灵转头。
    看着江见衾陪同着一个国外的医生出现。
    池沐沐和颜如灵三两步的过去。
    江见衾说，“放心，交给我们就好。”
    “见衾，真的拜托你了。”颜如灵眼前已经模糊不清。
    “嗯。”江见衾给了她一个坚定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池沐沐和颜如灵，情绪都稳定了很多。
    江见衾没有多停留。
    他带着国外专家医生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关了过来。
    池沐沐扶着颜如灵，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很漫长很漫长的等待。
    手术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开始的。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其实手术前就知道，心脏移植手术的时间很长，一般都需要6个小时以上。
    所以不急。
    不能急。
    池沐沐拿出手机，试图想要通过网络分散注意力。
    所以那一刻一点开新闻客户端，豁然就看到了新闻上头条内容，“池氏药业内部已解体，疑研发团队全部加入安阳药业。”
    池沐沐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连忙点开新闻内容，看到里面写道，“据知情人透露，池氏药业的内部早就在这次的疫苗事故变得混乱不堪，面对着新品无法上市，旧品被持续退货，池氏在资金上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短缺现象，部分员工也已经有了跳槽的打算，但对池氏影响最大的还是池氏集团的核心机构——研发团队。据说，安阳药业趁着池氏此次事故的发生，已经将池氏药业的研发团队全部花重金挖掘了过去，从知情人口中得知，研发团队的离开不仅仅只是因为池氏这段时间的一个疫苗隐患导致的池氏动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池氏突然换了领导人。据悉，池氏原董事长池骋现在病危，池骋唯一的女儿已经在池氏内部进行了宣布，池骋不会再领导池氏药业，将由池沐沐接替他父亲的位置。”
    池沐沐隐忍着情绪继续往下看。
    “池沐沐虽然在和质检厅的对峙上，爆发出了惊人的能力，但终究一次的胜利并不能说明就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不止池氏内部，现在外界大部分人都是不看好池沐沐来接替她父亲的位置，特别是在池氏受到极大影响的情况下，池沐沐不可能带领池氏药业起死回生。而根据这一系列的分析，大部分专家认为，池氏药业的研发团队离开池氏，加入现在势头正旺的安阳药业是极有可能的。当然，最终到底是不是如此，待进一步确定。”
    池沐沐看完新闻内容，还走马观花的看了一眼评论区。
    评论区的评论很多。
    大部分人都在做理智的分析。
    分析的结果都是，池氏的研发团队会离开池氏。
    池沐沐咬牙。
    她看了一眼手术大门的方向，回头对着她母亲说道，“妈，我去打个电话，工作上有点事情。”
    颜如灵木讷的点头。
    此刻除了她爸的手术，大概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池沐沐直接走向了一边，迅速的拨打了刘文志的手机，“刘特助，我刚刚看到新闻说我们的研发团队跳槽了，是不是真的？你赶紧去核实一下？”
    “是真的。”刘文志说，“现在人力支援部已经收到了研发团队百分之八十的辞职信。”
    “什么？”池沐沐咬牙。
    “现在我正在做思想工作，但是……情况并不乐观。”
    “他们怎么会突然辞职？我们现在不是刚好证明了我们的清白吗？”池沐沐有些想不明白。
    “我也很诧异。本来这些人员都是我们的核心，我们对他们在签订劳务合同以及工资待遇方面都做到了极致，一般情况下不可能会有人员辞职，可现在，这些人却愿意赔偿大量的违约金，也要离开池氏药业！”
    “为什么要离开？”池沐沐真的有些崩溃。
    崩溃着，是想不到那么多的。
    “我刚刚问了一个私交比较好的研发人员，他给我简单说了几句，大体意思就是，对方公司待遇更高，违约金由那边全赔，那意思就是，他们不能不去。”
    “就这么没有感情吗？就因为眼前的利益就全部要走？不就是加工资吗？多少我加！”池沐沐有些激动。
    “应该不是加工资的问题。”刘文志说，“你先别着急，我还在进行挽留，到时候有最新的情况再告诉你。”
    “你一定要把这些人挽留回来，没有了他们，池氏就真的搞不下去了！”
    “我知道。”刘文志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真的就拜托你了，现在我爸在做手术我也走不开。”
    “你先陪着董事长，我来处理。”
    “刘特助，真的谢谢你。”
    “应该的。”
    池沐沐挂断电话。
    那一刻真的是眼眶都急红了。
    她想了想，连忙给乔箐拨打电话。
    现在因为她爸还在手术，她其实没心思想太多事情，也想不到那么多。
    她就是本能的依靠乔箐。
    总觉得，她可以为她解决任何困难。
    然而电话拨打过去，对方直接关机了。
    怎么……关机了？！
    池沐沐很着急。
    总觉得现在除了乔箐，谁都不能帮她。
    就在慌乱无措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她妈的声音，没听清楚说了什么，但是是带着哭腔的。
    池沐沐惊吓到了。
    连忙放下手机跑过去。
    然后就看到走廊上，一群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护士，突然抬着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离开了。
    看上去情况有些严重。
    池沐沐过去那一刻，就听到颜如灵在说，“是，是，是你爸的主治医生，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手术中晕倒了，现在被紧急送去了抢救。”
    池沐沐整个人已经呆立在了现场。
    什么叫。
    主治医生手术中晕倒。
    他晕倒了，她爸怎么办？！
    她爸，该怎么办？！
    池沐沐不相信的看着那群医生护士离开。
    她转身很激动的对着手术室外的责任护士，“主治医生现在晕倒了，我爸怎么办？我爸怎么办？里面什么情况，里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小姐你先冷静一点，刚刚已经有护士进去看情况了，也把最新的情况通知了院领导，马上就会有最紧急的手术急救措施，我们会尽全力的保证手术的顺利，请你不要太激动。”
    “要是你爸在手术室，你会不激动吗？！你能不激动吗？！”池沐沐真的已经失控了。
    她真的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到底上半辈子她做了多大的缺德事儿，才会被报应成这样。
    就是因为自己蠢吗？
    就是蠢到，老天爷都要惩罚她吗？！
    “沐沐。”颜如灵看池沐沐的模样，也被她惊吓道了，她连忙拉住她，“沐沐，你别慌，不会出事儿的，你爸不会出事儿的。”
    池沐沐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了。
    她努力克制，努力忍受。
    但就是，难受到不行。
    很快。
    走廊上出现了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年龄都有些大。
    一个医生走过来，对着颜如灵和池沐沐非常愧疚的说道，“我是本院的院长，很抱歉在手术过程中病人的主治医生因为突发事故晕倒导致手术遇到困难，现在我们已经紧急联系了我们本院心脏科权威医生来支援本次手术，他马上就到。请你们放心，我们会根据手术的进展，会考虑手术继续还是停止，我们会尽全力保证病人的生命安全，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
    “我除了相信你们我还能怎么办！”池沐沐眼泪不停，“我除了相信你们，我们还能怎么办……”
    她整个人已经哽咽不清。
    此刻。
    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
    池沐沐转头。
    转头看到江见衾突然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她当时眼前模糊不清，所以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当真正看清楚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已经……被吓到差点晕了过去。
    主治医生晕倒。
    陪同医生出来。
    是不是代表着她父亲，她父亲已经……
    “我会尽全力帮叔叔做心脏移植手术，手术时间会比较长，你们注意耐心等待。”江见衾说，又快又急的说。
    池沐沐怔怔的看着江见衾。
    他的意思是不是，她爸还有得救。
    说完之后。
    江见衾直接转身就进去了。
    似乎是一秒都不能耽搁。
    分明这么紧急，他却亲自出来一趟。
    池沐沐想不到那么多。
    她只是冲着江见衾背影大声说道，“江见衾，一定要救下我爸。”
    江见衾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但他抬手，用手型比了一个OK。
    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那真的是池沐沐觉得，最光辉，最伟大的一个背影。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看着她妈。
    颜如灵也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却因为江见衾的突然出现，就好像是给了她们一颗定心丸一样。
    她也冷静了下来。
    两个人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中途有医生进去。
    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出来。
    池沐沐也完全没有心思管池氏药业的事情了。
    对她而言。
    现在她父亲的手术，比什么都重要。
    手术时间很长。
    比理论最长的时间还要长。
    从上午9点30分，已经做到了晚上9点30分……
    整整12个小时了。
    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结束。
    然而走廊上却依旧安静的，安静的在等待。
    此刻除了池沐沐和颜如灵，上完课的颜小夕也来了，以及颜小夕的父母，都安静的在走廊上等待。
    焦急的等待。
    终于。
    手术的灯光熄灭。
    缓缓，大门打开。
    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不是，江见衾。
    是后面进去的一个心脏专科医生。
    池沐沐从椅子上站起来。
    站起来那一刻，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软。
    颜小夕一把扶住池沐沐。
    颜如灵已经不敢上前问医生了。
    她就这么直直的看着。
    看着医生满脸疲惫的走了过来。
    池沐沐努力让自己的背脊停直。
    她告诉自己。
    不会出事儿。
    她爸，不会出事儿。
    医生开口道，声音有些低落，“手术不算成功。”
    池沐沐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紧握着拳头。
    就这么面对着医生。
    “在心脏移植最关键的移植时刻，专家医生突然晕倒，导致心脏移植耽搁了时间，却因此让病人在手术过程中的血液循环出现了问题，导致脑部血液供血不足，经过江医生紧急抢救处理，勉强没有让病人在手术台上结束生命，却还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脑部损伤。而病人那时原心脏已经摘除，没办法终止手术去先处理脑部损伤，只能继续手术，心脏移植手术是很成功，但手术过程中遭受的脑部损伤不能确定现在对病人有没有影响。最坏的结果就是，病人再也醒不过来。”
    池沐沐身体往后倒了一下。
    颜小夕连忙又扶住她，声音哽咽道，“表姐。”
    池沐沐不相信的看着医生。
    开玩笑的吧。
    怎么又说醒不过来。
    上一次送进医院，也说醒不过来。
    不是醒了吗？
    这一次手术，又说不能醒过来。
    不。
    不可能醒不过来。
    她爸怎么会，醒不过来。
    “这次比病人第一次做心脏急救手术更严重。”医生告知，“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池沐沐摇头。
    她做不好心理准备。
    她不可能接受他爸再也醒不过来。
    “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鞠躬。
    或许也因为这次的突发事故，感到愧疚。
    尽力了。
    池沐沐眼眶红透。
    她为什么要接受他们的尽力了。
    如果不是他们医生自身的原因，他父亲也不会遭遇这么多。
    如果不是他们医生……
    池沐沐眼前真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是恍惚中看到他爸被推了出来。
    颜如峰和汤雅芸迅速的走了过去，很激动的叫着，“姐夫，姐夫。”
    池骋没有任何回应。
    此刻颜如灵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身体看上去那么单薄。
    脸色看上去那么惨白。
    今天一天。
    其实所有在外面等候的人，都是滴水未沾。
    也有护工送了饭菜过来。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动一下筷子。
    也没有谁，强迫谁一定要吃。
    现在这一刻。
    池沐沐就看着她妈，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过去。
    走过去看着在移动病床上，脸色惨白得吓人的池骋。
    看着看着。
    她身体一倒。
    “姐，姐。”颜如峰一把把她抱进怀抱里，大声叫着她。
    颜如灵就这么晕倒在了现场。
    颜如峰吓得连忙叫着医生。
    一时之间有些混乱的走廊。
    颜如灵和池骋都被送走了。
    池骋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独立的一个监护室，没办法再住进高级的VIP病房了。
    颜如灵通过急救确定只是因为伤心过度，送去了病房休息。
    池沐沐就一直陪在她妈的身边。
    陪着她，很怕她母亲想不开。
    此刻的手术室里面。
    护士带着护工去清扫卫生，并进行灭菌。
    那一刻就看到江医生坐在手术室里面，久久都没有离开。
    “江医生？”护士有些惊吓。
    手术都结束了，他怎么还没走。
    江见衾眼眸动了动。
    “怎么了？是不是手术时间太长，低血糖了？要不要我去给你那一袋葡萄糖过来。”护士连忙说道。
    江见衾摆了摆手。
    那一刻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那一刻确实有些头晕。
    手术确实太长。
    他真的有些体力不支。
    而他没有离开的原因。
    只是因为……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池沐沐，面对池沐沐一家人。
    这台手术，如果不是中途意外，会很顺利。
    因为中途意外，所以发生了手术失误。
    他很清楚。
    池骋脑部受损的面积，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让他变成植物人。
    而那百分之十的几率，在平常人身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医生。”护士连忙扶住他，有些紧张他的身体情况。
    江见衾稳定了一下。
    他推开了护士，离开了手术室。
    离开后，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他脱下了手术服，换上了平时的白大褂。
    他让助理拿了一袋葡萄糖水。
    其实手术过程喝了不少。
    他又喝了一些，才离开了办公室。
    “要不要吃点东西？”助理问他。
    江见衾摆了摆手。
    他走向池骋的重症监护室。
    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里面躺着的人，仿若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所有。
    他走过去。
    她连眼眸都没有动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那里。
    彼此沉默的站在那里。
    很久。
    久到，腿似乎都已经麻木。
    池沐沐转身离开。
    她妈还没醒。
    她怕她妈醒了之后，一个人会害怕。
    “对不起。”
    池沐沐离开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
    她喉咙微动。
    其实。
    她没怪江见衾。
    她知道，他尽力了。
    毕竟，他也没有想到会在手术中发生这样的事故。
    如果她真的要去怪他。
    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他！
    何况，怪他有什么用？
    她爸的手术还能重新开过吗？
    她爸可以醒过来吗？
    她说，“医生的晕倒只是意外吗？”
    池沐沐的冷静。
    让江见衾还是有些惊讶。
    当时手术中，他不能让自己有一点分神，唯一用了最紧急的时间给外面的人一点信心，即使他很清楚这台手术后，池骋很难再醒过来。
    结束了手术，他也想了很多很多。
    想池沐沐，会不会难以接受。
    想池沐沐，怎么才能接受。
    －－－－－－题外话－－－－－－
    假期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我感觉我有点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