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精灵之森。
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穿过生长的密集的高木群,照在小院里的土地上,让在院中躺椅上闭目休息的玛希侧过头看去,因这冬季难得的晴日而心生感触。
他想裴洛蒂娜了。
是的,想她,很想很想。
每一个难眠的夜里,他都被浓浓的思念侵扰,思到心一揪一揪的疼,念到眼泪不禁湿了眼眶。
他啊,从决心再不靠近裴洛蒂娜的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想她了。
因为,他再不能也不会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呢……
再一次被这样的想法深深击中,玛希捂着胸口弯下了腰,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把旁边负责照顾他的莱安吓了一跳。
“玛希,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去找亚度尼斯叔叔来。”
“别。”
玛希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开阖,轻轻吐出一个字。缓了又缓,待到那痛心的感觉弱了些后,才对莱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别去打扰亚度尼斯叔叔了,他们还要忙重建本源的事。”
是的,他的心痛是老毛病了,从病发的那天起,就再难以治愈。只能每日痛着、挨着,挨到不能再挨的时候,悄悄给裴洛蒂娜写一封信,然后烧给黑暗中的自己。就这样很多天,很多夜……
与玛希一起长大的莱安从他的神色中寻出了些痕迹。
他看着玛希又闭上眼,一脸毫无生气的样子,张张嘴,终究只是发出了一句无声的叹息。
感情这种事,如果不能两厢情愿,那么注定会有一个人受伤。而这伤除了自己看开,别人再如何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摇摇头,莱安又想起原本与威弗列德相恋,后来嫁给了人族再无音讯的阿蜜莉亚,只觉得他们一同成长起来的这些小伙伴都好苦,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经历如此多的磨难。
所以看到小院外悄悄冲自己招手示意的精灵少女时,莱安选择了视而不见,脑袋一扭就端着空了的药碗回了木屋。
爱情就是罂粟,谁沾谁上瘾,然后就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他才不要重蹈覆辙,再走进这样一条死胡同。
一根筋的莱安从此对爱情无感,一心钻于力量一途,直到他经历了许多成年之后,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姑娘。这里暂且不提。
现在的莱安只想精灵族快点振兴起来,解决受困于精灵神神格的问题,找到新的发展之路。他也更希望小伙伴裴洛蒂娜在远方求学顺利,玛希在精灵之森快点养好伤。
玛希的伤还很重吗?其实并不是的。他只是在重获本源之后,在力量的这条路上迷失了方向。
他因教廷在他身上的实验导致力量之源碎裂,各种力量在体内乱窜,无处皈依,造成了身体破坏性的损害,在裴洛蒂娜找到他的时候就奄奄一息了。是后来裴洛蒂娜百般努力、用尽方法,才让精灵母树种子在他身上发挥作用,为他重塑了力量之源,使得他的存在又有了可以依附汇聚的地方。
但新的力量之源与之前的相比,却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其中向精灵神神格传递信仰之力的‘管道’没有了。
这里暂且就说成是‘管道’吧,玛希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表达方法。
这也就代表着他十几年来的信仰没有了,他成了没有根的精灵。
回到精灵之森后,玛希因为这个倍感迷茫,维拉女王他们却欣喜万分。因为一直以来他们努力的方向,就是让精灵们都拔掉这个传送信仰之力的‘管道’,不再与精灵神的神格建立任何联系。
于是,玛希就被安排到了亚度尼斯的家,好让负责这个项目的亚度尼斯能一边照顾他一边就近观察。而大精灵亚度尼斯的家,也就是裴洛蒂娜的家了。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院,触摸着家中落了一层薄灰的摆设,玛希几乎每一天都是不能平静的。
在这里,他跟裴洛蒂娜渡过了很多个美好的午后,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做美食,一起吐槽学校的老师们,阳光与今日一样,把人的心里都照的暖洋洋。
他曾在一次调皮的戏弄了她之后,报复似的打趣她叫肥萝地拿——可以从地上拿出来的肥肥的萝卜。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样出来。
圆滚Q肥的气球般的萝卜上长出两个可爱的龙犄角,尖尖的精灵长耳,猫垫般的手掌,还有,头顶的两根萝卜叶和下面的一根长须。竟是真的完美地诠释出了什么叫‘肥萝地拿’,让裴洛蒂娜本人又好气又好笑,追着他打了半天,最后还是固化后把那块泥土完整的挖了出来,放在木盒里保存了起来。
现在闭上眼睛,玛希似乎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裴洛蒂娜脸上的笑意和气恼,以及不轻不重的打在他身上的感觉。
这是他们相处点滴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让玛希每每想起就觉得心里有了甜蜜,哪怕这甜蜜与他期待的相差甚远,也足以暂时安抚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抱着被裴洛蒂娜留在家里的木盒,玛希幻想着如果此时自己与裴洛蒂娜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景象。是陪着她逛街,还是听她说话,亦或者,是像以前一样当她的试菜师呢。
想着想着,玛希闭着的眼睛就流下泪来,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个表面已经有些腐蚀的木盒,假装自己与裴洛蒂娜是相爱的。
看到这一幕的亚度尼斯有些不忍心迈步进来。
这孩子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总是这样,让作为裴洛蒂娜父亲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以前也很属意玛希做自己的女婿。可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知道,两个孩子已经走不到一起了。
想了想,亚度尼斯还是推开小院的门,向玛希走了过去。
“玛希,过几天信使会送些消息去给裴洛蒂娜。你,你有什么要带给她的吗?”比如信之类的?
亚度尼斯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惊扰了陷在回忆与虚幻中的玛希。
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玛希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亚度尼斯,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什么要带给裴洛蒂娜的,我不会再打扰她了,就这样静静的思念她,就已经足够了……”
他摩挲着木盒上有些模糊了的雕花,心痛的难以自己,却再也说不出别的。
同一时间,远在阿兰城的裴洛蒂娜也突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精灵之森的方向。
她想到了玛希,然后,就是一声叹息。
曾看到一句话,说爱情是两个有趣灵魂的势均力敌。可惜,她与玛希的灵魂从不曾相遇。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