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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牢
    这件案子果然有问题。
    陈浮生只是看了一遍卷宗,就下了这样的评论。
    如果说之前他把握还不过一半,现在就已经提升到了八九成的地步。
    何湘君的父亲何兰亭罪名是勾结上下,贪污受贿,只不过首告他的却是身边的县丞,借着这份功劳已经由一个县丞替了县令。
    这道任命很不正常,陈浮生多少知道点大齐的官场规矩,一般来说,县令多有三甲同进士担任,然后三年一考,如果三任九年政绩优异,县令就可以升迁,还有二甲的进士们下去加一层资历。
    和县令们直属中央都是异地做官不同,大多数县丞都是由原籍人士担当。
    为的就是避免当地人做了县令之后把下面全部控制起来。
    更何况县令也是有着学历要求的,举人出身的很少,而县丞却基本上都是由举人担任。
    可是仅仅是一件不算太大的贪污案,不但将县令拉下了马,甚至绕过了规矩,直接就将一个县丞提拔到了县令的位置,而且所谓的证人政物也是语焉不详,摆明了有着疏漏。
    这种案子,那些老刑名不肯定看不出来。
    陈浮生摇摇头,却是有些疑惑不解,以对方的势力,想要炮制些证据或者找些证人都是轻而易举,怎么会如此粗陋呢?
    然后陈浮生头脑一片清明,瞬间明白过来。
    他之前的想法都是立足在规矩里面,而实际上对方根本不需要那么充分的证据,只要借助一个名头就可以用手中的权力将其下狱。
    前朝有一位唤作岳鹏举的大将军,征战天下无有不克,一片丹心烛照天地,却因为心系被胡蛮掳走的旧帝,因而得罪了新皇。
    然后就有一位奸臣曲承上意,将这位在外杀敌的大将召回问斩,所用的罪名居然是简简单单的“莫须有”三字,甚至都懒得粉饰伪装一番。
    这里面的冤情又找谁喊冤!
    很显然对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这只能说明对方背景很大,陷害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在他心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个念头一生起,陈浮生便觉得天地一片广阔,虽然他是一个修行者,这两年下来,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却是全在世俗的规矩里面打转,固然是他为人谨慎,不想出什么差错,却也无形之中拘束了他,今天见到这起案宗却是突然起了心思。
    这个世界的真相原来就是如此简单:拳头够大就有道理,不需要太多的缘由。
    至于法律却依然存在,只是因为制定法律遵从法律行事的则是拳头更大、权力也更大的朝廷罢了。
    陈浮生心中陡然生起这样一个想法,虽然他自己都知道有些偏激,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受此所激,陈浮生心中就有一种想要打破一切的冲动豪情生出。
    “没想到今天居然从这恶人身上有了些许感悟。”陈浮生将冲动深深压下,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破局之法。
    陈浮生想了几响,收起卷宗,还是打算先去看看那个何兰亭再说。
    刑部大牢,号称天牢,额网络,但是规模却要大上很多。而且里面的犯人规格也要高上不少杀人越货、坑蒙拐骗、贪污受贿的重刑犯,像是一般的小偷小摸可远远来不到这里。
    陈浮生跨过一道雕刻着狴犴的牢门,就看到四个彪悍的狱卒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酒,旁边还凌乱摆放着单刀、铁链,进来的时候他吩咐了在外守门的狱卒无需通传,自然也就没有人知会他们收拾一下。
    陈浮生既不惊讶,也不责问而是一声轻咳,将四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因为公务,陈浮生这些日子倒也下过几次大牢,四人之中倒也有一个记得他,此时看到他的到来,匆忙起身站成一对,抱拳问道:“大人到此,有何公干?”
    陈浮生亮亮手中的卷宗,露出一丝笑意,道:“有个案子涉及到了扬州的一个叫何兰亭的县令,我这次来要和他对一下口供。还望几位把牢门打开,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何兰亭吗?”
    狱头沉思半响,一拍脑袋道:“那您得跟我先去值班房里查一下他的牢房编号,做一下记录。”
    “这是当然。”陈浮生从善如流。
    眼看陈浮生身影逐渐消失,旁边一个年青点的狱卒才突然惊醒:“何兰亭,那位贵人不是吩咐过,不拘是谁有人来见那个何兰亭或者给他传进来东西,都要汇报吗?”
    旁边的人急忙用肘一捣,压低声音道:“你小子不想活了,还不把嘴闭上,没见刚才那人还没走远吗?”
    “那我们怎么办?”年青狱卒闷声问道。
    “等呗,等他看完那个何兰亭之后,我们估计也就要换班了,到时候再给贵人把消息传过去就是。”好心的前辈在一旁指点道。
    “诺,何兰亭,关押在地字十九号。”牢头先是翻过一本厚厚的名册,查到何兰亭的牢房编号,看着陈浮生在记录簿上写下来名字,这才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提着杆灯领着陈浮生走下去。
    “大人,这牢里面光线不好,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多多包含一下。”
    “无妨。”陈浮生挥挥手,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座天牢起来。
    如果说刑部衙门乃是朝廷天地义气之所在,赏善罚恶。
    那么刑部大牢与之相比,就要更加复杂。
    修行界中有位高人曾经说过:“红尘俗世就是一座天大的染缸,最是污浊道心。”
    凡俗之中人心最复杂不过官场,而到了刑部大牢这种地方,比起官场无疑还要肮脏污浊十倍百倍不止。
    陈浮生可以感觉那种罪孽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大牢,几乎是渗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墙壁之间。
    空气里面活跃着引人犯罪的念头,每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道心震荡一番。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着刑部衙门的官气镇压,又冥冥之中借助了狴犴的神力,这牢狱只怕就真得要变成人间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