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能重来
全策是用脚揣开许池办公室的大门的。力道大的让许池以为是抢劫。结果看着那个人满脸不爽的抱着个一脸无辜的小护士进来,冲他笑了笑,
“找到你的小护士了?”
不理会许池,全策径直走到床边把人放下。
他想说,哪用得着找。简直一目了然还差点引起一场小规模的骚动。在这场骚动中的受害者就是当事者本人。看他缩着一双手紧紧的拽成拳头唯唯诺诺的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苍白得脸庞让他无明火直串,压了又压才把怒气压下,只好把矛头对准许池,
“我给你的投资不够你多找几个护工吗?你让他去!?”
“…我觉得蛮适合的啊。你没看到病人都喜欢倾澈吗?”
“适合个屁!那些病人一个两个就跟才服完兵役的,身体好得很,哪需要护理。”全策向来寡言,难得一口气吐出那么多字句也是蛮拼的,“还有那些护士也奇怪的很,站在那儿不动,病人那么多,她们还有时间闲着凑热闹,全开了!”
看着全策失常的机车脸,听着他孩子气的碎碎念,许池笑得更放肆了,“还不是因为倾澈魅力太大,把我这医院弄得跟明星见面会一样。你能怪谁。”
倾澈被许池说的不好意思的害羞起来,挥着手赶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哪有什么魅力……”对啊。有魅力的人就在眼前呢。他才是万人的中心,聚光灯中的明星……全策。
“……恩?……”全策沉默着,要说什么呢?突然被许池那句‘魅力太大’给堵得词穷。看着眼前的人,粉色的护士服穿在他身上没有了原本的女气,反倒是布料刚好勾勒出他的身体曲线。纤细的腰,挺翘的臀,修长的腿,以及精美绝伦的脸孔,笑得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清澈的黑色瞳孔闪烁着让人无法移目的魔幻,用着稚气的嗓音对着每个人问好,一个弯身一个抬手一个回眸都是一阵心动的涟漪……而这样的魅力本就让人赞叹,只是那层淡淡的自卑感将这魅力混合磨陨得越发暧昧,越发无法自拔。如同罂粟。
许池拿着药箱走到床边,不用猜就知道倾澈受伤了,不然全策也不会那么大行动力的举动。
拉过那双缩在胸前的手,果然掌心已经擦破了皮。用着沾了碘酒的棉签小心的上着药,一边说着,
“你不要妄自菲薄。不是因为你,那些不愿吃药的病人也不会乖乖吃药,那些得了病而不能出去上学玩耍的孩子们也不会笑得那么开心。……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倾澈看着许池给自己上着药。不明白那些听上去再平凡不过的事怎么会是自己的功劳了。
“你怎么没做,你帮他们换药拉,帮老人捶背,给孩子唱歌不是吗?这些就已经够了。”
“这样就够了?”
点头。“当然够了。我保证他们一定会惊叹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护士。呵呵。”
倾澈还是不太适应许池直白的称赞。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全策的累赘,是他的伤他的痛。三年里他对他不停的羞辱,不断加剧的恨和厌恶,让他越来越无法仰视他的脸。……
全策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分毫。他的整个生命里被隔绝得只有全策,全策的笑,全策的生气,全策的皱眉,全策的霸道,全策的一切……从来没有自己。
“以前都没人说过我们倾澈长的好看吗?”见倾澈沉默着,许池继续问道。
以前?倾澈顿了顿,看了看全策……摇摇头。
许池对于他的沉默会错了意,开口道,
“没有吗?”
“……恩。”收回眼眸倾澈敷衍的应着许池。失落在眼角弥漫开来。
“怎么可能?…你说呢,策。”最后一句话许池说的意味深长,别有用心。撇了眼全策看着他面孔一闪而过的迟疑心头期待着他的答复。
倾澈心头一惊。甚至身体都僵硬起来,他们的以前……错乱的焦急过。可是……他一定不会在意自己的吧。那个时候他还狠着自己,更别说注意了。这样的答案,不用他说自己已经心里有数。……只是为何,心里还有一丝期待呢?
全策的停顿在倾澈心里荡起了阵阵波荡,一圈又一圈。
倾澈觉得自己已经快无法呼吸,这层致命的沉寂如霜覆盖着他的胸口以光速的时间……然后看到那薄薄的唇开启,秉住呼吸——
“以前……还是豆包脸,肉肉的……”回忆着印象里的他,扬着灿烂笑容的脸眼睛眯成月牙状可爱得跟奶娃娃一样……“以前,我们不怎么说话。”……他们从没说过话,甚至没有一次正式的见面。他不知道他见过他没,
他反正是躲再角落里狠狠的嫉妒过他呢。
“肉肉的?难以想像。”许池想像着全策口中肉肉的豆包脸的倾澈,怎么都无法把现在这个下巴被削尖的瘦巴巴的人联想在一起。
“是很难想像。”全策看着现在的倾澈,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看着他一天天的变化他也不会相信当初那个胖嘟嘟的自信满满笑脸盈盈的娃娃如今已然是蜕变得如此彻底。不想再自责,毕竟无济于事了。
“是场灾难还是因祸得福呢?你说。”许池开始处理倾澈膝盖上的红肿。他记忆里,这里已经不止一次受伤,上面已经长了伽看来是要留疤了。这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最深的那处已经蜿蜒成他身体的一部分盘延在雪白的手腕上。
倾澈听着他们的对话,沉默着……松了口气。全策的回答还是让他欣慰的。至少他还是对他有映像的。不至于都是惨不忍睹的空白。只是想起以前的自己,似乎记忆都有些模糊起来。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脂肪都在漫长的时间中被淹没得无影无踪都不自知,站在镜子前的自己经常会以为他天生就是这么瘦的人。天生就带着病根,天生就自卑。……眉头皱了皱,被膝盖的刺痛拉回了现实,压抑的低吟着,
“唔~~”
这轻声低吟也同时带回了全策的思绪。语气重了些,看着许池,
“你轻点。”
“我已经够轻了。”
“你没看他喊痛吗?”
“肯定会痛,都肿了你没看到。”——两人相互对持着你来我往。倾澈拉了拉全策的袖子,嫩嫩的看着他,
“你们别吵了……我”
“闭嘴!”结果话还没说完被那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给彻底中断了。不再说话了,乖乖的坐在那任由那两个人继续争辩着。
“不行,还是我来好了。”
“你来?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在的时候他受伤都是我处理的。”
“你还好意思说,不是因为你他会受伤?”
“你!……”
“你什么你,没话说了吧。你个虐待狂。”
“你!”
“又无话可说了吧。……”……全策发现自己全身都是错,从头错到尾,从以前错到现在,对于倾澈,他永远有太多的亏欠,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已经不能把他变回以前那个健康的豆包脸了,他只能尽可能的弥补那些错失,找回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他想要的,他都会帮他得到。
然而,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医院在倾澈离开后又恢复了生死交替的的阴沉。
此刻宁都已然被笼罩在厚重的黑幕之下,潮湿,冰冷又充满了未知的希望。
全策仍旧耿耿于怀倾澈受伤的事。……眼角瞟到身旁安静的人。想着之前遇到那个男人的事……嘴角动了动,
“想家吗?……”没有主语没有定语,这么个短语全策觉得已经让他很难启齿了。而后身旁人的沉默让他更是错愕。“倾澈?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同样无声的回答。全策偏过头一看,那人歪着头已经睡着了。窗子还开着,风吹得头发凌乱的散在脸颊遮去那张小得可怜的脸,伸出袖子的手包了纱布只露出修长的手指来。全策关上车窗,放慢了速度。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又想责怪又舍不得。
都怪许池这个杀千刀的蒙古大夫,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让他帮什么忙,再说,帮什么忙不好非得当护士。穿个护士服给保姆一样跑来跑去的。还弄得一身伤。脸颊上爬满了疲惫看得他心疼。……想来,最近心疼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已经渐渐习惯了心疼这个词语在脑海里随时迸发,想起肖奈的话,心疼会不会也包含了同情呢?
红灯前停下。全策可以在这一分钟里尽情的欣赏着这张睡脸。理理那些散落在耳旁的发丝露出一半张脸来,还是没什么血色,那层苍白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陪伴了他三年。甚至还会更久。全策想像着三天后倾澈妈妈看到他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泪流满面伤心难过吧,会怨恨他没有好好带倾澈才让他这么瘦。会发现,发现那些遍布在他身体各个地方的伤痕,当然还包括那条线。……可怜的女人一定会很心疼他的儿子,一定会有千万个自责自己三年前没有用尽全力的保护他,顺从男人的决定让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母亲的资格,所以她后悔不已……可是……有用吗?不管是她还是男人,还是他,都后悔了,也不能重来啊。
不能重来…就只好往前走。
——绿灯亮了,踩下油门,车子就会继续朝前。
霓虹灿烂,只可惜他错过了身旁那张亲爱的脸庞上如昙花一现般璀璨的冰花,凄凉,炫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