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别理他,乖,倾澈,别怕。”
相同的话语,相同的场景……看着缩在许池怀里的倾澈,全策不禁失笑。才短短几个小时,历史就惊人的重演。不过已经换了角色。那时他也是对自己格外顺从,握着他的手就能让他平静下来。现在是怎样……不是怕被人碰触吗?不是怕到连碰也碰不得吗?
不对不对,全策的思绪乱得出奇……准确的说,夏倾澈害怕的从头到尾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全策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疯子,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不再看他一眼,害怕再一眼自己就真的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转身大步离开像逃离一样,快速的逃离有他存在的世界。
肖奈了解全策,对于这样反常的全策,他觉得并不像以往那么简单,那不是戏谑也不是玩味而是纯粹的愤怒,那样毫无掩饰的愤怒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想来,这两天似乎有太多的第一次发生,接连不断。全策的事等下再去管,肖奈现在更关心的是倾澈。他一定被全策吓坏了,不要说他了,自己刚刚都被吓了一跳。那个疯子疯起来真的太恐怖了。许池一边安抚着怀里的人一边碎碎念,
“真是的,昨天才告诉过他今天就‘犯病’,浪费我的苦口婆心。”
走到他身边,肖奈目光落在缩在许池怀里的人身上,开口道,
“他会有所改变才奇怪。”
“也是。”许池默认,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以来,受到伤害的总是倾澈。而他终究只是个局外人,其实除了医治他身上的伤外,许池觉得自己和肖奈又有什么区别。自己昨天还那么理直气壮的指责全策一番,今天看来一切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徒劳。
然而最混乱的其实另有其人。
☆、第二十三章 平静的日子
全策仓皇而逃的冲出别墅,与正端药上楼的辰擦身而过。见他慌慌张张的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事。本想问他晚饭回不回来吃,全策就消失在花园尽头。
……
全策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奇怪的令自己错愕。叱咤风云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全策早已练异乎常人的忍耐力。无论任何情况下总是可以轻易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再严峻的状况他都可以波澜不惊镇定自若。没有人有能力影响他的心绪,搅乱他的步调,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引以为傲并且坚信的东西在今天顷刻瓦解……就因为夏倾澈……叫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可……这就是事实。那一刻的失控还在胸口翻滚,为什么在那呼之欲出的一瞬间,情绪会全线爆发,全策清楚那种感觉,那是愤怒。从未有过如此清晰到无法狡辩的愤怒。全部的全部只是从他看到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出现恐惧开始。
坐在办公室里,全策思绪犹如桌上的文件凌乱如麻。唯有把自己弄得更忙一点才能掩盖住这突发其然的混乱……
就这样,让一切恢复到原样吧。这世界,原本就建立在假象之上。
……
往后几天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连续阴霾的天空也有了放晴了趋势。天边偶尔露出一抹金光,挣扎着冲破云霄,盛放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日子许池每天都来全宅给倾澈换药,肖奈也隔三差五的光临。还时不时的带点小礼物。瑞士糖、日本布丁之类的通通往倾澈房里塞。许池也带了好多葡萄糖麦芽糖叮嘱辰要每天按时给倾澈吃。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倾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
头一次觉得生病也是件幸福的事情。虽然之前张老板那件事还依旧让他耿耿于怀甚至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害怕记忆会在一片漆黑中放大。但这同样让他拥有了难得的温暖,忘记了有多久没有被关心过,那是什么滋味自己都快记不清楚。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空洞的白,他不用去上学也不用到外面去买东西,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鼓起勇气强装坚强的去过每一个相同的日子,然后任由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的侮辱和伤害。没有色彩,没有阳光,也没有未来。他的整个人生都被那个人掌控着,也包括灵魂。
倾澈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双颊荡漾出一抹浅浅的芙蓉,是啊,他就是很没出息。明知道这条手链是全策为了怕自己给他丢脸才让他带上的,却还留念着他为自己带上时的一举一动,刹那的温柔就可以让他甘愿为之沉沦。如果……倾澈只是想,如果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它有多好,可是又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便再笨也知道的答案令倾澈又失落起来。
叹了口气,就像全策骂自己的一样,真是够贱,明知道被全策利用非但没有因此憎恨他,反倒是越来越迷恋。迷恋到无法安然的住在这个没有全策存在的别墅。肖奈说是公司里这几天很忙全策都住在公司里处理事情。许池也说没有全策在的地方对他很安全。他也想认同,至少不会再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但是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荡荡的……会不自觉的留意每次开门的声音,仍然期待在开启门时看到那张俊逸如天神的脸庞。
不敢告诉任何人他有这样可悲的念想,被全策伤害得最深的人竟然是这栋别墅里最期待他回来的人。呵,有多可笑啊。
倾澈取下手链放在桌上,既然不能拥有就让他一次性的看个够吧,他要把这条全策曾给他带过的项链永永远远的刻在记忆里。
…………
……
☆、第二十四章 午夜重逢
算一算自己“离家出走”也有八天了。一直住在酒店里其实也好不了多少。全策承认起初是为了平息自己混乱的心才刻意的不回别墅,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不回去或许真的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就像肖奈说的一样,至少在那个大房子里的人不会再胆战心惊,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的调理身体。那么他就大发慈悲的让这和平的时间一延再延。
这种延续一直持续到那天……
那天完全是一个无意中的意外。应酬完对方硬是送给他几盒ritterspor,说是新口味。说也奇怪,他不喜欢巧克力,虽然德国产的ritterspot巧克力享有盛名。想着该怎么处理这盒包装精美的东西,想说干脆拿给肖奈得了,反正他也会很快转手给另一个女人手里。可又有些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这份犹豫出于何种原因。最后还是作罢。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回去了,凯宾斯基里就剩下全策一个人,死寂的宁静让他的思绪又活跃起来,想起了以前每当过节的时候那个男人就会带很多包装的精美的巧克力回去,他知道那是给夏倾澈的,那时起他就知道夏倾澈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巧克力的人。而这样的事在这三年里他早已淡忘。
全策讨厌巧克力就好比讨厌夏倾澈一样简单,没有原因,也没有结果。
想起许池的话,[他有先天的低血糖……]
低血糖……该死的遗传。全策心下咒骂,手上拿着巧克力就起身出了办公室大门……
一路上全策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举动是否不妥,没有经过思考就做出的举动会不会有些冲动,要怎么把这个拿给他,拿了他会不会以为这是毒药而又因此露出害怕的表情来。再来,自己还不太确定再看到那样的表情时会不会再次暴走。这样一来,似乎还欠考虑的就这么幽灵般的深更半夜摸黑回家了。
进门时,全策还刻意放轻了脚步,浑然不知手上拿着巧克力与此刻挺拔高大的他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想必他应该是睡了,已经凌晨不睡还能干嘛。管他的,先回自己房间再说……他的房间在右,而自己的房间在左,全策往左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廊的灯光昏暗,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笼罩着欧式长廊,尽头仿佛看到一个单薄消瘦的身影在柔光中若隐若现。是自己太累出现幻觉了?……全策眯着眼睛,专注的看向那团光影,越来越靠近,那抹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再走近些……心口一颤,是他?
他在这里干什么?全策记得那是他的书房,一般是不准他来这里的。全策看着此刻的他,单薄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套在瘦削的身体外哐哐啷啷的,越发显得他小小的就那么一点。呆呆傻傻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发什么愣,停在半空的手踌躇的想要去拧那门阀却怎么也没有落下,一头柔顺的栗发乖巧的散在双颊遮住那张巴掌大的脸。
止不住心头的好奇与惊讶,全策开口时,再平淡的语气也像是严厉的质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一直心心念叨的熟悉男音,倾澈吓了一跳肩膀轻微的颤抖被全策看在眼里,转过头看着那个消失了两个礼拜的人,嘴角动了动,糯软的奶音夹杂着淡淡的惊喜,谁知道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
“策……”不对,不可以,“少,少爷。您,您回来了。”
看来他的自卑和怯懦依然没有改变,甚至险些叫出他的名字来。暂时不去计较,全策注视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小孩,脸上已经有了些生气,那张弧形优美的唇也红润了不少,虽然看上去还是单薄了点憔悴了点瘦弱了点,不过至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病态。看吧,如他所料自己的离开确实是对他最好的修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全策没想到这话一出就被敏感的小孩误以为是自己在生气,惊慌立刻爬上眼帘,吞吞吐吐开始解释起来,
“我,我……我……恩……”挤了半天,都没挤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还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看着小孩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全策觉得很好笑,可是又有点小无奈,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而门口站着人一动不动的呆在那一幅错愕失落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余角瞟了一眼,全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烫手的很,赶紧放下,开口道,“进来。”
得到全策的允许,倾澈才敢小心翼翼的踏进这个三年来一直对他来说是禁地的地方。这里是全策的书房,他无数次看到全策在里面看书办公,而自己只能在门外偷偷的看一眼。像是被恩赐一样的满足感在心口膨胀发酵,好奇的环顾四周的装潢,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排排高耸的书柜,就像曾经教科书里出现的欧洲博物馆。蓝色的纱蔓配上白色的绸缎从天而降,时尚又不失大气典雅。最让他吃惊的是,这里的书好多好多,这些书全策都看完了吗?好想知道他都看了些什么样的书……
“看够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提醒着倾澈的失态。垂下眼帘,条件反射的向他道歉,
“对不起。”
全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见他一副新奇天真的模样就像在他眼里的世界都是童话一样美好。
“现在想好,要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会出现这里的原因了吗?”舒服的坐在软椅上微微抬起下巴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倾澈愣了愣,踌躇了片刻,怯生生的把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手链拿出来放在全策面前的桌子上。
“是这个,这个手链,还给您。”尽管他有多不舍得。
全策愣了一下,脑袋有一秒停顿,这个……对了,是上次去jochboni的时候给他带上的tiffany的手链。他就是为了还他这个才这么晚在这里等他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不喜欢了?全策冷笑,
“这个啊,反正我也不要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