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在开着,不知是要驶往何处。
沈暮思绪这会才逐渐清晰,意识到自己又莫名其妙上了他的车。
虽说和他有过多次交集,但在沈暮慢热的观念里,两人还是生分的。
沈暮生怕麻烦他。
踌躇了会措辞,温声道:“江先生,方便的话,可以在前面停下车吗?”
江辰遇缄默须臾,不答反问:“你应该不想回去吧。”
沈暮稍顿,唇边浅浅的笑痕含着无奈。
“但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一起吃饭了。”
她不想回jc去是真,不想爽约也是真。
估摸时间,初原日料应该排到了她们的桌号,喻涵和宝怡用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江辰遇眸底掠过点不易察觉的微妙。
“闺蜜?”
沈暮睫毛轻扇,不懂他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乖乖点头。
江辰遇不动声色敛眸:“嗯。”
继而薄唇淡启:“godear.”
沈暮盈润的眼睛漾起疑惑,小心询问:“……什么?”
随后只听他一贯沉静的语气。
“问问你朋友,介不介意换个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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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dear,一家正宗意大利料理店。
从寸金的地皮到典雅的装修,无不是极致高端的享受。
餐厅包间。
八人座方形长桌,铺展极有质感的纯白桌布,华丽的透明水晶灯折射下缱绻的暖光。
中间摆着一只瓷瓶,插束的红玫瑰艳丽盛放。
每个座位前都有高脚杯和餐具,酒红色擦手巾也叠成了玫瑰的造型。
这样的氛围,完全是谈情说爱的浪漫情调。
只是此刻唯他们二人在场,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暧昧。
沈暮坐在江辰遇对面的位置,指尖偷偷抠着腿上星巴克的牛皮纸袋,又窘又怂地在心里默数,这到底是第几回和他如此尴尬了。
原以为他说的换个餐厅,只是顺路载她到目的地,然后便分手,让她自己随意在附近选一家合口味的。
却是万万没想到,他的意思是——
介不介意一起到他预订的餐厅。
他刚才帮忙解围,拒绝有点太不知好歹。
沈暮一路犹豫,忸怩着忸怩着,就跟他坐在了这里。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疯到整个脑子游离在状况之外。
这时,江辰遇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
随意说了句:“秦教授在路上。”
沈暮反应过来,忙应他话:“好。”
想想不敢让他久等,又接了句:“我朋友应该也快到了。”
“嗯,想吃什么?”
“都行。”
江辰遇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女孩。
清新淡雅,粉面含春,似是而非地染着醉人美感。
是个无欲无求,总想着迁就别人好姑娘。
他眼帘下的黑眸不经意间温和不少。
两指压住菜单,移过去,“自己点。”
沈暮没那么事儿,起码饮食方面,喜欢就多吃点,不喜欢就少吃点,不曾有过骄纵的脾气。
一双手细长白皙,捏起黑底金字的菜单,端正摆回他面前,温温顺顺地半分矫情也无。
“您看就好。”
江辰遇本想告诉她不用拘束,但想到什么,眸底凝结几分动容,最后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没讲。
这姑娘说怕他来着。
或许是前几次他给她留下不近人情的印象太深。
没再给她压力。
江辰遇目光潜静:“确定我点?”
不明深意。
想了想,沈暮乖巧点头说了句“我随意的”。
江辰遇颔首,修指点到菜单表,低缓开口。
“tiramisu,gelato,cannolo,monte bianco,pannacotta.”
一串标准的意大利词汇从他唇间听话地流淌而出。
沈暮边听边愣住。
以她贫瘠的意语词汇量听来,他点的似乎不是什么正经晚餐。
江辰遇停顿了一下。
问她:“泡芙香草味的,行么?”
他不是问她想不想吃泡芙。
不是问她喜欢什么味道。
而是直接问她——这样行不行。
说不行就矫揉造作了,他完全透析她心思,根本没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懵懵与他对视两秒,沈暮只能点头:“可以。”
“好,”江辰遇示意服务员再加一份香草泡芙,然后合上菜单,“先上,其他后点。”
“好的先生。”
候在旁边的男服务员双手接过菜单。
迟疑片刻,还是再跟他确认:“不过先生,这些都是甜品。”
江辰遇淡淡“嗯”了声,表示确定。
服务员离开后,包间重归安静。
沈暮狐疑半天,实在克制不住好奇。
“您喜欢吃甜食吗?”
这与他人设不符,她实在无法相信。
果不其然,江辰遇抬眼:“给你点的。”
“……”
沈暮双唇微微张开,完全失声。
他若无其事一句,她怔了个透彻。
为什么呢,这也是礼节教养、体贴的绅士风度吗?
江辰遇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
餐厅特有的迷离光线下,她吃惊的表情略显娇憨,双颊如晕腮红。
江辰遇唇角掠起点极小的括弧,但语调依然水波不兴,没什么变化。
“味道没尝过,摆盘蛮精致的。”
沈暮未多想,以为他是为迎合她喜好。
忙摆摆手:“我不挑的。”
江辰遇单手落到腹前,两指动了动,解开西装纽扣,外套脱下来,动作坦荡随意,却丝毫掩不住他骨子里的矜贵端方。
举止间,他漫不经心同她说着话。
“有人告诉我,多看养眼的东西,心情能愉悦。”
质地顺滑的西装外套挂到椅背,江辰遇不急不徐坐回身来,温越凝她一眼。
他话里隐约有耐人寻味的预示。
沈暮呼吸放缓了下,但没细究,只觉得这话和自己不谋而合。
半小时前她还在和hygge说,高颜值赏心悦目,女生对貌美之物都没有抵抗力呢。
她现在确实也需要高颜值的东西赏心悦目一下。
沈暮正这么想着,只见眼前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勾到领口,灵活松动两下,解开了颗纽扣。
脱下外套后,他只着件白衬衫,干净清爽,没有一丝折痕,微松的袖扣和衣领不再死板规整,那如谪仙一丝不苟的气质,在此情此景之下,恍惚多了些人情味。
沈暮不自觉心跳迟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