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腰有点酸,挺累的,但是又有种松快的感觉。原来教科书上说的女性多重高潮是这样的。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开灯,下床,打开衣柜穿衣服。
贺远唐在外面听见响动,知道她醒了,过来敲门:“你醒了?”
“嗯,多亏你了,我现在又累又饿。你说你今天怎么这么能折腾?”谢情开了门,装作生气的样子瞪他,却被贺远唐一把抱在怀里不松手。
贺远唐靠在墙上,谢情靠在他胸前,两人在静谧的秋夜里,沉默的站了一会儿。
谢情不知道贺远唐这是怎么了,任由他抱着没说话。
那胸膛结实温暖,环抱着她的手臂坚定有力,让她大脑一阵空白,恍惚里这是这世上唯一温暖安全的所在。良久,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敬业。”
“什么?”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折腾。敬业。”
“你敬什么业?”
“你说我以色侍人,所以要敬业一点,不要被抛弃了。”
谢情被他逗得笑起来,捶他胸口:“你是不是傻?”
“是。”
他这突如其来的剖白,倒让谢情笑不下去了:“说什么傻话。拿车钥匙的人来过了吗?你饿不饿?”
贺远唐看她故而有而言其他,也不戳穿:“嗯,来过了。你要吃什么?”
谢情想了想:“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天黑了,外面挺冷的,要不叫外卖?”
“这家不做外卖。我都不怕冷,你还怕?走吧。”
出了大堂,果然冷风扑面而来。
谢情被冷风吹的缩了缩脖子,双手藏在外套袖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贺远唐看她那样子暗暗好笑,把她右手从袖子里掏出来,反手牵住,与她十指相扣:“谈恋爱要有谈恋爱的样子。要带我去哪儿?”
“去把你卖了。”
“我太贵了,别人买不起的。我倒贴你好不好,姐姐?”
“敬业?”
“敬业。”
“黏人精。”
白楠给谢情找的房子,在市中心的中心,说是四通八达也不为过,附近还有个小公园。这样的黄金地段,周围必不可少的是各种永不关门的食肆。
谢情带着贺远唐避开喧闹的街道,拐进大楼后面不远的一处曲折狭窄的后巷。
后巷的尽头是一间砂锅粥店,门口放着一个大蒸笼和几口大锅,热腾腾的蒸汽漂浮在灯下,随着夜风,旋转着飘到浓黑的夜空里去。
砂锅粥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出头的大姐,店里除了她,还有一对中学生模样的儿女在帮忙,小女儿坐着一边收钱一边在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大儿子正里里外外的忙活。
大姐看见他们进来,忙不迭地招呼:小谢来啦?今天来得晚了哦,忙工作啊?看见站在她旁边拉着她手不放的贺远唐,越发热情起来:哦哟!小谢交男朋友啦?哎呀这个小伙子好的呀,白白净净,规规矩矩的,怎么长得这样好法!你好好跟人家谈对象哦,不要欺负人家。
谢情笑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打他。说完拉着贺远唐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坐下。
贺远唐被大姐说得有点窘,又忍不住暗自得意,怕被谢情看出来,随口问:“你跟老板娘很熟?”
“不是老板娘,是老板。她可是个了不起的人。”
大姐姓李,是个南方小城来的人。就像许多独自打拼的中年女人一样,有着最最俗套的故事。
她年轻的时候拼了一身本领陪着老公白手起家,起早贪黑,家里家外安排得妥妥当当,自己吃了许多苦,也不叫老公操一点心。不久家底渐渐厚了,生活过得好起来,大姐也颇过了一阵富太太的生活。只不过她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而且年轻时节俭惯了,实在做不来富太太那一套做派。她老公嫌弃她上不得台面,又到了岁数,人老珠黄,不多久外面就有了人。年轻、漂亮、体面,带出去非常有面子。更何况小姑娘还怀孕了,找人一查,是个儿子。
故事的结局,自然也最最俗套。年轻的姑娘成了新太太。新太太年轻貌美,自己有了儿子,自然不愿意做后妈,也不愿意有人来分自己儿子的财产。
李大姐恨自己瞎了眼,看不起前夫这样的男人,自己一声不响带了两个孩子,远远的离开老家到松州来打拼,不愿意孩子们跟着这样缺德的亲爹。
两个孩子也很争气,读书读得好不说,知道妈妈辛苦,每天都在店里帮忙。
“我有一次来吃饭,大姐的前夫来闹,非要叫儿子跟着他回去。这人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光要儿子不要女儿。而且那男人还带了两个人来,儿子不肯走,他们就非要拖走,大姐和女儿去拦,那男人一巴掌把大姐扇到柜台桌角上,磕得一脸都是血。客人们都吓跑了,我看不过去,帮了一把。”谢情说。
李大姐端了一笼小笼包上来:“那天多亏了小谢哦。我头都碰破了,那个死男人还想来打我。幸亏小谢把我扶起来,挡在我面前,一拳打上去,打得那个死男人一跤跌在地上爬都爬起不来。他带的人还想上来打小谢哦!我就喊这个小姐拿的外国护照的,你们敢动手,去了派出所看看惹不惹事情!你们可都是外地人,到了派出所,有你们好看的。”
谢情接着说:“所以大姐说我凶,叫我好好跟你处对象,不要打你。哈哈哈。大姐,你看他这个样子我打得过吗?你前夫那是酒色掏空了,才会挨一拳就倒了。”
贺远唐却趁机告状:“她老骂我的。刚才她说要把我卖掉!”
李大姐哈哈大笑:“哎呀,小伙子,打是亲骂是爱呀,她哪里舍得的。我送你们一碟小菜哦,我自己做的,不卖的。”说罢,笑眯眯地拍拍贺远唐肩膀,转身去厨房了。
贺远唐看大姐走了,忍不住说:“你胆子好大,真敢动手啊?要是出事怎么办?”
“怎么办?我那时候哪有时间想那么清楚,一腔孤勇罢了。这个世界,女人总是比男人活得要难一点,能帮忙,我总想帮一把。而且我那会儿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懒,练拳练得很勤的,你知道女性比男性灵活,练习多了身体躲闪的反应也快得多,他打不到我的。而且大姐的女儿那会儿已经躲进厨房报警了,我想着就算打起来,用不了多久,警察也来了。只不过没想到那人这么弱鸡,才一拳就倒了。”
“你这人…”他想起身边的女生,好像都是绵软温柔,或者活泼可爱的。就算体育好的女生,好像也没有人敢打架。
“现在就算再来,我还敢。”谢情开口。
“我知道你敢。现在再来,不用你出手了,我帮你拦着好不好?”
“好。这么有用,姐姐不卖你了。来,吃个包子,有力气。乖,张嘴。”
贺远唐张嘴接了包子吃了,“我有没有力气你不知道?”
“你今天下午闹得来劲儿了是吧?公共场合敢讲这种话了?”
贺远唐耳朵红了,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大胆起来。一定是跟她在一起呆久了才这样。
他想起李大姐的话,又问谢情:“你拿的外国护照?”
“我入了德国籍。那会儿没想过会回来,入籍了在德国找工作方便。”
“那你还会回去吗?”
谢情愣了愣,说:“我不知道…”
夜凉如水,屋外起了风,把门口大蒸笼上蒸腾的白雾吹进屋里。两人对坐在小桌两侧,蒸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像要把他们隔绝在不同的时空里似的。
两人定定地注视着水汽朦胧里的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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