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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镇远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他。
    凌博今站在门边上,等着他的回答。
    尽管在医院呆了这么久,他回家第一件事的确是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没错,但绝不是在一个曾经杀死自己的凶手面前。
    常镇远道:“不用。”
    凌博今也不勉强,顺手将钥匙塞进兜里,“师父什么时候上楼叫我一声,我扶师父上去。”
    常镇远点点头。
    凌博今回房间换衣服。他怕听不到常镇远喊他,特地将门半敞着。
    常镇远看着他走进房间,拿过拐杖,慢慢地起身,然后一跳一跳地朝楼梯蹦去。
    他走到楼梯时,凌博今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嘴巴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常镇远冷厉的侧脸,话又吞咽了回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常镇远慢吞吞地跳到楼上,才放心地缩回去。
    他回去的刹那,常镇远在楼梯口朝他房间的位置瞄了眼,转身进房间。
    缺了条腿,很多事做起来会慢很多,但并不是不能坐。
    常镇远坐在马桶盖上,慢条斯理地擦完身体,然后换上睡衣。在他看来,洗澡睡觉是最隐私的两件事,绝对不允许别人的参与,哪怕是之前交往过的男女朋友也仅限于运动。
    好不容易在四十二岁那年遇到唯一一个他想分享的人……
    他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陌生的脸,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生……这些都没关系,至少,他的灵魂还是同一个。
    常镇远拄着拐杖来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本日记本来和几支笔来。
    检查团方面很快有了神展开。
    之前一直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副市长突然把整个检查团叫去批评了一顿,认为他们在这种时候搞这种事情是瞎胡闹,不但破坏组织团结,而且干涉其他部门的正常运作,性质恶劣。事后,他亲自打电话给局长,表明了自己绝对公正无私的立场,并认为童震虎纵然在办案过程中存在偏差,但出发点是好的,有功有过,该表扬的要表扬,该批评的就批评,不要因为他和嫌疑犯的关系就搞特殊化,这是他最深恶痛绝的。
    局长哪里还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回头就让童震虎交了一份检讨,就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原本趾高气昂的检查团就这样灰溜溜地解散了,那位“我姑父是副市长”的青年很快被起诉,得到了应有的判决。
    对此,大头大为感慨,“你说这副市长早干嘛去了,非要等检查团来了又回去了才冒出来。”
    小鱼儿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什么叫副市长?就是负责本市的长官。人家日理万机,能管检查团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我们就该偷笑了,还敢抱怨他管的不够及时?包青天也是每次等案子发生之后才审理的嘛,你见过哪次包青天在案的时候冒出来对凶手说不许动?”
    大头大笑。
    竹竿道:“不找几个替死鬼出来,怎么树立起副市长的正面高大形象。看,大义灭亲、大公无私,两面旗帜贴在额头,以后仕途肯定横着走。”
    小鱼儿道:“何必说得这么直白。反正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得到伸张就行了。至于这后面的道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说是吧,头儿?”
    刘兆从文件里抬头,“我正打算给你们写推荐信呢。”
    小鱼儿一怔道:“去哪儿啊?”
    “市政府。”刘兆道,“你们不关心副市长嘛,去了市政府就能天天关心了。”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
    竹竿低头不说话了。
    一般这种情况出去当炮灰的总是大头,这次他也不负众望,笑嘻嘻地挨到刘兆身边道:“我徒弟和阿镖他徒弟正在前线奋战呢。就赵拓棠那小样儿,绝对逃不出爷爷我的五指山。”
    刘兆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们以后啥都不用干了,直接翘着二郎腿看大头爷爷你表演就行了。”
    大头干笑道:“主要靠刘头儿您的英明领导,不然我们扛不住。”
    小鱼儿解围道:“你和阿镖不是住一个楼嘛,他的腿怎么样了?”
    大头道:“还上着石膏呢。”
    小鱼儿道:“天气越来越热,贴着这么个石膏真够戗的。”
    大头道:“可不是么,都怨我,介绍这么个房子。”
    “和省下的房价比,这点医疗费不算什么。”常镇远翘着腿,拄着拐杖慢慢从外面进来。
    大头忙站起来,“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常镇远站在办公室中间,“找队长谈点事。”
    大头好奇地凑过去,“啥事儿啊,怎么不在电话里谈?”
    竹竿和小鱼儿也看过来。
    常镇远道:“私事。”
    大头道:“是加工资?还是找刘头儿帮你开个后门整个工伤?”
    刘兆笑骂道:“去!脑袋里就没正经事。手里不是还其他案子吗?别只顾着赵拓棠,其他案子也要抓!”
    大头道:“让小贾他们盯着呢,我办事您放心。”
    小鱼儿见常镇远光站着不说话,知道他有话想单独对刘兆说,便识趣地站起来,“光说不练假把式。走走走,去看看小贾有什么进展。”
    大头道:“小贾他在新区呢。”
    “啧。”小鱼儿给了他一个眼色。
    大头这才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朝外走。
    竹竿起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常镇远一眼。
    常镇远只当没看到。
    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刘兆摸出两根烟,递了一根给他,“怎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常镇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本子,放在刘兆桌上,“前几天无意间搞到了这个。”
    “什么?”刘兆边说边翻开来看,随即脸色凝重起来。他瞪了常镇远一眼,怒火凝聚瞳孔,悬于爆发的临界点。但他很快忍住了,继续看下去。
    常镇远在沙发上坐下,手里把玩着烟,眼睛隔几分钟瞄一眼刘兆的脸色。
    刘兆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字不漏。
    外头突然跑过两个人,脚步声如雷,越发显得室内静谧。
    刘兆合上本子抬起头,“哪儿来的?”
    常镇远耸肩道:“无意中搞到的。”
    “无意中?”刘兆黑着脸,“庄峥的日记也是能随随便便无意中搞到的?!你觉得我拿这个理由说给局长听,他信不信?”
    常镇远道:“最主要是你信不信。”
    “我不信!”刘兆摔了本子站起来,“常镇远,你踩界踩得太过了!之前你冲动你莽撞,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以为你有你的分寸,你把握的住,但是这份日记是怎么一回事?别告诉是励琛给你的,这东西不是他想搞就能搞得到的。”
    常镇远老神在在道:“那你说我是怎么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