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晔的声音在耳畔道:阿弦他的声音比先前更深沉了几分, 前所未闻, 显得有一丝陌生。
阿弦眨了眨眼, 终于又看清眼前所见。
崔晔的目光仍然温柔,脸色平静,除了眼尾上有一丝很淡的轻红。
对上这双眸子,方才发生了什么依稀浮现,阿弦本能后退,身子紧紧地贴在车壁上。
你她好像失声,等发现自己能开口, 却偏不知道要说什么。
崔晔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模样,终于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阿弦越发受惊,试着挣了挣。
崔晔叹道:别动,阿弦。
他曾抱过她许多次,阿弦甚至不记得有过多少次,但是这一回不一样。
他的身体很热,就算是隔着厚厚的衣衫,也能感觉到,又或者根本不是他身上发热,而是她自己。
原先因疯狂赶出城来,迎雪chuī风,又相送袁恕己,身心冷彻,直到如今,却仿佛又置身暖炉,天壤之别。
紧紧地靠在他的怀中,被他的气息包裹,让人更加心神不属。
阿叔阿弦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弄得她更糊涂了。
崔晔又再用力将她往怀中紧了紧:阿弦讨厌我这样做吗?
阿弦不知如何回答。
崔晔垂眸,阿弦脑后有些散发绾不整齐,懒懒地伏在细细的后颈间,他忽然想再去亲一亲。
这种渴望,他原先竟不知道能到达如此qiáng烈的地步。
暗中调息,崔晔道:我知道阿弦心里很乱,其实我的心中也很乱。
阿弦愣住。
崔晔缓缓说道:起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我发现我喜欢你而这种感觉,远远超出从桐县开始的亲qíng,不仅仅只是像阿叔对待阿弦一样你在我眼里不再只是个特别些的孩子,而是对我而言无法放手的人。
他当然知道这种行为吓到了她,上次在怀贞坊的一句话,便将她吓得逃之夭夭,所以这次,他选择说清楚,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在江南看见她跟桓彦范谈笑无忌甚是亲昵,到方才看见袁恕己紧紧地抱她入怀,他心里都有种微酸而揪紧之感。
崔晔当然知道,桓彦范同她不过是两小无猜xingqíng相投而已,而袁恕己那一抱,也是单纯的感激多些。
他理解所有,却仍有些无法忍受,这种感觉
如果没有错的话,就叫嫉妒。
方才我亲了你,崔晔深深呼吸:如果讨厌这种感觉,那就是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
他看着阿弦,却并没有要等她开口的意思,反而自己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
阿弦抬头扫他一眼,又忙低头:什么?
崔晔微笑:我虽不知你觉着如何,但我是很喜欢的。
阿弦觉着自己将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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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马车进城,阿弦依稀听见外头行人说话之声,蓦地想到一件事,举拳推了两把:我得下车了。
崔晔缓缓松开,摸摸她的额头:别贸然下去,留神着凉。又说:你要去户部还是家里,我送你就是了。
阿弦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借了人的马,得还给人家。
崔晔问道:谁的?我叫人送还就是了。
不用,我自己送还。阿弦向着车厢门口挪去。
崔晔道:稍等一下。将她拉了回来,把风帽给她兜起来,又将披风整理了一番,以后别这样冒失,我可不想看阿弦生病。
阿弦不敢抬头,嗯了声:我、我去了。
这车内她半分也呆不下去,整个浑身冒着热气,心跳的这样急,又喘不过气来,感觉简直怪异至极。
只仓皇若逃般往外。
眼见她将出车厢,崔晔道:阿弦
阿弦迟疑回头。
崔晔道:方才,你讨厌我么?
阿弦的脸红若桃子,两人目光相对,她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地回身桃之夭夭。
身后崔晔目送她离开,又掀起车帘看出去,见她小小地身影翻身上马,消失于风雪之中。
长吁了声,崔晔回身,靠在车壁旁边。
半晌,他举手在唇边轻轻抚过。
非但阿弦不知所措,连崔晔自己都意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破格逾矩的事,从未想过,也全无演练,而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却又暗自庆幸,这所有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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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阿弦下车上马,起初心里仍是迷茫不清,几乎不知要去向哪里,幸而这老马识途,不等阿弦吩咐,得得地朝着自己熟悉的路而行。
天际仍飘着细雪,长安城已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冰天雪地,本该寒彻入骨,但对阿弦而言,身上却仍是暖意融融,好像有一团火,正偎在心头上。
沿着长街往金吾卫衙门而行,门口翻身下马,便有一名侍卫迎上来,阿弦道:这是你们陈郎官的马,劳烦还给他。
那侍卫将马儿牵了去,阿弦便自己回身往户部的方向踏雪而行。
雪花打在她的风帽上,又飘落在额头,脸颊上,丝丝沁凉。
阿弦抬头看天,长长地吁了口气。
口中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中,但心中的那无端的悸动却仍无法退却。
惊自然是有的,但除了惊之外
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阿弦忙摇了摇头。
双脚踩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前方覆雪长街,看似一望无垠。
可不知不觉间,阿弦眼前所浮现的,赫然竟是在桐县的那个huáng昏雨夜,崔晔背着她回家的那条被雨浸湿了的青石板路。
怎么能想到竟会是今天这样?
现在她还觉着不真呢。
举起手来捏了捏脸颊,不知怎地有些麻木,再用力几分,才觉出了疼。
你在gān什么?询问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阿弦戛然止步,却见在她正前方,敏之不偏不倚地拦住站着。
没阿弦咳嗽了声,将手又缩回了袖子里。
没?敏之冷笑,脸都捏肿了,先前我怎么不知你有这种自nüè的嗜好?那会儿我打你一下儿,你还不依不饶地呢。
阿弦不答,往左边避开一步,垂头而行。
敏之见她今日格外沉默寡言,越发奇怪:你已经追上了袁恕己,将他家中之事告诉了,怎么还是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追丢了?
阿弦一愣:你怎么知道袁少卿家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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