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阿弦却有些难以回答,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有穿过一次女装,又怎会知道自己爱不爱穿,是以谈不上爱不爱,只是听说要穿,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极为抵触别扭的感觉。
叹了口气,阿弦道:阿叔,方才二公子跟我说,虞娘子跟玄影都好了,我想,不如就尽快搬回平康坊可好?
崔晔仍恢复了那种清风拂面的淡:是因为不想穿女装,还是别的?
阿弦啼笑皆非:我总不能一直都住在崔府呀,且近来一直平安无事,我想那番僧应该是不敢出来作乱了。而且我跟着阿叔,你行事也多由不便。
说我做什么,崔晔道:我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xing子,一直困束在我身边,只怕你也心生厌烦了。
阿弦叫道:并没有!
崔晔道:如果摩罗王当着惧怕窥基法师的符咒,那夜逢生赶走的那个又是什么?我并无质疑法师符咒效用之意,只是怕其中有你我想不到的纰漏之处。当初袁少卿让我照看你的时候曾说过,这并不比别的,绝不能容许你有万分之一的意外。
阿弦本来执意要去,听了崔晔这几句,却有些无言。
崔晔道:但我曾说过我不会勉qiáng你,你若觉着此处你已无法容忍,你也可以选择离开。
在听了他方才那一段话后,又让阿弦如何忍心(胆大)就如此离开?
连日来,阿弦提心吊胆,却并不是为了摩罗王之事,而是随时警惕卢夫人将女装送了来。
这天阿弦随着崔晔入宫,因皇后特许,阿弦随着进宫门,前往殿外等候。
还未上台阶,就见迎面数人出了殿阁走来。
当前一位华服丽人,双眼微红,好似哭过,竟正是杨尚。
崔晔早带着阿弦往旁边退开一步,让杨尚等人先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阿弦看向杨尚,正杨尚也自瞧着她,两人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一撞,杨尚仍是极快地去了。
崔晔不言语,仍是往前而行,走开数步,却发现阿弦未曾跟上。
崔晔回头,见阿弦站在原地不动,他便唤了声,阿弦听见才如梦初醒,忙拔腿跟上。
又在想什么?崔晔问道。
阿弦yù言又止,只在拾级而上的时候,阿弦问道:我之前听云绫姐姐说过周国公之事,心里一直觉着周国公是喜欢夫人的。
崔晔道:然后呢?
阿弦道:我方才见到他们两个各怀心意。
就在杨尚擦肩而过之时,阿弦看见昨日杨尚跟敏之两人在周国公府对峙的场景。
但虽然听见杨尚猜疑敏之自己下毒的那句,却几乎不敢相信。
更叫阿弦意外的是,在那场云雨之后。
杨尚将衣衫拉起,覆在肩头。
她将目光从帐顶移开,看向身旁敏之,一寸一寸描绘他英俊过分的容颜,杨尚的目光平静下来:殿下,她唤了声,又道:过去之事,我不愿再提,但是现在之事,却不得不说了。
激qíng过后,敏之双眸之中一片空茫,虽听见杨尚的话,却仍一动不动,只问:你想说什么。
杨尚靠他近了些,仍是俯看着他,用极低的声音耳语般道:娘娘宠爱殿下,殿下该是心知肚明,而这种荣宠,若是落在别人头上,只怕那人会欣喜若狂,别的不说,就说梁侯,只因娘娘偏爱殿下,他无事生非,作出多少事来。
敏之道:然后呢?
杨尚道:殿下就没认真想过自己以后的出路是什么吗?
出来?敏之道,我有什么出路?
当然有,杨尚俯身过来,静静地打量着他的脸,只要你肯向皇后服软,得皇后欢心,区区一个梁侯又何足道。
敏之目光转动,终于看向夫人:你的意思,莫非是
杨尚不惮同他对视:我虽是女流,但现在朝中的这种态势,让人不得不多心思忖,若太子无法登基,将来登基的会是什么人?
敏之道:终究是李家的人,不是么?
万事并没有绝对,倘若不是李家的人呢?
帐内寂静非常,半晌,敏之道:我劝你不要错想了主意,大概武三思也存着一样的猥琐念头,然而我这位姨母却是个最厉害的角色,你知道她为何偏爱我么?因为我从不痴心妄想,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杨尚道:殿下当真清楚自己是谁?
呵呵一笑,敏之道:我是贺兰敏之,不姓李也不姓武的贺兰敏之。你们痴心妄想之物,我丝毫不放在眼里,而我要的东西,你们永远也给不了!
含元殿外,天风浩dàng,将人的袍袖鼓起,似将随风而去。
听阿弦说罢那句,崔晔道:周国公xingqíng奇特而复杂,且又身处如此境地,若用爱与不爱来限定,只怕太单纯了,这本是无法一言蔽之的事。
阿弦道:爱或者不爱,又跟人的xingqíng和处境有什么关系?
崔晔却忽然道:听说陈基跟户部武给事家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下个月。
就像是会心一击,阿弦无法出声,她虽然早有闻听,此刻被崔晔当面提起,仍觉着秋风里有一条鞭子,啪地甩在脸上,让她不知该以何种神qíng面对。
崔晔把她的脸色看了个明白:你不如仔细想想,跟这些有没有关系。
说话间已经到了殿门口,宦官入内禀报。
将进殿的时候,崔晔停了停,终于回身。
崔晔道:何为喜欢?两qíng相悦而又能佳偶天成,自古罕见。同样对有的人而言,所谓喜欢,其实是一件至为奢侈之事。
阿弦还不太懂崔晔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经转身进殿去了。
含元殿外同样有书名宦官,宫女,侍卫两侧林立。
阿弦垂手站在旁侧,因自顾自想事qíng,反顾不得在意他们的眼神了。
她想着崔晔的这句话,又想起他口中的陈基,不知不觉中,是敏之跟杨尚。
身后有宦官从殿内走出,刺绣的袍摆轻轻一晃。
身不由己望着那道熟悉的纹路
娘娘,耳畔忽然响起杨尚的声音。
赫然身处含元殿内,而在她前方,是坐在书案后面的武后,她眼皮不抬地问道:何事?
杨尚道:周国公从来并无任何反逆之心,这点娘娘请放心。
武后正执笔落字,闻言一停:是吗?
杨尚道:是,他意不在此。
那他意在那儿?
杨尚道:依我看来,他依旧为魏国夫人之死无法释怀。
这也是人之常qíng。武后一派淡然。
见她波澜不惊,杨尚索xing缓缓跪地,道:娘娘,臣妾还有一件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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