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心头一颤!
从昨日到现在,除了被崔府的事挂心,阿弦心头疑惑的还有一件儿,便跟太平公主有关。
阿弦记得自己看见太平跌倒在地的那一幕,虽然身为旁观者,但仍觉心惊ròu跳,似乎能感觉到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
而且阿弦明明知道,那种恐惧其实并不属于她自己。
她感受到的是当时太平的感觉。
又加上禁军出宫,阿弦直觉太平或许出事了,可是所见所闻,并不曾有任何一个字事关太平公主。
没想到这点疑惑,在此刻被揭开。
阿弦脱口问道:是什么人对公主不利,公主如今可回宫了么?
敏之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他眯起双眸:我不过是说太平出事,未必是有人对她不利所致,你又如何知道她不在宫中?
阿弦的心又有些空落而张皇,如同昨日在丹凤门前的感觉。敏之见她双眼放空,一把又捏住她的下颌:说话!
敏之手上用了三分力,阿弦吃痛,挥手将他的手打落。
贺兰敏之却笑道:你可知道凭着你方才那两句话,你差不多就是死罪了?
阿弦道:为什么?
敏之道:太平是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人,平日里谁敢弹她一指甲都是死罪,今番太平失踪,你猜皇后是如何心qíng?
阿弦道:为何外头毫无消息?
敏之道:这也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原本陛下想要满城搜找。皇后却怕bī急了贼人狗急跳墙,故而不许人声张,只暗暗地加紧搜寻。
阿弦低头,敏之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为何知道这绝密内qíng的?
阿弦知道贺兰敏之不像是崔晔袁恕己一样相信她的天赋之能,事实上,除了崔玄暐一开始就信她外,袁恕己起初非但不信,几乎当她是无稽的恶作剧一流,后来也是经过数次经验,才终于对她深信不疑的。
幸而崔玄暐是君子无碍,袁恕己则如阿弦所说,外厉而内热,就算知道她的能为,也并无他意。
但是敏之的xingqíng跟以上两位皆不相同,依稀是个邪大于正,邪意凛然的人,所以阿弦始终对他极有保留,当然也不想在他面前把自己所能一一说明。
如今见敏之问,阿弦便道:我其实是是猜的。昨儿我在丹凤门前等待公子,公主正好出宫,还跟我说要去崔府,今日崔夫人出事,故而我便有此联想,不料歪打正着了。
昨日太平劝阿弦跟她的时候,只说了一个崔,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阿弦也并未在意。
如今回想,才知道太平当时要说的是去崔晔府上。
敏之听了这番说辞,倒是没什么怀疑:原来是这样,你倒也聪明。
阿弦道:公子,如今可有消息了?
敏之摇头:昨儿我甚晚回来,还无任何消息,这会儿也无人送信来,只怕仍是凶多吉少。
阿弦道:是什么人敢对公主下手?
敏之道:自然是跟皇后娘娘有深仇大恨的人了。
阿弦吃了一惊,敏之道:你不信?你想想看,太平的身份何等尊贵,若是动手的人为求利,不至于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唯一的解释是有仇,还是大仇。而太平年纪尚小,虽然刁蛮不至于跟人结下如此血仇,但我那位姨母就不同了。
阿弦讷讷道:怎么不同?
敏之呵呵道:这还用问么?天下之大且不必说了,单是这长安城里,只怕就有一大半儿她的仇敌呢,光是长孙无忌他们
敏之及时停了下来。
阿弦抬头,敏之却不再说下去,只笑道:总之,我们就只隔岸观火就好了,他们打的越热闹,我越高兴。
阿弦不由道:公子,太平公主毕竟是您的表妹,你难道不担心她的安危?
敏之笑道:我当然担心,只是我这个人不善于表达,所以你没看出来。
阿弦叫道:你方才明明在幸灾乐祸!
敏之道:我天生说话就是那样的,不然你要我哭么?
他竟说做就做,立刻换了一副沮丧伤感脸色,掩面道:我那苦命的表妹,你现在在哪里受苦?哈哈哈!
阿弦目瞪口呆,怒道:公子,你太过分了!不管如何,公主都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敏之放下衣袖,衣袖背后的脸仍然极为艳丽,敏之淡淡道:小孩子又怎么样?小孩子就有特赦令么?哼?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唇边多了一丝冷笑,我看未必,小十八你大概也深有同感,如果小孩子就该被关爱保护,娇养的密不透风,那请问你又是怎么成了孤儿的?
这明明是歪理,但却不得不承认,也是一个歪打正着。
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心上刮动。
阿弦忍着难过,道:我的确是个不幸的孤儿,可我绝不会因此而心怀恶毒,以他人的不幸为乐。
敏之愣了愣,继而道:闭嘴!那是你蠢!
阿弦道:那就算我蠢好了。她不等敏之反应,转身往门外走去。
敏之叫道:给我站住!
阿弦却头也不回,一跃出门去了。
一路往南华坊而行,阿弦没了之前的顾忌,只想快点见到崔晔。
不管是卢氏还是太平的事,没什么比直接询问崔玄暐更快了。
崔晔不在府中。
崔府的那些下人却对阿弦的到来显出极大的热心,其中一个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大爷现在在吏部,只怕吏部的老爷们不认得十八弟,我带你去就是了。
阿弦因着急要见崔晔,便不曾推辞。
这人又叫备了两匹劣马,领着她一路转过长街短巷,来至吏部。
仆人到门口略一招呼,吏部的门官放行,仆人陪着她入内,一路也遇见了几个吏部办差的公人,见了仆人,都含笑招呼,可见都是认得的。
不多时,仆人止步,往前指着一处院落道:那是我们爷平日里办公的所在,十八弟直接过去就是,我便不打扰了。
阿弦谢过,那人自去。
院子里静悄悄地,阿弦沿着廊下往前,见到前方有一扇窗户半开,她折到门口往内瞧了一眼,屋内并无人影。
阿弦不确定崔晔是否在此,因实在太过肃静,又不敢贸然出声召唤,便悄然迈步入内,抬头张望。
正在徘徊,右手边的里间中徐步走出一个人,身着暗花细麻苍灰色公服,头戴进贤之冠,手中捧着一册书。
一眼看见来者竟是阿弦,崔玄暐将书册合上。
他的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格外惊喜的意思流露,阿弦对上这样平静的眼神,忽然自觉来的唐突。
阿叔,阿弦惴惴唤了声,还未说话,崔晔走过来,举手在她腕上轻轻一握,引着她到了里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