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大明宫中。
太平公主趴在桌上,眼睁睁地看着放在眼前的那枚huáng金项圈。
连武后带人走了进来都不曾发觉。
直到武后在对面儿坐了,太平才看见:母后!
她yù跳起来行礼,武后已经按住她的手:这几天你是怎么了,人恹恹地,又总想着往外跑,可是哪里不适?
太平公主道:母后,我很好。
武后扫过那枚项圈,笑道:我怎么听说,你前儿还跟着你表哥跑去了平康坊呢?
太平道:是谁这么多嘴?
武后脸上的笑收了几分:这么说是真的了?你跑去平康坊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的,你是万金之躯,如何竟这样不知轻重?
太平道:我又不是去玩耍的,母后,我只是去找阿黑罢了。
武后道:你是说前几日你得了的那只狗么?你还特意让工匠打造了这个huáng金项圈。
武后将项圈拿起来,在眼前细看了片刻:实在是太奢费了。但据我所知,那狗儿不是已丢了么?你还想让我发诏令,让天下人帮着你找,实在异想天开地胡闹怎么,找到了?
太平点点头,继而又摇头。
武后笑道:这到底是怎么?
太平道:虽然找到了,可、可并不是我的。原来阿黑早有主人了。
武后诧异:已经有了主人?它的主人就是平康坊之人?
太平叹道:是啊。
武后道:如今阿黑并未回来,项圈却回来了,莫非,你去平康坊那次,只把项圈要回来了?
太平笑道:我哪里有那个闲心思?当时听说崔天官回来了,我便急急跟表哥回宫,早忘了项圈了。
武后道:方才你表哥来过,想必是他帮你要回来的。
太平拍掌笑道:都说母后事事都知道,原来这个表哥没告诉你。都不是,表哥说,是阿黑的旧主人自个儿摘下来还给他的。
武后忖度道:且不说这项圈等闲之人取不下来,以这项圈的名贵,足够寻常百姓一辈子的生计了,此人竟能主动jiāo还?或许是他知道这项圈是宫中之物,所以不敢藏匿也是有的。
太平眼前顿时出现那个在雪中打扮的古里古怪手中提着扫帚的人,不由一笑:我看他不是那样胆小谨慎的人。
武后见她乍然露出笑容,便问道:哦?那又是怎么样?
太平道:那人挺有趣的,大不了我几岁,对了,表哥还跟他是相识呢。就是上次打了李洋的那个人!
武后略略惊动:你是说,阿黑的旧主人,就是打了李义府三子的那人?
太平点头,武后笑道:这倒果然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物,只是你说他大不了几岁,如何就能打伤身为千牛备身的李洋?难道我朝中的将军就这样脓包,连个小小少年也敌不过?
太平道:听表哥说起,他年纪虽小,人却厉害,看得出表哥很喜欢他。
武后眉头轻轻一皱:让敏之也另眼相看的人物?
是啊,表哥说他是个有趣的家伙,太平随口说道,她又拿起那项圈,恋恋不舍地说:阿黑啊阿黑,我真的很喜欢你,但你为什么要有主人呢?
武后本来正在沉思,闻听这话,又打量太平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笑道:太平,难道母后没教导过你么?自己看中了的好东西,就要尽力去争取。当然,一只野狗,无足轻重也就罢了,你去御苑随便挑只
话未说完,太平道:我不喜欢别的,只喜欢阿黑。
武后又皱眉,声里带了几分肃然:若真的心心念念放不下,那就想法儿尽力去争去取就是了。堂堂的公主,连一个平康坊的百姓都争不过,却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师傅没教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太平愣怔,殿外却有个内侍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在武后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武后道:他竟敢如此?
内侍道:千真万确,如今这几句已经都传开了。
武后脸上露出几分怒意。
太平问道:母后,怎么了?
武后敛了怒容,仍带笑道:并没什么大事。她正要出殿,又止步道:是了,以后你不要总是跟你表哥厮混在一起。
太平叫道:这是为什么?
武后道:他有时候也太不像话了,平日里在自个儿家里闹一闹也就罢了,前儿还跑去李义府家里大吵大闹了一场,几乎引发朝臣殴斗。
太平捂嘴一笑:昨日我看见李义府气急败坏地进宫,就是为了告表哥的状么?
武后叹道: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跟你表哥走的那么近。
太平道:我就这几个亲戚,不跟表哥走的近,难道跟李义府走的近?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我还是分得清的。
武后斥责道:不要胡说。斥罢,面上露出宠溺的笑:你好生歇会儿吧,也不许再为了那只狗长吁短叹了,得亏是一只狗,不然可如何了得
武后未曾说罢,便带人离去。
身后太平望着母后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拿起桌上的huáng金项圈,口中却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母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去抢么?
且说阿弦因听说陈基被李义府的人带走,便在宋牢头的带领下,往李府而来。
正过chūn明大道的时候,便见一辆马车沿街驰来,阿弦因焦急要去李府,并未在意,倒是身旁的玄影汪汪叫了两声,歪头看着马车的方向。
经此提醒,宋牢头身旁一个狱卒道:是崔府的车马,难道里头乘坐的是崔天官?
阿弦依稀听清他说的什么,百忙中回头惊鸿一瞥,却见一辆马车正跟自己背道驰离,其实相隔并不很远。
她先前还苦于不知道英俊的下落,后来又为此求问于贺兰敏之,可又如何能想到,就在这xing命攸关的刹那,竟会跟他不期而遇?
心底那个想要扭头追上这马车的念头,却在眨眼间转瞬即逝。
阿弦回过身来,脚不点地地往前飞奔而去。
玄影本斜向那马车方向,似要追过去,但看阿弦仍是选择了往前,玄影也只得扭头追上阿弦而已。
但就在玄影大叫的那时,在飞驰的崔府车驾中,有人问道:是什么声音?
赶车的车夫道:您说的可是方才忽然叫起来的那只狗?
沉默,车中人猛地道:停车!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这会儿阿弦等也都头也不回地拐过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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