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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跳便有半墙之高了,阿弦十分利落,双手在墙头上一扒,借着这份力道,身子犹如猿猴dàng秋千似的dàng到了墙头上。
    她不做半分停留,从墙头腾身跃落,道:阿叔别忙,我进来了。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屋门口,却听英俊低低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别之类,仓皇里未曾听清。
    阿弦将门扇推开,赫然呆立。
    在她眼前,一盆水洒了半地,英俊披着一件湿淋淋地长衫,大概是仓促之故,衣衫不整,露出湿漉漉的脖颈。
    鬓角跟脸也都是湿的,他正扶着桌子站定,神色有些异样:你如何进来的。
    阿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我我翻墙忙一摇头,急急跑到跟前儿,扶着他的手臂:是不是摔着哪里了?
    英俊垂着眼睫,有一颗晶莹的水珠自他的眉端滑落,看起来就好似一滴汗珠一样。
    阿弦不顾其他,忙从头到脚先看了一遍,见他里头披着同素白的麻布里衣,素色上被水洇的透出一圈圈的略深色。裤脚也湿了大半。
    因英俊不发一语,她便催道:倒是说话呀?
    英俊方道:我无碍。此刻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阿弦松了口气,见是这般qíng形,却也明白过来:阿叔是要洗澡么?怎么一个人,倒是得我或者伯伯在家的时候,多少有个照应,这样何等不便!
    听着责备,英俊默然无语。
    阿弦道:是洗的如何了?我再给你打些水来。
    英俊忙道:不必,已经洗好了。
    阿弦认真看他,问道:当真的?洗澡洗一半儿可难受的紧。
    那皎白的脸上忽然透出一抹极淡的绯色,他转过头去:好了!
    阿弦这才扶着英俊暂且入内坐了,自个儿出来收拾东西,将地擦gān,又把盆端出去,将里头的巾子洗好了晾在竹竿上。
    她快手快脚料理妥当,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见英俊已经整好了衣衫,又恢复了先前那副衣冠楚楚整齐端庄的模样。
    阿弦却敏锐地发现他肩头的系带居然拉成了一个死扣,阿弦捂着嘴笑笑,却也不说破。
    英俊却仿佛听出异常:怎么?
    阿弦咳嗽了声:没什么。看着他肃然的脸色,到底忍不住。
    阿弦走上前来,抬高了双手,重给他将那个扣子解开,又慢慢地打了个活结:这又有什么可害羞的,阿叔的眼睛不好,何况都是自家人,当然要相帮啦。
    英俊听到她窸窸窣窣打结的声音,越发哑口无言。
    阿弦因看他匆忙换上衣衫,料想身上的水并未擦gān,便扶着他来到外间儿,仍是坐在竹椅上,回身入内调了两杯蜂蜜水端了出来。
    吃了两口水,阿弦便说起在善堂处看见小孩子们背诵《滕王阁序》之事,道:安善说是阿叔教他们的?
    英俊顿了顿,才答道:那些小孩子,最小的不过三四岁,最大的已经将是你这个年纪了,有一次我打那里经过,听他们围在一起念诵歌谣,便觉着这是个好法子。
    阿弦道:怎么选的是《滕王阁序》?
    英俊沉默片刻,道:我最先想起来的,便是这个,就好似极熟络于胸,不必多思已经冲口而出。
    阿弦吃惊,迟疑问道:这样熟络,会不会就是阿叔所写?话一出口,猛地又捂住嘴。
    虽辽东地处偏远,但老朱头是个jīng细灵通的人,常年在食摊上,东西南北的消息都听得入耳。
    先前《滕王阁序》才出的那年,阿弦才十岁,只听人说城内的那些文人墨客们都有些疯魔,镇日便谈论此诗,出口就是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又或者北海虽赊,扶摇可接等。
    阿弦耳闻目睹,知道有位极有名的才子,名唤王勃,写这一首的时候才十四岁,由此声名鹊起,同当时的名士卢照邻,骆宾王,杨炯三人并称为王杨卢骆,后来又因才名斐然,选入沛王李贤王府,担当王府侍读一职。
    如今她这般说,岂非就是说英俊是王勃?那又怎会是她的亲戚。
    英俊却似一无所知,只是笑道:你也很该跟安善他们一块儿学学才好,这文的作者大名鼎鼎,你竟也不知道?我是绝写不出这样的绝世名篇的。
    阿弦听他的意思,是以为她不知道《滕王阁序》的作者是谁,才暗中抚了抚胸口。
    英俊又道:不过怪的很,一提起来,心中无端有种极熟悉之感。或许,我大概认得这作诗的大家也未可知。最后一句恍若戏言,说完之后便仰头笑了出声。
    这一笑甚是慡快清朗,同他素日的清和沉稳不同,笑容这般明丽照人。
    阿弦一时看呆,怔了半晌,才总算想起了本该跟他提的那件事。
    将在府衙府库中所见异状同英俊说罢后,英俊皱眉道:你说你说我杀了一个马贼?
    阿弦眼前顿时又出现那颗几乎飞天的马贼的头,道:是而且手法还极为gān脆利落,毫不容qíng。
    英俊扶了扶额:我只记得我奔逃了很长一段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曾经杀过人?他举手,徒劳地放在眼前,却并看不见。
    阿弦恐他难过,安抚道:阿叔不要在意,这些马贼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我所看过的沧城的失踪人口里,至少有十数人就跟着叫蒲瀛的一般,都是死在他们手中。
    她心里原本有个可怕的猜想:英俊会不会就是落在这些马贼的手中,所以才被折磨?
    可此刻面对面,阿弦又不敢问了。
    半晌,英俊忽说:这些马贼如此猖狂怎么近来并未听说有什么动静?
    阿弦道:多半是因为灭了高丽,苏老将军可以放手料理他们了,所以他们才暂时不敢露面。
    英俊又想了会儿,道:阿弦,这件事你跟袁大人说了么?
    阿弦道:还没有。
    马贼伤人由来已久,早已经成为无法根除的痼疾,莫说是本地之人被害,来往客商不知有多少死在他们刀下连名字也都不会留下一个。先前边陲几县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在荒郊中无故失踪的人,除了体力不支及自己遭了意外的,其他多半是给马贼所害。
    也曾有县令yù剿除这本地顽疾,然而县衙的兵丁绝非对方敌手,出城追剿更是难上加难,若要认真剿除,除非请军方相助,怎奈当时豳州大营正配合前头薛大将军征讨高丽,无暇他顾。
    以前沧城就有一任县令,立志要根除这些贼人,谁知派去追击的公差一一被反杀,闹到最后,马贼竟攻入城内,烧杀抢掠,县令也因此身亡,若非苏柄临派人急救,满城百姓几乎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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