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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高宗之时,鱼符不再为朝廷通用,因此极少有人再戴这过时之物。
    只有那些沉缠于武德跟贞观年代的老人们,才会恋恋不舍得此物,佩以念旧。
    苏柄临是知qíng之人,一听这个,便想到跟长孙无忌等的旧部脱不了关系。
    桌上的茶已经冷透。
    辽东之地并不产茶,这是从陕西而来的紫阳陈茶,虽然是旧茶,价格却也不菲。
    袁恕己本就不是好茶之人,只是为了待客,显敬重之意而已。
    话至此,方才喝下的茶水在心里头浮浮沉沉,苦味儿酝酿,几乎游遍了五脏六腑。
    苏柄临道:我怕留十八子在军中,若灵感通天,再看见鱼符等,告诉了你就不好了。以袁大人的心思,只怕也会猜中。
    袁恕己讪笑而腹诽:可你仍告诉了我,故意将这烫手山芋扔给我,难道是忽然想通了多拉一个人下水不会那么容易沉底儿吗?
    面上却不露声色,咂了咂嘴,袁恕己转开话题道:小弦子这般的人物,我活到现在也只看见过一个,实不相瞒,在昨日之前,我一直也当他是个会弄虚头蛊惑人心的小骗子。
    苏柄临也笑了笑,道:听雷翔说你跟那少年关系匪浅?
    袁恕己道:没什么,只因才来就出了案子,他又是县衙差役,不免碰头撞脚,倒也是个颇有趣的孩子。
    白眉之下,苏柄临双眸有些暗沉:是,如此天赋异禀的孩子,若是总在这小小地桐县,未免屈才。
    一提起阿弦,气氛有些缓和,袁恕己听苏柄临似有赞赏之意,才要笑,忽然觉着不对。
    他抬眸看向苏柄临:老将军呵呵,他在此地土生土长,县衙里当差也算是如鱼得水,倒也算不上屈才,何况就算是有那种奇异的小小本事,涉及鬼怪,总是叫人半信半疑的,却也掀不起什么大làng来。
    聪明人说话,就算不涉真心想说的事qíng一个字,对方却能明白通透。
    苏柄临哈哈笑道:你的话,老夫却有些不能苟同,方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何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十八子并不是在这僻远的豳州,而是长安
    袁恕己的笑已经有些勉qiáng:他如何能跟大泽起义的陈胜吴广相提并论,再者说,这可是杀头的话。
    苏柄临笑意消散:如何袁大人还不明白,真正可怕的杀伐,往往并不是刀兵之争。
    袁恕己不语,苏柄临道:十八子既有这般能为,若是让他前往长安,入了宫中你觉着他会不会查明当年安定思公主的惨死内qíng?一解这不解之谜?
    终于来了!
    袁恕己浓眉敛起:老将军,你当真动了这个念头?
    苏柄临道:多少争名逐利想要出人头地的,都奋力往长安而去,袁大人心里也是想着在这豳州大gān一场,得了功绩可以调任而归吧?老夫也是为了十八子着想。
    袁恕己笑:方才老将军说,那日着急赶走十八子,是担心我也由此知道靳参军通敌之内qíng?
    苏柄临道:是。
    袁恕己道:可是,若钦差遇袭之事跟老臣旧部有关,那靳参军所做也算是合了老将军心意,为何老将军将要将他残忍处死?
    苏柄临正色道:你错了。
    袁恕己凝神,苏柄临道:老夫只说,知道长孙无忌褚遂良他们的旧部所作所为,但老夫并没有说是他们同党一派,更加并非彻底赞同他们所行的方法。
    袁恕己悄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苏柄临又道:何况不管如何,崔玄暐及一行人惨死是真,吐蕃顺利东扩是真,为了一己私仇而挑动三方之争,让许多将士跟崔玄暐这般的名士无辜卷入身死其中,老夫非但不能苟同,反而厌憎痛恨之极!
    袁恕己想到惨死的李璟跟众手足,心头也随之一沉。
    苏柄临道:老夫少年带兵,直到如今七十有二,本该已是随心所yù的年纪,却终究不能,不错,我的确对武皇后看不顺眼,也替一些老臣叫屈,但我自小带兵,更加知道兵士的可贵,知道和平之不易,若有人敢残杀兵士,恶意挑起杀伐涂炭百姓,那他就是我的敌人!
    袁恕己原本因之前的谈话,对这位声名赫赫的老将军还颇有微词,但现在听了这几句,那点儿微妙之感却也似风卷残云彻底消散。
    袁恕己肃然道:将军能有此心,国民幸甚,在下钦佩之极。
    苏柄临道:你也不必如此,我虽恨极这些糊涂蠢毒行径,却也自有私心。
    就如长孙无忌,褚遂良等老臣一样,苏柄临也因这身份而备受敌视,只因他远离长安在外带兵,故而那些暗中虎视眈眈的目光仍只是盯着,未gān动手,可明里暗里,仍有掣肘之行径。
    这一次派兵前往护送崔玄暐又出了差错,若非薛仁贵将罪责揽去,只怕苏柄临也要波及。
    所以在这种风口làng尖上,豳州的司仓参军通敌之事揭发,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这场动dàng不仅是有关苏柄临,而是整个地形险要关键的豳州!
    从一个朝臣的身份而言,苏柄临是想向朝廷坦承所有的,但若是从一个带兵将军而言,苏柄临不愿意自证其罪,更不愿将兵权易手。
    就算所换之人并非糙包,那也万不及苏柄临对这辽东之地的了若指掌,所以如今苏柄临选择的,是稳住,那就必须他亲自坐镇。
    袁恕己听罢,道:这并非私心,而是从大局考量,若是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苏柄临笑道:可知我一见你,就知道你的脾气很类似我年轻的时候。
    袁恕己道:老将军纵然年老,却仍是烈xing不改,只不知我将来年纪大了,又会如何。
    苏柄临深深看他,半晌道:我其实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头,还以为是浮躁骄横空有虚名的世家子而已,可你来到桐县,杀劣绅,修善堂,大刀阔斧,极有手段心胸,老夫断言,将来于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袁恕己心头一阵cháo涌,难以自禁。
    苏柄临道: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方才老夫最初跟你提过的,如今朝堂的局势。皇后巾帼不让须眉,的确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她此刻虽仍忍而不发,未曾大张旗鼓,但老夫断言,将来这朝堂上的局势必将泾渭分明,你若置身其中,一定会面对一个问题,究竟是靠近皇后,还是
    袁恕己脊背上寒意森然:将军是何意?说皇后会gān涉朝政?
    她已经gān涉了!苏柄临道:而且,如果我说,皇后的心比这个还大呢?
    袁恕己已经悚惧无言。
    苏柄临继续道:你们大概只隐约听过皇后的有关传闻,却不似老夫一样知道的仔细,毕竟老夫是曾追随过高祖跟太宗的人,也曾在太宗身边儿,见过这位武才人,只要你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的野心会超出你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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