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房间一点一点变昏暗。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早。
程言看着臂弯里的人,眼眸里的温柔染上了黄昏的余晖,亮着橙色缱绻的光。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描绘着在自己臂弯里熟睡的池妤的脸庞,她的右边眉毛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一只骨节分明的食指轻柔地抚过那道疤痕,阖闭的双眼的睫毛微颤,程言立马缩回手。
他突然没由来地浅笑了一下,好像在笑自己幼稚的行为。
程言心里满满当当的,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静止。她躺在他的身边熟睡,露出被子外的肌肤遍满了他的痕迹,在一束光中可见裸露的皮肤上立起的细细汗毛。
他一伸手就可以揽住她,没有任何衣物布料的隔阂,最亲近的赤裸相贴。
程言突然想再跟她说一下“我爱你”,但是他知道做了几次激烈性爱后累得昏睡过去的池妤,是不会听见的。
他温柔地吻上池妤右边的眉毛,吻完眉毛又轻轻地吻上她的唇。
气息压迫,池妤睫毛又颤了颤,有要醒来的迹象。程言立马放开她,之前没克制确实做猛了,情愿她再多睡一会。
他掀被子下床,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穿上。地上还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拿的叁种不同牌子的避孕套都有使用到。
做的时候,程言还一边问池妤,“这个感觉会不会比上一个薄,嗯?”
池妤哼哼唧唧地回答,“不…不知道…”
程言道:“那就多做几次,多做对比,以后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
一听到他说“多做几次”,池妤忍不住加紧了身下的甬道,程言瞬间爽麻了尾椎骨…
程言一边拉着拉链,一边懊恼地啧了一声,再想下去怕是又要按着睡着的她来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去欲望,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去做完饭,她醒来时应该也差不多煮完了。
刚抬腿走一步,程言身形突然一个踉跄,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吸附着他。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成透明,从指尖开始渐渐消失。
“池妤…”
程言万分不舍地看着床上那个身形,想朝她走去,却根本无法动弹,整个人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
池妤迷迷糊糊醒来,伸手往床边一探,没有人,床单上还有余温。
“程言…”
无人回应。
程言回到别墅的房间时,脚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他惊慌地四处张望。
“池妤!池妤!池妤…”声音逐渐停止。
熟悉的房间的摆设,那本书赫然摊在开地上,就在他脚边。
他又回来了。
看着那本书,程言立马抓到手里,拿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慌忙在书上写下“池妤”两个字。
没有白光冒出。
程言不死心,继续写。
依然没有白光,然而每写完“池妤”两个字,黑色笔墨自行消失。
一遍又一遍,写了一百多次“池妤”,除了字体消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程言终于扔掉笔,将书狠狠地砸在墙上。忽然间,整个人像是被抽掉脊梁,瘫坐在地上。
黑暗的天边渐渐亮白,阳光透过窗户投在地上的光影渐渐移动。
程言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同侧的手搭在膝盖上,脸埋在臂弯里。
他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多久了,直到林致慌张地找到别墅里来。
房门被粗暴推开,林致看见程言在房间里,松了口气,站在门口道:“老板,今早有你跟慕氏企业的合同签订,我们等你了一个早上,打你手机也没接,我以为…”
自从苏池妤走后,林致一直怕程言会自杀。
程言缓缓抬起头,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后颈早就酸痛不已。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蹙起眉,声音沙哑,“慕氏?”
林致微微错愣地点一下头,“是啊,慕家的秦燕还亲自来了。”
秦燕的丈夫早年去世,儿子年轻时因为追求艺术不愿继承慕氏,与慕家断绝,在外漂泊几年后,秦燕的儿子主动回慕家,但是回去时已经身染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之后一直都是秦燕掌控着慕氏。
程言脸色惊然,撑着膝盖缓缓站起,然而双腿传来一阵麻痹的感觉,整个人又跌坐地上。
林致连忙跑来扶他,“昨日开除的那个女人叫慕雪,秦燕确实是慕雪的婶婶,但是秦燕也没太把慕雪放在心上,所以昨天把她开除这事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程言嗓子干哑得难受,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区区一个慕雪。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显示得明明白白。
他记得回到这里时,窗外是夜晚,…也就是说,他在池妤那的几天,相对这里他不过是离开一个晚上而已。
程言一瞬间恍惚,按理来说小说世界的时间流速会比现实世界来得快,可为什么他仅仅是离开一个晚上?
林致扶程言在床边坐下,倒了杯水,“…这次的合同签订,秦燕因为一整个早上见不到你,脸色十分难看,沉哲现在在公司稳住她,只需等你过去签字。”
程言疲惫地点点头,起身走出房间,林致随即紧跟其后。
二十分钟后,男人迈着修长的腿踏入会议室,单手扣着西装扣子,风度翩翩。
沉哲看见程言终于来,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程言在椅子上坐下,对着对面的秦燕微微颔首,“不好意思,一点私事,来晚了。”
秦燕已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即使脸上有苍老的皱纹,却也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威严的气质,她在慕家掌权太久了。
她轻抿唇,带着冷漠的笑意,微微摇头,“我原以为程先生年轻有为,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还是让我失望了。一个不遵守时间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放心我们之间的合作。”
程言笑了笑,“这次的项目对于我们都有不可多得的好处,我自然不会自毁自己的利益,请您放心。何况,据我所知,慕老太太您有在A市拓展市场的意愿,这次的合作是最好不过的机遇,错过了就难再得了。”
秦燕轻笑,带着长辈看晚辈的俯视,没有说什么,在合同签下自己的名字。
程言接过沉哲递来的笔,同样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合同签订完成,秦燕看着程言,微笑道:“程先生,方便一起吃一顿饭吗?”
“乐意至极。”
餐厅包厢里,程言与秦燕各带一个助理,一起吃饭。
秦燕端起茶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请你体谅一下我这个老太太身体不好,就以茶代酒了。”
程言亦端起茶杯,示意一下,轻抿了一口。
秦燕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说出来不怕程先生笑话……我儿子年轻时特别喜欢画画,还偏偏厌恶商科金融,那时候他爸爸已经去世有几年了,我为了稳定整个慕家,逼着他接受慕氏…可是却因为我的过激手段,逼得他与慕家断绝关系,跑到A市以买画为生…”
“…突然有一天,他跑回来了,我高兴得不行,以为我们母子能重新修复关系。可是他的身体因为迫于生计,每日每夜地画画,买画,把自己累出病。躺在病床上,他告诉我他有个女儿,让我把孙女接回慕家好好替他抚养…可是,他话都没说完…”
“所以,慕老太太是想让我帮忙找您的孙女?”程言半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不缓不急地开口。
“是的!”秦燕瞬间丢掉她之前维持的仪态,重重地点头,“我找了好多年,都没什么头绪,只知道当年跟我儿子的那个女人是个有夫之妇。我知道A市是程先生你的地盘,找起人来必定更是轻而易举。如果程先生肯答应,这次的项目,我愿意让出十个百分点。”
程言依然半垂眼,静静听她说完。
“不必了。”
秦燕眼睛亮了亮,燃起一丝希望,“难道…程先生早知道我的孙女是谁?”
程言抬眼看秦燕,沉默半响,开口道:“不,我只是不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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