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姑娘却抓着她的手道:“姑姑快看,太子腰上,是不是也有个梅花胎记?”
香炉回头一瞧,果然如此——太子的后腰之上,正有几点红色印记,凑在一起,正仿佛一朵小小的梅花。
香炉微微皱眉,竟觉那梅花胎记有几分眼熟。
“姑娘还是先走罢。”香炉还算清醒,催促道,“太子湿了衣裳,旁人不会说甚。姑娘湿了衣裳,还是被太子救上来的……若有人知道了,那闲言碎语,必不可少。”
香炉还有句话没说,二姑娘年纪大了,正是要成亲的时候,若是真个儿被人传出这等话来,估摸着二姑娘的亲事大约也没了。
沈二姑娘知晓轻重,自是快快离开不提。不过心里却觉得,那梅花胎记,甚是眼熟。
到底,她在那里还瞧见过这梅花胎记?
沈二姑娘和香炉离开自是不提,棠落瑾以为的那些有心人还没赶来,宁君迟就先过来了。
他过来时,长渠正在给棠落瑾往身上穿干的外袍。
宁君迟瞧见远处的沈二姑娘和香炉,再一瞧棠落瑾的模样,脸一黑,伸手将长渠手里的衣裳拿了过来:“我来。”
长渠知晓太子和信国公素来亲近,倒也顺势就把衣裳递了过去。
棠落瑾只得伸着手臂道:“有劳舅舅。”
孰料他这话说完,却没听到宁君迟的回答。
只是后腰上蓦地一痒。
棠落瑾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恼道:“舅舅!”
宁君迟一怔,笑道:“舅舅只是瞧小七腰上这梅花胎记霎时好看,所以才……”所以才手痒,伸手摸了一把?这话宁君迟有点说不出,只把眼睛往棠落瑾腰上又瞄了一眼,才给棠落瑾穿了外袍,同时笑道,“只不想,再苦再累,小七都不曾变色,可唯独这后腰上……竟是稍稍一碰,就把小七吓得变了颜色。”
棠落瑾:“……”你狠狠掐上一把他肯定依旧会面无表情,可是,谁受的了被这么轻轻跟挠痒似的,碰了那么一下子啊?他又不是石头,被抓了痒,还毫无反应,当然要变脸的。
好在宁君迟也只是笑话了棠落瑾几句而已,眼睛落在棠落瑾腰上又看了一的移开了目光,眼睛看向远处。
“来了。”宁君迟似笑非笑道,“我以为是谁这样见不得你和蒋家好,原来竟是夏家人。”
棠落瑾闻言往桥上看去,打头的并不是夏家人,而是夏家姻亲慕容家的夫人。可是慕容家和他能有甚么仇怨?能和他有“天生仇怨”,并且见不得他好的,也就只有九皇子的母家夏家了。
“就在这里。”一个小丫鬟跑的气喘吁吁,却不忘言之凿凿地说道,“奴婢就是在这里瞧见一位绿衣姑娘落了水的,只是奴婢不会凫水,也不知那位姑娘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被救了上来,是被谁救了上来的。”
小丫鬟一说,众认就都知道这小丫鬟的言下之意了。
纵使这时候的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重,平日里女子也可上街游玩,也可打马球蹴鞠,可是若是女子一旦落水,被某个男子救了上来,如此男女授受不亲之下,名声却也就越传越不好听了。
“绿衣姑娘?”慕容夫人闻言,细细的眉毛一挑,看向一旁的沈夫人,“说来沈家二姑娘,咱们馨妃的嫡亲妹妹,可是最喜欢穿绿衣裳了。我记着,今日里,仿佛二姑娘也是穿了绿衣裳,不知我是不是记错了,沈夫人?”
沈夫人面色从容道:“今日里,穿了绿衣裳的不止小女一人。且,除了各家小姐,不少奴婢也都穿了绿衣裳,那落水的,未必就是小女。”
慕容夫人还要再激一激沈夫人,一众人就都走到了桥上。
从桥上往桥下看去,只见信国公正和一少年——当今太子殿下正在钓鱼,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众人皆看向那大张旗鼓去通报的小丫鬟。
小丫鬟张大了嘴巴,道:“怎、怎么可能?明明是有个绿衣姑娘在这落水的啊。我、我亲眼瞧见的。”
沈夫人心底松了口气,然后又担忧起自己的小女儿来。可是众人都在这里,她又不能独自离开,甚至连吩咐旁人都不能,只得佯作镇定的站在这里。
慕容夫人不意如此,非要下去问信国公和太子,在她看来,男子本风流,太子又喜欢到长安城里各处地方去画美人,显见也是风流极了。若是没有机会,那倒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既是有可能救了沈家女,那么无论是为着沈家女的美色,还是为着沈家,太子若是头脑清醒的,此刻就该好好承认才是。
当然,在蒋家女的及笄礼上,这般直白的打了蒋家的脸,在这之后蒋家会不会和太子疏远……这就不是慕容夫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奈何一众三四十岁的夫人往桥下来,见过太子后,慕容夫人开口相问,棠落瑾却只道,自己在钓鱼,旁的绿衣粉衣姑娘,俱都没有瞧见。
慕容夫人还要相问,棠落瑾却是不耐,目光沉沉地盯住了慕容夫人,冷冷道:“后宅私事,该由蒋夫人做主。慕容夫人,你逾距了。”
慕容夫人被棠落瑾的目光,吓得心中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被一个小儿吓到的时候,蒋夫人已经站了出来,打了圆场,要带众位夫人往后院赶。
棠落瑾这才不语,和宁君迟往蒋寒漪的弟弟蒋寒冰的院子里走去。
蒋寒冰和棠落瑾年纪相仿,衣服也差不多大。他身份特殊,蒋寒冰留在院子里的小厮见了,二话都没说,就去把蒋寒冰新做的一套衣裳拿了出来。
棠落瑾外袍和靴子没换,换了里面的衣裳和裤子,外人见了,倒也看不出甚么。
棠落瑾又留了话,让人传话给蒋寒漪的丫鬟,给沈家二姑娘也送去了一套绿色衣裳,如此这才放心往前面走去。
参加完蒋寒漪的及笄礼,棠落瑾第二日,就和宁君迟一起,往江南去了。
因江南事急,他又为着蒋寒漪的及笄礼耽搁了几日才出发,路上行船也好,陆路也好,都走得极快,如此大约只有半个月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江南。
棠落瑾刚下了车,到了驿站,就收到了长安城寄到江南的信。
信是朱克善写的。朱克善是棠落瑾伴读里最年长的一个,如今已经二十又一,刚刚考中二甲进士,此时不好离开长安,就留在长安,帮棠落瑾留意京城动向。
沈家二姑娘落水一事,在长安城并未传开。蒋家人纵使是稍稍知晓此事,却也明白这件事不公开为上——一旦公开,以沈家人的上进,纵使是太子不提,天元帝也会给沈家二姑娘一个名分,让其进了东宫。且沈家二姑娘虽是被人算计,但终究是在蒋家出的事,蒋家理亏在先,自是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而慕容家和夏家虽知晓是谁落了谁,但是她们并未抓到人,因此纵然是心中恼怒,却也做不得什么。
至于沈家,沈家二姑娘出嫁在即,这个时候,更是谁都不会捅出这件事——况且太子才十二岁而已,按老百姓的话说,毛都没长齐,能有甚男女大防?可是世人对女子多苛刻,他们也只得捂紧了嘴巴。
慕容家和夏家原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可惜沈家和蒋家没忘记这件事,棠落瑾更不曾忘记。
九皇子比棠落瑾小八岁,如今才是个四岁小儿,夏家和慕容家就敢如此出手,棠落瑾岂能饶了他们?
他临走之前,便令清欢把夏家和慕容家仗势欺人,抢占百姓田地的消息和证据,俱都送到了严青松的父亲御史严宝根的桌上。
严宝根唯一的儿子跟着太子当伴读,自己自然也就是半个太子党,闻得此事,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拉上两个清贵的同僚,一同在朝上把这两家人以“治家不严和欺压百姓”的名头给参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