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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憨憨(上)
    凤山街这几日颇不平静,就连脑子转的最慢的矿工们,都已经意识到了此处事情不大对劲。
    如意坊一直没派来新的管事。
    孙矿监彻底掌控了凤山街,还抽掉有心向朝廷的矿工,成立了护矿队。
    工头们一个个沉默寡言,只是干活,多余的事一句不说。
    不仅拖欠的工钱足额发下,就连大锅灶的食堂伙食都变好了很多,以往被管事工头享用的库房被打开。
    七名管事家中的厨子,被安排到了伙房,由孙矿监的老仆统帅。
    什么腌肉蔬菜,米粮大饼可劲的造,让一众矿工这几日吃的是满嘴流油。
    前几日孙矿监还组织了一场“公审”。
    把几个街上人嫌狗厌,品行不端,手上沾着人命的如意坊狗腿子当众绞死,让大伙着实出了口气。
    孙矿监一直派人游说村中大伙不必担心,有朝廷撑腰,但小道消息到处飞,这如意坊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必会到来的报复,是个极大的隐患。
    平头百姓想要过安静日子,便最怕这个。
    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直到几天前,在矿中劳作的他们,被孙矿监派人组织起来,去山中收拢战场时,他们才知道如意坊已经组织了人马来凤山“剿匪”。
    而当这些老实巴交的矿工们,亲眼看到两百名如意坊打手败的丢盔弃甲之后,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
    凤山矿,变天了。
    孙矿监又一次胜利了。
    和上一次的胜利来得一样神秘。
    当这名之前很没有存在感的矿监,趾高气扬的骑着马,带着护矿队,巡视战场的时候,他所代表的朝廷的威严,便再次深入人心。
    普通矿工们认命了。
    如意坊一时半会打不回来,孙矿监主持的“新秩序”下,工钱足额发,吃的还好,也不必再被如意坊的狗腿子们欺负压榨。
    就连窑子里的姐儿们,都变得热情许多。
    工头们也认命了。
    他们知道的更多些。
    孙矿监背后那个神秘的“助手”,一直在盯着他们,妻儿老小被人家控制,自己想当个如意坊的忠臣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矿山的工作,因而也在快速恢复,各色矿物的产量很快与平时持平,在孙矿监有意收拢人心之后,矿产每日新增还多了不少。
    但大部分都认命的凤山街里,还有人不认命。
    就是那些专门挖灵矿的老矿工们。
    他们是很特殊的群体,之前如意坊控制凤山街时,他们就是大爷一样的存在,吃穿用度要比普通矿工好很多。
    而且和如意坊签的死契。
    每月工钱要比工头还多好几倍,妥妥的“打工贵族”,地位超然。
    这些老矿工们,有一手旁人学不来的技艺。
    他们在青壮年时,就被如意坊以秘法“培训”,能挖灵矿。
    按照已经投诚的工头们的说法,这些老矿工们工作时,都是神神秘秘的,不许他人旁观,他们也不带什么特殊工具,就用矿镐。
    也不需要切割灵矿簇,和普通矿工一样挥动锄头,待灵矿被挖下时,就会自动变成掌心大小的灵石。
    看着简单,但没人知道原理。
    凤山矿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些如意坊的“高级技工”们,也没来得及撤出去,就被孙矿监“俘虏”了。
    但他们一个个,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非暴力不合作”。
    就待在屋里,饭照吃,酒照喝,却不发一言,任凭老四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不合作。
    被抽鞭子,也是咬死不说。
    似是打定了主意。
    没有他们,这些悍匪们就别想挖出灵石来。
    “我是来问你们挖矿秘法的,你们也不必紧张。”
    江夏坐在囚禁几名老矿工的屋子里,这里曾是一个管事的宅邸,现在被废土战士们用作宿舍和仓库,地方宽大,而且防卫森严。
    老四守在门口,屋子里只有江夏和四个老矿工。
    这些矿工单看精气神,就和普通矿工不一样。
    他们虽然个个都年过三四旬,但身体健硕,目光发亮,就像是前世那些撸铁汉子一样,各个身上都有把子肌肉。
    像是四个热血老汉一样。
    见江夏进来,他们也不多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样,躺在床上的,坐在椅子上的,靠在墙上的,各自做各自的事。
    江夏也没有生气,他更没有多费口舌。
    抽出腰间的大口径左轮,伸手捂住一边耳朵,朝着屋角的桌子来了一枪。
    “砰”
    一枪能干翻一头牛的大口径子弹,打的那坚固的实木桌子表面炸开,木屑横飞,弄出一个人头大小的洞。
    这突然的射击,把四个老矿工惊动。
    他们眼中浮现出一抹恐惧。
    大概是觉得,这匪首失去了耐心,今天就是来处决他们的。
    但不是。
    “我无意伤害各位,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手艺,我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合作,所以我打算用特殊的询问方式。”
    江夏咔的一声,拨开弹巢,当着矿工们的面,将剩下的五颗子弹都退了出来,还将空空如也的弹巢反过来,给他们看了看。
    在四名矿工的注视下,他取出一颗尖头子弹,放入弹巢之中,随手一拨,那弹巢就飞快运转,又在江夏手腕转动中,被卡回枪身中。
    江夏举起造型优美霸道的左轮,对四名矿工挥了挥。
    他说:
    “我要选一个好运的朋友来询问,谁会这么好运呢...就你了!你看上去年轻一些,不如老头子们那么固执,那么无畏生死。”
    江夏上前几步,将枪口抵在看上去年轻一些的矿工心口,他说:
    “只有一颗子弹,可以打六次,我也不知道那一次会打中你,让你的心脏爆开,这就是赌运气。
    你知道吧?
    赌你的运气,如果运气不好,第一发就会让你肠穿肚烂。
    我问你。
    你帮不帮我们挖灵石?”
    那矿工身体都在抖,他的眼睛看向被打穿的桌子,那个恐怖的洞让他心头发寒。
    尽管在如意坊经过秘法淬炼,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血肉,要比实木桌更坚固。
    恐惧在他心里蔓生,被江夏感觉到。
    但即便害怕到这样,他依然咬着牙,摇着头。
    “咔”
    手指扣动,扳机后移,带动枪身指针,让弹巢向左偏移一格,却打出了清脆的回荡声,眼前矿工猛地瞪大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的恐惧中,顿时生出一股喜悦来,其他三人也在这一会长出一口气。
    “运气真不错。”
    江夏收回手枪,笑着在眼前矿工肩膀上拍了拍。
    后者惨白的脸上,也有劫后余生的笑声,但还没等笑容消失,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额头上。
    眼前江夏面不改色,低声说:
    “第二轮,准备好了吗?”
    矿工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眼中死里逃生的喜悦,顿时变成了末日到来的惊慌。
    还没等他说话,江夏再次扣动扳机。
    “咔”
    又是一声空弹,如刺耳嗡鸣,在那矿工头顶回荡。
    这一次的反应,比上一次更剧烈。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的抖动肉眼可见。
    第二次逃过死亡,这可比第一次,刺激多了。
    “第三轮,再看看你的运气吧。”
    江夏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他说:
    “你,愿不愿意,帮忙?”
    “饶了我!求你。”
    那矿工看着黑乎乎的枪口,彻底崩溃,他抱着江夏的腿,大声哀嚎,但枪口依然冷冰冰的指着额头,手指还扣在扳机上。
    求饶,不是他要的回答。
    屋中其他三人也被惊呆了,他们不怕死,但死亡到来的过程,如今被拉长到六次,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唉,大王,饶过我们吧。”
    死寂的屋中,四名矿工里年纪最大的那个,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从床榻上起身,朝着江夏抱拳一躬到底,语气悲哀的说:
    “我们不是那等死不低头的人,我们也就是平头百姓,谁人不怕?
    在如意坊做活也不是享福。
    这几日,我们都看到大王对待普通矿工何等好,大家都知道,你们应当不是真正的坏人,如果能帮,我们肯定会帮。
    但大王,我们是真帮不了!”
    眼见为首的人开口,其他两人也纷纷求饶说:
    “大王,我们都有妻儿在如意坊手里,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帮你们开矿,我们家人就完了呀。”
    “大王你别看如意坊对我们待遇优厚,但那只是看起来。”
    老矿工抹了抹眼睛,哀声说:
    “自年壮时,被他们挑中,以秘法淬炼,教我等挖灵矿时,就是签了死契,家中妻儿说是被保护,实则就是软禁。
    每年辛苦做活,也不过能与家人相见两三次。
    他们敢放心用我们,就是拿住了我们的死穴,大伙哪敢有二心?
    之前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勾引矿工试图学秘法,但一旦被发现,不但家人死绝,如意坊还会请杀手追杀千里。
    我们几个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
    死,也就死了。
    但香火传承不能灭啊,大王,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是啊,大王,放过我们吧。”
    那被吓瘫的矿工,干脆跪在地上,死命磕头,这副样子,让江夏知道,他们心里防线已是摇摇欲坠。
    再恐吓一两次,兴许就能得到秘法。
    但...
    “你们家人被关在哪,知道吗?”
    江夏有些烦躁,他收起枪,突然问了句。
    几名矿工愕然一丝。
    那个年纪最老立刻明白江夏的意思,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
    “就在凤阳郡城附近,但具体在哪,我等不知。
    如意坊人奸猾的很,会把我等家人时时转移,大王若能救出我们家人,我们就当是卖给大王了!
    以后定会用心做事,绝无二心!”
    “先去做活!”
    江夏说:
    “你们家人我会去救,但你们也得表现出诚意,去挖灵矿,或者告诉我,秘法是什么?”
    “这...”
    几名矿工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陷入沉默中,好半晌之后,那年纪最大的矿工咬着牙说:
    “我们不能做!但...但大王或许可以去找另一个人。”
    他抬起头,以哀求一般,对江夏说:
    “矿工里有个人,叫牛三生,几年前落到这里的,他与旁人不同,管事曾许我们带他挖灵矿。
    但那人蠢笨的很。
    做活总是出岔子,脾气虽好,但就是不开窍,最后便被放到普通矿工那边。
    这事只有我们知道,那人虽手艺差得很,但方法...
    他大体会的。
    而且,他,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