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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俏还在嘲讽模式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根本拒绝相信这出自邵晖口中。
    虽然昨天在报告厅,邵晖当众数了她十多条错误,让她下不来台,但那毕竟是邵晖的本职工作,作为评委,他的确有那个资格,而且说的也在理,的确是她应该承受的——经过一整晚的心理建设,徐俏已经选择性遗忘了那份耻辱。
    但是现在?解语都走了,她好心替邵晖打抱不平,顺便揭露解语的白莲花本质,得到的就是这种反应?
    她愣了愣,决定当做自己听岔了,“晖哥哥,你这次回京城,给伯父伯母买礼物了吗?如果没有,我这里还有——”
    “伯父伯母?这是你叫得起的?”
    看着邵晖的冷脸,徐俏懵了,半晌才说,“我叫错了吗?他们喜欢我是假的吗?”
    “你哪根脑神经看出来他们喜欢你——对你笑过?给过你糖吃?”邵晖似乎听到什么笑话,“那只是对腆着脸抱大腿的下属子女一点基本客气而已,你想太多了。”
    徐俏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邵晖如此残忍。
    不只残忍,简直是恶毒。
    她泪光闪动,“邵晖!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侮辱我爹妈——”
    “是我在侮辱,还是你自取其辱、辱及家门?”邵晖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泪光而动容,“我看,你很需要多带点礼物回家,我想,他们很快就会需要你的慰问了,包括你舅舅。”
    徐俏想到什么,不敢置信,“晖哥哥,你不会——”
    “你猜我会不会,”邵晖冷然道,“还有,不要再这样叫我——不,你以后应该没机会再跟我对话,不如想想以后去哪个国家你比较适应。”
    徐俏听出他的暗示,脸色发白,“你——”
    她心想,邵晖难道被什么附体了吗?
    方解语竟然有这样大的魔力?让这个“邻家男神”秒变冷酷无情的恶魔?
    她忍不住要开口,但看到邵晖的眼神,难得的清醒过来,退却了。
    这次是真的——她忽然明白,如果她再对方解语出言不逊,哪怕是一个字,都会如他所说,祸及家门。
    她不禁后怕起来,凭她之前对方解语使过的坏、抹过的黑,邵晖要成心找回场子来,对付她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费劲。
    这是警告,也是他最后的客气。
    徐俏在人生的二十多年里,第一次真正的认栽,第一次不敢反驳,彻底打消了一切念头。
    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餐厅。
    姜医生旁观了这一切。
    短短时间里,她跟解语结下了不浅的交情,虽然没听到邵晖和徐俏对话的具体内容,但见整件事以徐俏狼狈离开作为结尾,还是相当欣慰。
    担心徐俏利用解语提前离开的事做什么文章,姜医生不禁帮解语说话,“方医生急着赶回去,肯定是因为记挂工作,这么漂亮、业务还这么好的妹子真的不多了——”
    邵晖点头,“我知道,也会珍惜。”
    虽然这种话不一定对外人讲,但邵晖知道她跟解语关系好,真为解语着想,于是对她的态度自然跟对徐俏的不同。
    江城。
    解语和伊文下了飞机迅速补眠,第二天一早就来到鉴定中心。
    众人见了他们就有了精神,“方医生,博士,你们可回来了——”
    秘书搬来一堆卷宗,“最后的检查验收已经通过,中心刚正式运营一周,就收到这么多case,方医生你回来,我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解语忽然怀念起培训班来。
    虽然要上课记笔记考试,还有粪坑抛尸案这样匪夷所思的任务,但毕竟是模拟,寓教于乐,好不轻松。
    轻松完了,还得开工干活。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闲着想东想西的好。
    解语默默将自己的模式调整过来,去看那一堆案子。
    在她参加培训班这一周,曾旭把家伙搬过来,彻底安营扎寨了,他知道自己有黑历史,于是好好利用这个空档,跟各部门同事搞好关系,此刻见到解语,竟有些紧张,还好做了准备,“我看了下资料,常规案子里面,最多的是dna亲子鉴定,有20多份;另外,有三起医疗纠纷鉴定申请,分别来自附院、六医院,以及郊区民营诊所。”
    解语走之前,拗不过曾旭的恳求,才同意他留下来试试,此刻见他还算有条理,于是点点头。
    那些案子的确比较常规,也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正好让同事们熟悉一下流程和仪器。
    然后是物证组的发言,“比较不常规的案子,就是这份,来自安全部门的委托,方医生你看,是不是要重点讨论一下?”
    解语知道,这就是于主任上心,让他们连夜赶回来的那个案子。
    将日常工作安排下去,主力队员则集中到小会议室,专心对付大case。
    “方医生,这个案子的资料比较杂,我做了个ppt你们先看下?”曾旭回头是岸,做足准备,要扭转他在解语心中的印象分。
    灯光一暗,大屏幕上出现了图画和文字。
    “这起猝死案,发生在上周五晚上,江城西三环的银杏小区附近——”
    看着明明灭灭的幻灯,解语生出一种时空错乱感,仿佛自己还在培训班,只是角色从台上报告的学员变成了台下的评委。
    而那时的评委——
    她思想不小心打了个岔,回过神来,幻灯片已经错过好几张,连忙出声,“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能否倒回第三页?”
    曾旭一愣,立刻有同事会意,“哦,方医生和博士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一定还没休息好吧?”
    伊文看她一眼,没说话。回程的飞机上,虽然解语膝上摊开了一本杂志,但她根本没翻几页,而是怔怔的出神。
    “不,休息的很好,”解语惭愧,“是我走神了,对不起。”
    她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为自己走神的原因无地自容。
    曾旭不以为忤,从头讲起来。
    死者张全发,人称发哥,是银杏小区外面摆流动摊卖夜宵的,跟他一样摆摊的还有五六个摊主,银杏小区那个街区不允许摆摊设点,但到了晚上,管的松点,他们就出来讨生意。
    事发当天,张全发跟老婆照常准备了菜品,推着车子到点,正在给客人炒菜的时候,忽然管理人员突击,他来不及收摊,被扣押了三轮车和食材,要求配合检查。
    过程中发生了冲突,这一带的摊贩和管理者素来有矛盾,摊贩多趁晚上或是节假日,管理员下班了出来打游击,想不到这天搞突击抓个正着,狭路相逢,于是一群摊贩也不顾自己先走了,而是跟管理员扭打起来。最后,张全发还是被带去了附近的管理办公室。
    张全发的老婆在家里等了一夜,等到的却不是老公平安归来,而是医院急诊科给出的死亡证明。
    张妻这下当然不干了,不仅她不干,其他摊贩也不干了,于是有人找了记者,有人去网上发了帖,围脖大v也发了声,一下子,“城管打死摊贩”的新闻吸引了众多网民关注。
    城管和摊贩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去年就出了个焦点新闻,还没消停多久,又出了事,于是舆论越闹越大,江城某知名律师事务所出面,免费帮张妻代理此案……
    那个事务所的名字让解语有些耳熟,她看了看资料,果然,在死者家属代理律师那一栏,写着三个字:高铭晟。
    曾旭对方医生说,“其实,高律师之前来找过你,想要委托尸检——但没想到你去参加培训,他很失望,本想等到你培训回来再尸检,但你要培训一周,家属那边等不及,好像又有人催促,他们就说不等了,换到西区的法医研究室做了尸检。”
    西区的法医研究室隶属于另外一所医学院,历史不如江城医大久远,招生分数线也低一些,解语在江城念书的时候,没少听过两家的撕逼段子。
    曾旭换了一张幻灯片,“……西区法医室的鉴定结果,是心性猝死,分析死因可能跟死前受到的殴打及精神刺激有关。”
    这么一来,矛头就直指当晚参与事件的城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