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阁外的街道上,云景婉拒了夏涛随从送他一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微微出神。
此时正是百花阁一天之中生意最鼎盛的时候,车马如簇,人流如织,欢声不断,巧语嫣然。
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百花阁大门一眼,旋即迈步离去。
云景突然就想喝酒了,没有为什么,仅仅只是单纯的想喝一杯。
可是找谁喝呢,京城这边自己并不认识几个人,关系好的也就那么两个,邓夫子在忙,况且年龄差距太大,不合适,长公主...算了,师父知道了怕是要打人,叶天太小了,不适合饮酒。
啧,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适合共饮之人,有点惆怅啊
百花争艳暖阁中,宾朋满座笑春风,莫道人间苦思源,谁言万家愁仓中
好个人间呐,你看,这满城浮华多妖娆,你观,那城外山川月照风,源是两种人不同。“我也只是苍生一凡人,有思,有感,偶来悲喜心中起,愁也春风,叹也春风,夜月明想来是过客太匆匆
迈步而行,云景人在红尘,心也在红尘。
杨柳枝头下,夜风拂动柳枝,也撩起了玉兰姑娘的发丝。
她目送云景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潮,几欲追去,可始终迈不动步伐。
“小姐,我们回去吧”,她身边一丫鬟语气复杂道,欲言又止,一个愁字落心头。
不舍的收回视线,玉兰轻轻嗯了一声
丫鬟总归忍不住道:“小姐呀,别苦了自己”
“你这丫头,又怎知我苦?”玉兰失笑道。
撅了噘嘴,丫鬟说:“还说不苦,你这模样,我一个女儿家都看了心疼’
“走了,回去”,敲了敲丫鬟的脑袋,玉兰再度看了云景离开的方向一眼道。
同样看了看那個方向,丫鬟心说好个云公子,当真是害人不浅,我家小姐遇到你,这辈子怕是要把愁肠揉碎。
“他心中定有几多愁,言与谁说,怎能为其排忧,哪怕一点.....,玉兰喃喃道。丫鬟没听清,下意识问:“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这丫头长大了呢,呆在百花阁终究不是长久,改天觅个合适的便嫁了吧”,玉兰看着身边的丫鬟打趣道。
丫鬟赶紧摇头道:“才不要,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伺候你”
“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玉兰哑然道。
眼珠子一转,丫鬟说:“不嫁,就跟着小姐,以后小姐觅得良人,我就是暖床丫鬟”“哼哼,你想得倒美”,玉兰顿时警惕道。
丫鬟嘻嘻笑道:“小姐呀,待你觅得良人后,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嘛,那时我便能帮你服侍郎君啦”
也是”,玉兰寻思着没毛病,毕竟这种情况太正常了,若得良人,恰逢自己不方便
的时候,总不能让其忍着吧,所以陪嫁丫鬟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哎,怕是没有那么一天啊,能有片刻相伴便是难得,差距太大了,怎敢奢求太多。
京城这里云景一时想不到适合共饮之人,也不纠结,干脆自己买了一坛酒喝,一坛烈酒;足有十多斤,拎在手里,走在夜下街上,不时灌一口,看人间百态,倒是有点放荡不羁狂生的感觉。
纵使京城这种地方,不知不觉乞丐也比往常多了一些,他们蜷缩在角落,眼巴巴的看着人群,盼望着能施舍一点。
云景是过过苦日子的,不会去想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干活儿,除却真正懒货外,但凡能活得下去,谁又会去乞讨的受人嫌弃?
遇到那种走投无路的乞丐,云景并不吝啬,但不会多给,三个铜板,勉强够起饱餐一顿了有道是救急不救穷啊。
心情不佳的明显不止云景一人,当他路过一个街角的时候,拎着酒坛准备大喝一口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在街角的那边,枝繁叶茂的榕树下,一位身着华丽的胖子蹲那儿碎碎念,在那胖子周围十米外,十多个丫鬟仆人一个个面面相窥哭笑不得,不敢上前打扰,直接守护者,谁敢上前那胖子就跟谁急。
“我这是干的什么事儿啊,原本好好的一桩姻缘,就因为我乱来,如今人家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自己看自己都烦,造孽啊”,胖子继续碎碎念,明显喝醉了,满脸通红满身酒气,蹲得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就差哭天抢地。
而他倾述的对象是一条狗,一条敢怒不敢言的老黄狗,被那胖子搂着脖子就差翻白眼了。那条老黄狗不敢动啊,敢动一个,胖子的属下怕是不得当场把它做成狗肉火锅!
没办法,老黄狗只能任由胖子给自己诉苦。
它若能开口的话,指定会破口大骂,我特么只是一条狗啊,你和我说这些有毛用,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我该怎么办啊,婚期快了,可她嫌弃我这模样啊,手都不给碰一下,就这鬼样子,成亲了怕是都不给碰一下,这一身肥膘,我看着都恶心,...”,胖子继续碎碎念,张嘴就喷了,狗都差点醺晕过去。
它忍了,这死胖子惹不起。
周围有路人想要留下看戏,但在胖子下人的眼神下一个个就当没看见赶紧走,也不知道谁家大少爷搁这儿发酒疯。
云景拎着酒坛走过去,第一时间就引起了胖子属下的警觉,看他一副读书人打扮,倒是没有开口驱赶,只是警惕着他防止靠近对胖子不利。
看了胖子一眼,云景喝了口酒,那家伙吐了一地,云景也嫌弃,不想靠近,更何况那家伙貌似没法交流,于是好奇问最近一个胖子的护卫,道:“你家少爷这是咋啦?’
云景问的黑衣中年人有着真意境中期修为,明显是胖子的护卫头子,有这等护卫,可想而知那胖子的身份何其不凡。
对方闻言一愣,略微疑惑道:“这位公子认得我家少爷?’
“有过一面之缘,话说这家伙还欠我一笔钱呢”,云景点点头道,当初的三个铜板那也是钱不是,而且以当初那家伙的情况看,三个铜板简直能救他的命。
若不是大离王朝几乎没人敢假冒读书人,那真意境的中年护卫都把云景当骗子扭送官府了开玩笑,我家少爷什么身份,岂会欠你钱?
地方微微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等眼拙,未能少爷的朋友当面,还望多多包涵'
“在下姓云单名一个景字,都是只是和你家少爷只有一面之缘了,你们不认识我也正常’云景笑道,然后扬了扬酒坛客气道:“喝点?’
当听到云景自我介绍,胖子的护卫下意识看向他,一脸原来你就是云景的表情。
作为胖子的贴身护卫,这些人当初还跟着胖子去清江城专门找过云景呢,只是当初阴差阳错的没能见到云景白跑一趟,如今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还看到了自家少爷出糗。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少爷酒醒后若是知道自己这模样被朋友看到,怕是想死的心都有。
既然是云景,胖子的护卫稍微放松了警惕,那真意境中期的护卫头子道:“原来是云公子当面,多谢云公子好意,我等职责所在不便饮酒,我家少爷无数次提起过云公子,将你引为知己,而今少爷醉酒耍小性子不肯离去闹了笑话,不如云公子帮帮忙劝劝我家少爷?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说道这里,这些金山的护卫别提多尴尬了,自家少爷喝醉后居然搂着一条狗在街上谈心,这叫什么事儿啊,传出去不知道笑死多少人。
反正明天一早绝对到处都有人说这事儿,而自己这些当下人的怕是也没好下场。
云景又喝了口酒,看向金山好奇问:“他这是咋啦?好端端的居然搂着条狗谈心?”
能不好奇嘛,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堂堂金家大少爷,富可敌国的钻石王老五,大新闻呀,云景也乐得吃瓜,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对于这个问题,护卫头子含糊其辞的尴尬道:“那什么,还不是我家少爷这一身肥胖给闹得”
云景秒懂,如今金山胖得比云景好友周金泰更胜三分,可想而知伴随而来的有多少烦恼。然后云景好奇问:“我记得当初他可是风度翩翩的精神小伙儿,这一年多不见,咋就胖成-个球了呢?’
考虑道当初金山都不远万里的去专门找云景了,想来两人关系不错,那护卫头子稍微透露了一点,说:“那什么,去年我家老爷给少爷安排了一门亲事,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就想把自己吃胖了让女方嫌弃,结果胖是胖了,但却看上那女子了啊,然后他却瘦不下来了,还越来越胖,你说这事儿闹得”
云景顿时恍然,富可敌国的金家大少爷与大皇子家的掌上明珠联姻这个事情云景有所耳闻,感情是这么回事儿。
自作孽不可活啊,还想搅和姻缘呢,结果害了自己,胖成这个鬼样子,别说人家郡主了,狗看了都摇头。
云景无语道:“这我咋劝他,都没法交流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们就不会直接把他带走?‘
带走金山对于这些护卫来说肯定是很简单的,可那护卫头子却纠结道:“少爷不肯走啊,扬言谁动他就跟谁同归于尽,额,我家少爷虽然不通武道,但身上却有不少厉害的危险东西”
人家堂堂金家大少爷,身上有点危险物品那是合情合理的,尤其是喝醉后,真要和人同归于尽估计还真干得出来。
就在云景琢磨着要不要帮一把让这喝醉后胡闹的家伙回去的时候,结果那边砰一声闷响金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压得怀中的老黄狗嗷一嗓子,都快压断气儿了,直吐舌头。
耸耸肩,云景道:“不用纠结了,直接带走吧,以后劝着点,别让他再喝这么多了”
“那我们就先走啦,让云公子看笑话了”,护卫头子尴尬道,其他人则是一窝蜂冲向金山好家伙,他身上一身自己的呕吐物,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被人搀扶起来的金山突然就醒了,醉眼朦胧的他四下寻觅嚷嚷道:“云公子,哪个云公子?莫不是我那云兄弟?在哪儿呢,找了好久了,快快过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我跟你讲,当初你那抠搜的样子我可是记在心里,看我不羡慕死你”
这家伙,喝醉还记得当初那茬呢,这就要找回场子了。
鬼才要看你大宝贝,云景一脸嫌弃道:“赶紧带他走吧,改天等他清醒的时候有空再聚”“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给我云兄弟看大宝贝,我要让他知道,我当初没吹牛,我真的有钱,很有钱的,他那抠搜的性格不行,得改,不就是钱的事儿嘛,我有”,金山晕晕乎乎的不依不饶道。
搀扶着他的下人尴尬得都快用脚趾头扣出三室一厅了,少爷啊,可少说点吧,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云景迈步就走,看向别处,一脸我不认识这家伙的样子。
走了没两步,云景猛然间双眼微微一眯,错步而出,闪电般伸手一抓,嗡的一声轻鸣,手中抓住了一支原本直奔金山而去的金铁箭矢。
那箭矢在云景手中嗡嗡抖动不止,甚至还擦出了一溜火星。
抓着箭矢,云景看向远处的黑暗处,不待他有所行动,金山的护卫里面,一个真意境初期已然朝着那个方向飞速冲去眨眼消失不见
其余护卫警惕起来护着金山,但并未有丝毫惊慌,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那之前和云景对话的护卫头子脸上难看的来到云景身边歉意道:“云公子你没事儿吧?”他没担心金山,反倒是担心去云景来,说话的时候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毕竟那箭矢明显是冲着金山去的,他们自信能护得了金山,可万一云景有个什么意外,不谈其他,仅仅云景读书人的身份就是一个不小的事情。
掂了掂手中的金铁箭矢,云景摇摇头道:“无需担心,我还好,这可不是寻常物件,足以射杀寻常先天武者,对方这是想要你家少爷的命啊
“没事就要,云公子身手了得,此事云公子就别管了,这个月以来已经是第十五次,敌人贼心不死啊”,金山的护卫头子脸色难看道。
云景顿时就大概明白了什么,金山与大皇子家的郡主联姻,这其中或许因为金山故意把自己整成胖子有所波折,但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某些人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就在想方设法的进行破坏!
想明白了这些,云景顿时无语道:“你们名字暗处有敌人伺机而动,还敢带着他到处瞎晃荡?
“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因为有敌人就不敢出门了吧?”,护卫首领纠结道,然后他干脆转移话题道:“背后之人针对的是我家少爷,云公子只是恰逢其会,这次差点连累云公子,幸来无事,事后我们会做出补偿的’
“补偿就算了,这还伤不了我,有你们在,这支箭也伤不了你家少爷皮毛,反正你们自己小心点吧”,云景摇摇头道,把箭矢递给了对方,他们肯定是要追查背后之人的,或许这支箭矢有用。
就这会儿的功夫,之前离去的那个护卫已经回来了,手中拎着一个黑衣人,但已经死了服毒身亡,面目全非那种,明显是死士,没留下任何线索。
“死了,又是这样,未能抓住活口”,回来那人把尸体丢下脸色难看道。
护卫头子看了一眼,挥手道:“拿去交给官府继续追查,在少爷大婚之前,甚至从少爷订婚开始,直到某些事情尘埃落定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尸体很快被带走,他们明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然后那护卫头子看向云景道:“云公子,我家少爷睡着了,就此别过,你快走吧”“嗯,告辞”,云景点点头道。
那刺客不是针对自己的,而且在行动失败后第一时间就果断了结了自己,哪怕是云景,若不费一番手脚都很难追查到背后之人。
他也不打算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去,反正别来惹自己就好。
待到他们离去,云景稍微沉吟,也迈步走了。
多事之秋啊,大旱刚起,民心动荡,三皇子领兵在外已得兵权,背后还有个夫子,二皇子夏涛也不是省油的灯,灾情之下,他有着救济社这等利器,稍微运作就能打量聚集民心,又有之前自己和他讨论的灾情应对之法,操作得好大有可为,而大皇子呢,和金家联姻,有这一大助力如虎添翼,天子剑的事情随着灾情的到来愈演愈烈..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凑到一起,稍不注意,这太平日子就到头了!
想再多也没用,云景喝完最后一口酒,趁着夜色,也不避讳那么多了,直接无声无息的冲天而起,朝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牛角镇外的小院,云景踏月而归,那门前总有一盏灯笼给他照亮方寸之地
“官人回来啦,妾身这便去给你准备洗漱热水”,白芷当即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忙碌起来,闻到云景身上酒气,决定再做一份醒酒汤。
云景也没阻止,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道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让人舒心的,可人世间啊,仅仅只是这样的生活,对无数人来说都只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当下的局面,纵使自身,恐怕连这样平静的生活也很难长久了。
倒不是云景要做什么打破生活的宁静,而是大势所趋之下,身在人间,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官人洗脚”,撑着醒酒汤还未做好,白芷端来一盆热水蹲在云景跟前柔声道,帮他脱鞋放在温水中素手按摩。
舒服得轻轻呼出一口氣,雲景看着帮自己按脚的白芷道:“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呢,妾身也才剛合衣躺下,还以为官人去了星语妹妹那边今日不会来呢”,白芷摇摇头笑道。
云景说:“她这段时间在忙,柳叶剑派合并其他两方后已经走上正轨,而今各处都不太平,就没去打扰她,之前去了一趟京城,无甚收获,徒增烦恼,就喝了些酒,但这酒啊,一个人喝却是没有什么滋味’
“嗯,官人奔波在外却是也要注意身体,寡酒莫喝,容易想起烦心事,若官人想饮酒,妾身陪你便是,不如妾身等下去做几道小菜温一壶酒陪官人小酢几杯?”白芷抬头道,说话的时候帮他擦干脚上的水质换上拖鞋。
云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摇摇头道:“不了,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忙呢,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旺季已过,店里生意已经重回平静,旱情将起,人人节衣缩食,店里生意到底冷清了不少”,白芷说道,去把洗脚水倒近肥水木桶,过后可以用来浇灌花圃或是其他,如今干旱,水却是要节约起来的,尽管这个家并不需要担心没水问题。
云景道:“生意淡点就淡点吧,清闲一些的好,咱家也不少那点收入”
“嗯,官人,来把醒酒汤喝”,白芷把端来的醒酒汤递给云景道,说着她顿了一下又道:“对了官人,我听说隔壁州府有一种轻纱,薄如蝉翼,柔顺丝滑,还颇有弹性,想进一些货来,你觉得怎么样?
云景喝下醒酒汤笑道:“你自己决定就好...”,说到这里,云景原本还不以为意的,但目光放在白芷那双圆润修长的腿上时,心头一动道:“也不知道你所说的那种轻纱做成丝袜穿在身上是什么样的”
“官人呀,什么丝袜?”白芷眨眼不解道。
干咳一聲,云景正色道:“丝袜啊,来来来,我们去床上说,那可是好东西”
白芷:“???’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得去床上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