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人祸都是小事情,若是赶上天灾了,那才叫令人绝望。
这里面最有名的就是在后世被誉为是“位面之子”的汉光武帝刘秀,运气逆天到了极致,什么“流星坠入敌营”,什么“突然大风飞瓦,暴雨如注,滍水暴涨”,仿佛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一般。在明时,这样的情况也从没少有过,最出名的就是明成祖朱棣,靖难期间也是各种状况,似乎就连平叛军的大旗都被风吹倒了不止一回。
奈何到了明末,就好像是运气用光了似的。海啸、鼠疫、小冰河期、花式灾荒,各种糟心事几乎就没有断过的。远的不说了,只说郑成功,一辈子被各种风浪折腾了个遍,舰队几次差点儿就全军覆没了,因为风向水流不顺而导致兵员无法及时投送的更是比比皆是。甚至只说历史上的这几年,盘陀岭上的大雾、凤巢山突如其来的大风,若非是陈凯带来的连锁反应,单单是这两次就足够让郑成功回到解放前了,哪还会有今日气象?
原本,在爆炸伊始,陈凯还一度以为是前些年各种倒霉事攒下来的人品来了次小爆发,为此还沾沾自喜了一番。岂料这等情绪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只剩下了无奈一笑了。
庆功宴折腾的时间倒也不长,不光是转天还要继续向西追击,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一日的苦战,将士们大多是疲惫不堪了,吃饱喝足了就早早的都回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斩获总算是统计了上来,各镇累计斩首四千五百余级,其中倒是有不少辅兵的,但是清军战兵的也为数不少,甚至很可能更多。俘虏一万三千余人,同样是有战兵、有辅兵,有藩兵、有绿营。这其中,惠州总兵黄应杰和东莞总兵张道瀛被杀,这两镇几乎是全军覆没,左翼总兵徐得功受伤被俘,倒是那抵近指挥正面进攻棱堡的右翼总兵连得成,在兵败之际表现出了一个从辽东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百战宿将其优秀的阵前逃跑技术,一溜烟儿的就没了踪影,用一个望尘莫及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估摸着要不是徐得功被震晕了,跑得只怕比连得成还得快。”
大帐内,众将闻言当即便是一阵哄堂大笑。耿继茂跑了,但是清军带来的家当却全部都丢在了此间,武器、甲胄,更有上千匹的战马、驮马,以及更多的牛、驴、骡子之类拉车的牲畜,甚至就连昨天晚上庆功宰杀的猪羊也都是耿继茂带来的,现在反倒是便宜了陈凯。
唯独让陈凯感到有些不太满意的反倒是那场爆炸,原本明军在对射期间击毁了清军十几门火炮,有的是炮车被打烂了,有的则是炮管被打得变形了,本来剩下的火炮耿继茂是一门也别想带走。现在也确实是一门没有带走,奈何那一场爆炸对于当时在那片区域的火炮其破坏同样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木制的炮车,在爆炸过后即便是没有彻底炸烂的也基本上都着了火,这一遭真正落到手里的且确保完好无损的,也只有当时从清军主阵地偏南那边撤向后方的二十九门红夷炮。
“总制,其他的怎么办?”
炮车毁了的还好,无非是重新打造一个出来,木匠活儿,费不了太大的事情,但是炮管出现变形或是裂痕的,却没人再敢使用,毕竟这是要冒着炸膛的风险的。更何况,这些火炮的炮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想要使用就还要重新训练炮组,那又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得到的,着实麻烦。
“先把这些废铜烂铁的运回南澳岛的库房去,等有合适机会了,融了,再铸几门副铳出来。”
整理缴获的同时,大军西向,这一次陈凯决定先把海丰县城收回来。等到大军抵近,探马却回报说是清军早就弃城而逃了,不光是藩兵,就连留守在此的原苏利旧部,后来转投到了黄应杰麾下的那个陈万权也跑得无影无踪了,就只剩下了一座空城给明军。
城里的百姓基本上都被清军拉去填壕了,第一次陆丰双子棱堡防御战后,明军在螺河东岸挖了一个大坑,将那些遇难百姓都一起埋了。这一次,也同样是如此。
不战而下海丰县城,明军已经控制了莲花山脉以东的全部区域,清军,尤其是南线的清军狼狈而逃,想来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为此,众将再度请缨,可也多了周全斌在此唱起了反调。
“经此一役,靖南藩被我军打折了脊梁骨,可是平南藩尚在。我军之所以能够取胜,关键还是在于棱堡大量的消耗了虏师的有生力量,我军全凭着围绕棱堡这一战术核心去与虏师抗衡,真到了野地浪战,旁的不说,只说骑兵一事,我军就要比虏师少上太多,更别说总兵力的劣势了。”
陈凯赞同周全斌的看法,其他众将心头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在陈凯此言说罢之后,也渐渐的恢复了冷静。只是如此大捷,就仅仅是收复一座县城,嗯,外加上一座千户所城,实在让人有些不甘。但是这等不甘却是源于双方的总体实力的悬殊差距上的,凭着这样的差距,清军可以败一次,败两次,甚至败个十次八次的都能缓过劲儿来,可是明军只要败上一次就会前功尽弃。
“如果,国姓能够引兵西进的话……”
话到此处,杜辉不由得摇了摇头。如今的形势,郑成功在东、陈凯在西,背靠背的与清军抗衡。若是郑成功大军西进,那么后背上顶着的那些杭州驻防八旗的马刀、长枪又将如何?
国力的悬殊差距,现在看上去步步惊心的是明军,但是回过头去看清军入关前,又有哪一次战略决战不是输一次就要面临灭族风险的。只可惜,那时候明军是一次也没有打赢了,硬生生的就让清军发展到了今时今日的规模和实力。而现在,陈凯也需要稳扎稳打,起码不能因为贪小便宜而把早前吞下肚的都重新吐出来才是。
当然,不越过莲花山脉,不代表陈凯什么也不做了。收复海丰县城的第二天,陈凯将军务交托给了杜辉就连夜返回潮州城,在北线,郝尚久进攻三河坝的消息传来,陈凯便让信使带着黄应杰的首级先行赶往三河坝。
等到他赶回潮州城时,三河坝那边清军退兵的消息已经到了。陈凯旋即又写了一封书信,着人送到程乡县城,交在郝尚久的手上。
“……新泰伯想必知晓,王师大捷而不能席卷广东,并非不愿,实乃虏师势大而王师势弱之现实。然则,今岁虏师以杭州驻防八旗及闽浙两省精锐攻泉州,为国姓击退;虏师以靖南藩藩兵及黄应杰、张道瀛二贼攻我潮州,亦为王师挫败。攻守异势,正在渐渐展开,遑论西宁王逼杀孔贼有德之桂林大捷乎?”
书信中,陈凯向郝尚久分析了当前闽粤两省的形势变化,今岁明军在闽南一口气收复了将近两个府的地盘,击退了进剿清军,基本上保住了胜利果实。而在广东,虽说是处于战略防御态势,但是两次击退清军,打残靖南藩藩兵,更是浮海而控扼珠江口,把舰队开到了尚可喜的眼皮底下,用一句攻守异势也并非过分,反倒是由于自陈实力不济,却更显诚实。
“凯不愿强人所难,新泰伯愿意归附朝廷,凯欢迎致至;不愿,凯以为贵我两军亦无需兵戈相见,以免让虏师坐收渔翁之利……”
陈凯舌灿莲花,郝尚久细细的翻看了数遍,犹豫再三,直到数日之后,才招来了信使,将一封未经署名的回书送往潮州。
接到回信,陈凯一边看,一边笑,最后随手便将书信丢在了案上:“自守贼就是自守贼,鼠首两端是最合适的形容词。”
不过,话虽如此,陈凯却还是郑重其事的又写了一封书信,借着书信,进一步的敲定了程乡的矿石与潮州、闽南出产的货物进行互市的一些原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