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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镇抚(上)
    一个苏利倒下了,残骸为陈凯和黄应杰分别吞噬。马上就要到永历六年的正月了,清军立刻大举来袭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也是要调查清楚了状况再行做出决断的。
    现阶段陈凯的主要对手还是郝尚久,南线无非是从苏利换成做了黄应杰,对手的兵力少了,但是战斗力却更强了,明军想要将对付苏利的办法复制在黄应杰的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双方的争斗,不过是暂且告一段落,仅此而已。
    消化掉新近收复的地区,乃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大战过后,陈凯开了几天的粥场,慷苏利之慨,向本地百姓灌输了一番明军作为王师的概念,同时也招来了不少本地士绅,邀请他们出仕为官的事情。
    对于苏利这个土寇,他们是心怀不满的,苏利被杀自是要庆贺一番,奈何对于明军,他们也并不怎么看好,尤其是一旦想到尚可喜、耿继茂,一旦想到八旗军,出仕的心思也就旋即转化为了恐惧。
    愿意出仕的不多,大族的旁支、还有些寒门士子,也就是这样了。不过陈凯也没有挑剔,当即任命了一批官吏出来,让他们暂且在此替明军安抚人心。至于日后,等潮州那边事情能够得到暂且的安定了,再行调整却也不迟。
    惠来县城到螺河一线是明军新近收复的疆土,陈凯在此集结重兵,并且将俘获的苏利麾下士卒进行了必要的甄别,清查出部分被强征入营且没有劣迹的重归为民,其他的则尽数投入了名为劳动改造营的军事化管理的新单位。
    这样的营头一共有建立了二十个,两百人为一个单位,陈凯行文抽调了大量的府县衙役来充当监管。他们的第一项工作就是修理战斗导致破损的城墙、敌楼,疏浚护城河,这件工作对于他们而言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因为碣石卫城和惠来县城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破损,尤其是惠来县城的护城河的疏浚以及县学的重建,必然加重了工作的任务负担。
    负担重与不重,陈凯并不会放在心上。等到监管们都到了,那些衙役们自然有本事进行进一步的甄别,从而根据各自所犯的罪责来评定改造的时间。到时候,有了期限,便可以更好的利用这些劳动力。
    直到腊月底的时候,黄应杰吞并苏利留在海丰县和胜捷所的余部,并且开始在这两处修建军事设施,巩固城防的消息传来,陈凯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报捷文书连带着书信一起送回了中左所,陈凯将前线防务交托给了杜辉,他便携着大胜的余威,带着两支标营返回潮州府城。
    陈凯回来前,叶翼云就已经开始了对大捷的宣传。尤其是在苏利的首级完成了在新近收复地区的展示,并没有送回到陈凯那里,而是直接展开了在潮州境内,尤其是分地屯田的那三个县的巡展。这下子,即便是最开始略有些怀疑的,也不得不认清了现实。
    陈凯回来了,其实潮州的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其实从中左所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无非是还没有传开罢了。但是伴随着明军的露布飞捷,所有人都在惊讶于明军在这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竟然一举歼灭了土寇苏利的同时,更大的震惊便是那个消失了大半年的陈凯居然又回来了!
    “竟然,竟然会是陈参军。”
    “除了那位陈参军,估摸着也不会有人能这么轻易的将巨寇苏利算计死了吧。”
    “那还用说?不过嘛,现在已经不是陈参军了,是陈总制,粤东总制,摆明了就是来坐镇潮州的!”
    “国姓爷这时候把陈参军请回来,不会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
    潮州城,原本的一潭死水式的氛围,随着这一石掷落,水面无波,但内里却当即便卷起了千层汹涌。
    说起来,陈凯杀的人远远没办法与他救过的人数相比,甚至连零头都比不了。奈何在很多人的眼里,这位万家生佛般的存在,同时却也是个凶戾狡诈、智计无双的人物,宛如是那说书先生口中的诸葛武侯,致力于光复汉室,但也能用出火烧藤甲兵的残忍手段。
    茶肆酒楼的高谈阔论、书房小筑的窃窃私语、田间地头的忙里偷闲,整个潮州府,几乎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皆在谈论着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文官的归来。一时间,似乎就连本来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土客之争都有些顾不上了。
    震惊于苏利那等巨寇就这么被明军剿灭了的同时,每个人都在猜测着陈凯归来后的施政方向,对于这场土客之争的解决方案,有欣喜、有惶恐、有侥幸、也有焦急。整个潮州府都在急切的等待着陈凯正式回返潮州府城,一时间,就连那些在前些时日里动不动就跑来发泄不满的本地士绅们,也厚着脸皮的上门向叶翼云、陈鼎这些与陈凯相交莫逆的官员求教,为的就是能够及时的获知陈凯的意图。
    从夺取潮州开始,陈凯在这片土地上的威名赫赫,丝毫不亚于那位国姓爷。而今,陈凯更是携着剿灭苏利的腥风血雨来归,其震撼力可想而知。
    潮州本地人如此,那些广州百姓则更多的是一种安心。当然,担忧也并非是彻底不存在的,早前土客之争闹得连推官老爷都被打成了重伤,谁知道陈凯这一回来会不会先杀几个再说呢。
    万众期待之中,陈凯回到了潮州城。与叶翼云完成了交接,也得到了叶翼俊的身体在逐渐康复的消息。
    “舍弟日前还在说,当初若是听竟成告诫,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载九,咱们都是明眼人,这事情本就不可能避免。”
    本来陈凯抵达潮州,叶翼云就该回返中左所的,奈何陈凯还在运作针对苏利的攻伐,他便继续在此掌控局面。但是到了现在,交接一旦结束,他便真的要离开这片为之努力数载的土地,尤其还是在任期间暴发变乱的情况下被调任到他地,叶翼云心中的不甘自是不可避免的。
    “国姓说了,这事情爆发前,载九在潮州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件事情发生后,载九没有感情用事,处断上全然是一片公心,更属难得。这事情,本来就是我带来的,载九替我担了这么久的责任,现在是该我回来承担起来的了。”
    出城相送十里,依依惜别,送走了叶翼云,陈凯召集了本地的士绅、富户、乡老、里正们云集潮州知府衙门。苏利所部的旗帜、首级尽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尤其是苏利的首级,怒目圆睁,从打开了那个锦盒开始,大堂内就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陈总制妙计诛除这等巨寇,实乃潮州百姓之福。”
    “巨寇苏利为祸一方,全凭陈老大人率领王师为民除害,我等亦是铭感五内。”
    “……”
    那个原本打算将孙女许配给陈凯的老缙绅的儿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旋即吹捧恭维之声便响彻了大堂。
    然而,马屁的潮水之中,陈凯右嘴角微翘,眸子里无甚波澜,就这么看着他们。渐渐的,尴尬之色开始掩过了那些强撑出来的喜悦,场面也重新变回了那等呼吸可闻的状态。
    就这么看着在场的众人,视线仿佛有着穿透发肤,直达人心的穿刺力,众人莫不是在陈凯的凝视下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无声的大堂,空气仿佛也在迅速的凝结,余光瞥向院外,笔直站立的并非是衙役,而是一队队的标营明军,武器上的寒芒闪烁,胸中的惊惧更甚。回过首来,再看众人,一如他们自身那般,概莫如是。而陈凯的目光,也依旧是如针一般,只要稍稍触及,便会立刻被扎得收回视线。
    汗珠子在皮肤表面渐渐凝结,湿冷得让人总想要去擦拭一番,奈何却又没人敢稍作动静。几个为首的士绅早已开始了目光交流,但是任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这样的场面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陈凯拿起了案上的茶盏,才总算是告一段落,但却也将这等压迫感推到了最极致。
    “苏利能够猖狂至今,无非是赶上了国姓爷和本官暂且顾不上他,否则也不过是吴六奇、许龙那般,实在不值一提。潮州的事情,前几个月看上去好像是危如累卵,但无论是郝尚久,还是苏利,都只是疥疮小患。真正的大患,在内,而不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