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地的事情,叶翼云已经动心了,碍着郑成功近期招募兵员上优先这些广州百姓的例子,其自身也总是心怀着忧虑,还需要征求郑成功的认可。
公文沿着韩江水流而下,到南澳岛,再转乘前往中左所的官船。此时的南澳岛上,早在一个多月近两个月前就被郑成功任命接替陈凯管军器局事的参军冯澄世也总算是把潮州北部那些矿山的管理工作交卸完毕,到中左所述职之后,再等南澳岛时,便开始了第一次的巡视工作。
比之陈凯初上南澳岛时的那个小作坊,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尤其是先后经过了夺取潮州和营救广州百姓这两次之后,工匠数量激增,厂区的不断扩大也将南澳城弄得满满当当的。
冯澄世的第一站,自然是军器局的总工坊,那里是武器制造中心,占地面积甚大。更重要的是,那里将会是冯澄世的办公之所,自是要第一个巡视到了。
带着一种随员,冯澄世一行抵达军器局的大门前。这里,守卫的明军严阵以待,门前更是摆着拒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着实令冯澄世一行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军器局重地,来者出具公文、令牌,闲人速速离开!”
守门的军官见一行人直奔着军器局而言,这些人他们并没有见过,干脆便疾声喝问。哪怕是城池有着陈豹的南澳镇守卫,也须得以着最大的警惕来守卫军器局要地,以免为清军细作所趁。
这是陈凯一直以来对军器局卫队的要求,不光是有他这个智取潮州的“明军细作”为例,更有前后两任军器局卫队长——柯宸梅和林德忠先后有机会外放带兵,这些卫队的明军对自身的要求和自我定位也都不复为仅仅是守卫军器局的守门卒子罢了,而是正儿八经的明军,要求就更为严格了许多。
“嗯,这个林德孝似乎不让乃兄,也是个实心任事的军官。”
军官出言不逊,冯澄世的随员当即便有要站出来喝骂的。奈何,冯澄世却摆了摆手,仅仅是让他的儿子冯锡范上前证明身份,便站在那里等候结果。
“去,知会大督造陈启和你们卫队的卫队长林德孝出来迎候,就说新任的军器局主事冯参军到了。”
相比着冯澄世的和声细语,年纪尚轻的冯锡范则是倨傲甚多,大步走到门前,便驱使那军官如门房一般。
于冯澄世接任一事,乃至是冯澄世即将到任一事,军官却也知道。一旦听说是冯参军到了,也不敢多做迟疑,连忙入内报信。至于辨别的事情,自有陈启和林德孝负责。
值此时,陈启尚在处置公文,陈凯离开,冯澄世接任,这期间的公文处置都要由他代为进行。而林德孝那边,则还在巡视厂区,杜绝安全隐患。此刻先后接了消息,二人匆匆赶到正门,辨别了任命公文的真伪,便连忙将这个新上官请了进去。
“久闻冯参军大名,如雷贯耳,这些年全靠您主持潮州各官营矿场,否则咱们军器局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代管军器局期间,尤感能力有限,不胜繁杂。而今国姓爷知人善任,派了冯参军前来主持军器局事务,下官亦是顿觉轻松。日后还请冯参军不吝赐教,下官……”
最近两年,冯澄世一直负责潮州的官营矿场,但若说是没有冯澄世军器局就开不了工,却也是过了。旁的不说,海贸的收益,其中不少都是用来购置材料的,没有占据潮州北部之前不也一样是如此而为的吗?
花花大轿人抬人,陈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顿恭维话,冯澄世也笑着谦虚了几句。待到那年轻的军器局卫队队长时,却只是公事公办似的把卫队职权做了一个告知,便不再多言,着实让冯锡范眉头紧皱,反倒是冯澄世却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军器局卫队的尽忠职守表示了嘉许的态度。
“禀告冯参军,军器局的一应公文、记录皆在存档。下官这就是让人把公文送到您的公事房……”
“不急,不急。”笑着摇了摇头,冯澄世便表示先去工坊里转转再说。随即,陈启便自行做了向导,而林德孝则请了命,回去继续巡视守备情况。
“军器局安全要紧,林守备自行即可。”
林德孝告辞而去,冯澄世一行人则在陈启的带领下参观起了军器局的厂区。几年下来,厂区的面积扩大了许多,但是从用途划分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冯澄世一行,未有进入办公区,于生活区也仅仅是扫了一眼罢了。倒是墙上书着的“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的字样,倒是让冯澄世驻足了片刻。
草草的看过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附属设施,冯澄世便大步跨入了工作区。刀剑枪矛院、弓弩院、火器院、火铳院、火炮院等分区划分明确,冯澄世环顾四处,便踏入了刀剑枪矛院的大门。
陈启已经知会过了,刀剑枪矛院的工匠们早早的就恭候在了院中。冯澄世嘉勉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工作,随即便从匠头汤全有工作的作坊开始巡视。
这几年下来,原本的铁匠汤全有已经是刀剑枪矛院的匠头,负责这些冷兵器的质检和工艺等方面的工作。闲时,他也自行打造些武器,一来是不让手艺荒废了,二来还要把他的儿子带出师,倒是他的女婿,如今已经是院中的一个正职铁匠,带着学徒锻打腰刀,很是有些军器局初建时他的样子了。
此刻冯澄世让他们各自回去工作,自行带着随员巡视了起来,第一个走到汤全有的铺子,这个匠头正在一边轻敲着铁料,一边与他的儿子,那个比之数年前已经高了壮了太多的汤明指点着锻打的技巧。待看到了冯澄世走到铺子前,他一如平日里的那般,额首示意,便继续着他的工作,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冯澄世侧后的冯锡范的眸子里升腾而起的怒火。
“你这厮好生大胆,见了参军不出来跪下回话,实在放肆!”
冯锡范一声喝骂,汤家父子以及邻近几个铺子的铁匠们当即便是一愣。紧接着,第一个意识到不对路的陈启连忙让汤家父子出来告罪,而他则凑在了冯澄世身旁解释了起来。
知晓了这是陈凯立下的规矩,冯澄世也没说什么,就让他们继续做工,随即也不继续看下去了,便自顾自的除了刀剑枪矛院。
“这位冯参军,怕是不好伺候啊。”
目视着那一众人匆匆离去,汤全有叹了口气,便继续着他们的工作。倒是冯澄世一行,出了此间,又草草的转了转其他院,所幸是陈启已经暗示了手下人抢在冯澄世抵达前做好安排,才没有出了如刚才那般的事情来。
巡视过了工作区,冯澄世看了看仓储的保管情况,点了点头便进了公事房。陈启派人将冯澄世需要的账册、文案以及记录送抵,便告辞而去,这间原本是陈凯的公事房中,剩下的也就只有冯家父子二人罢了。
“这群下贱的匠户一点儿上下尊卑的礼数也没有,真不知道陈凯是怎么管的军器局,如此焉能服众?”
陈凯的治才在粤东、闽南是非常有名的,但是冯澄世却怎么看着军器局怎么别扭。事实上不光是冯澄世,冯锡范以及其他随员亦是如此,不说什么如工部衙门之类的别的地方,只说他们在潮州管那些官营的矿场,也绝没有这般的。
在外间时的笑容已经彻底褪去,冯澄世积郁的不满一点儿也不比冯锡范来得少,此刻一脸阴沉的轻声道来,当即便引起了冯锡范的呼应。
“父亲大人,依儿子看来,先是那林德孝,随后是那些匠户,这些家伙分明就是要给咱们摆出个样子来瞧瞧!”
冯锡范如是说来,已是怒极,然而冯澄世却是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思量了片刻才转而言道:“林家兄弟是陈凯的亲信,他们是不会轻易改换门庭的,就算是改换门庭,也须得有人能够信得过他们才是。至于那些匠户,想来与陈启所言的无差,不过是陈凯的管束方式与为父不同罢了。”
“可是父亲大人,现在军器局的主事是您,不是那陈凯啊!”
“吾知道,吾当然知道。”
说过了此话,冯澄世靠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细细权衡了起来。公事房内安静了起来,只是这般寂静不光是没有让冯锡范的心绪平缓下来,反倒是如冷水入油,更加激起了他的不忿。
“父亲大人,现在陈凯已经走了,他都入朝了,就算是做了工部侍郎,难不成军器局还要归他来管?”
入朝的事情,尚未有个定论,郑成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知道此事内情的如洪旭、卢若腾等人未免岛上有清军细作会对陈凯造成威胁,也一个个的守口如瓶,不置一词。如此一来,反倒是更多人的心中开始心痒难耐了起来。
此间,冯锡范还要再说些什么,却立刻被冯澄世所阻。但是冯澄世也并没有说什么要萧规曹随的话来,只是道了一句时机未到,便再没有说些什么,反倒是按部就班的开始查看起了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