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短促而带着力量的合声呼喊之后,紧接着传来的就是让人觉得牙碜的木材相互挤压的声音,那声音毫无疑问源自于船桨与侧舷船板的摩擦。
船员们的出身都是矿工,他们又是相互熟识,所以不会失去相互协作的能力,而口号会让他们的动作更为统一……声音确实会让他们现在的处境更为不利,但大家已经顾不上这一点了。
本身想要在无风带“隐身”的话,静音只是次要条件,最主要的依然靠的是海楼石的粉末。而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保障之后,或早或迟,巨人号被海王类发现几乎已经成了必然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根据格里沙船长的判断,快则一个小时,慢则延长个两三倍的时间,他们就能够离开无风带了。
航程并不远,然而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可能却是永远也无法离开无风带了。
此时格里沙船长依然呆在甲板上,但是他现在能做的事情似乎也只有祈祷了。
而除了他以外,甲板上也就仅剩下三人了,剩下的全部船员都去摇桨去了……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人一熊。
艾恩此时站在桅杆的瞭望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望向远海。
而秋白则站在巨人号的尾楼顶上,也在时刻关注着四周。
至于培波,这种危机时刻,他终于有了直面自己内心的魄力,患难显真义,他身为毛皮族的勇气和本性终于觉醒了,他认清了自我,于是……培波勇敢的抱上了秋白的大腿。
真·抱大腿……毕竟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怯懦也需要一颗勇敢的心。
那宛如(就是)小动物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神,让秋白都心生怜爱……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到底也没有把此熊一脚踢开。
稳稳的站立在船尾,此时秋白的左手正不停的揉搓着左眼眶,他的右手则是自然垂在身体的一侧。
他隐藏在皱皱巴巴的衬衣里的五指正在不定的伸展蜷缩着,就像是要抓住点什么东西似的,虽然他手下只有空气而已。
而看秋白的右眼眼眶的话,可以看到已经有些微微泛红,再仔细一些的话,可以发现他琥珀色的眼瞳周围已经攀上了血丝。
这种表现绝不是因为他的泪腺发达,也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紧……好吧,他确实开始紧张了。
但这种紧张跟吓哭吓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现在的他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兴奋……实际上他也在抑制着自己的颤抖。
哪怕秋白自身没有没有任何的专业医学知识,他也能知道此时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
艾恩瞥了一下斜下方的秋白,她就知道这货又来了。不管接下来是要死于此,还是能冲出去,秋白都充满了兴趣。
而他这人有个特征,一旦过于激动或者投入,他就会双眼赤红,甚至会有“独自垂泪”的惊奇现象,硬要说的话这应该是他上辈子遗留下来的习惯,也可以说是他身上的特征之一。
上一辈子身为普通人的秋白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喜好,那就是向各种人讲述各种恐怖故事,灵异的、怪异的、诡异的,反正都是些极为挑动人神经的话题,而每当进行这样的表演的时候,他个人都是极为投入——那是真的在表演。
其具体的表现就是随着故事的深入,他先会红眼圈,然后会一边流泪一边继续……要是光线稍微阴郁一点的话,哪怕他讲的是单口相声,就凭那样的表现也足以把人吓个够呛。
每每那时,秋白的表情即不狰狞,语调也不刻意,但是就是能将那种极为恐怖的氛围制造出来。
为了具体的进行说明,这里还要引进一个社会行为学上的概念,而这种主要描述某些反馈的概念,叫做“吓哭率”。
虽然整体上受环境气候、身体状况、排泄状态等等因素的影响,但综合统计一下的话,秋白一直保持着神一样的记录直到他扑街:
他制造了男性吓哭率90%,女性吓哭率98%,基佬、扶她、伪娘吓哭率100%,秀吉吓哭率无法测定的超高数据……后者主要是因为他没有秀吉样本来搞实验,而前一个的基佬等个体得到了“必然吓哭率”则是因为他的统计样本不足导致的。
但是这说明了一个深刻的事实……要说神经的话,秋白从上辈子就开始神经了,现在不过是稍微扩大话了那么一点而已。
“总感觉……要来了。”
秋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白熊从大腿上巴拉下来,然后单手把对方往自己的后背一拍,培波就像个考拉一样死死的趴在了他的身后。
这也是给艾恩打了个信号。
“船长!”他接着大声喊了一句。
“什么?”
“进船舱,海王类……要来了,告诉大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停船。”
格里沙船长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掉头冲进了船舱里面。
秋白的这些判断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感觉而已,没有什么实际依据,他皮肤的那种哔哩哔哩的紧张感告诉自己,海王类真的要来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句话放在秋白身上的话,真的很灵。
大概船长冲进船舱之后说了什么,原本速度已经加到极致的巨人号,速度就要再次提升了一截……对船员们来说,累死总比被海王类干掉要好。
然后,就在巨人号要提速的这一刻,它的右舷就像是挨了一发大口径炮弹一样在一旁炸出了一大片水花,紧接着一个淡青色的巨大身影就从海水中冲了出来。
巨人号瞬间就半倾覆了。
“右满舵!”
秋白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旋即他就又反应了过来,舵轮就在他的身后,谁他娘的都不在那里!
巨人号压根没人掌舵,转个屁的向。
反应过来之后,他刚想转身往回冲,可是……接着船真的开始转向了。
格里沙船长在那里。
冲进船舱之后的他,即刻又返回了这里,此时侧翻的力量使他整个人都要双脚离地了,然而他的双手正死死的把着舵轮。
秋白对上了船长的眼神,然后他就知道了,这人真的靠得住……说真的,他有点小看“海上男儿”了,格里沙船长到底不是那种只会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船长,把握好方向。”
“放心,我死也不会松手的。”
因为他松了手,大家就死了。
被巨大的力量掀起而后又因为自重而坠落的海水直接摔在了甲板上,同时也浇了船长一身,可透过水幕,他发现此时的秋白居然是笑着的……不知道为何,在万分惊惧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个笑有点安心。
心理落差吗?绝望吗?无助吗?认命吗?不对,他还相信着其他的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随着“咚”的一声,又有什么重物摔在了甲板上。
甚至于对方砸出的窟窿使得对方自身半陷入了甲板。
原来,就在海王类出水的同时,艾恩从瞭望台上高高跃起,而后在对方身体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
于是这个形如梁龙、体积却在梁龙五倍以上的海王类,瞬间变成了刚刚出生的长颈鹿大小了,而后它就摔在了甲板上。
而艾恩接着也稳稳的落下——对付这东西她的能力真的很便利,艾恩也自以为会得心应手,然而结果却让她皱起了眉头,没有瞬间把海王类抹消,证明她还是力有不逮的。
“艾恩,到我身后。”秋白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这种时候,要是艾恩不小心掉进海里的话那就麻烦了……在巨人号的身后,一只又一只的海王类冒出了头来。
吩咐完了之后,秋白接着往前迈了半步,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唱支歌吗?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我身边?”
“可不管是谁,得请你再靠近一点。”
或许,他要掏出其他的武器来了,而与秋白的玩笑一般的“c级技能”相比,他得到的道具上的附加攻击方式,应该才是真的能够称为“技能”的东西。
只见他的左手往前一伸,然后拳头虚握,一张闪着特殊亮色的长弓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虽然不是哈里特,但秋白管这个弓叫做“哈里特”。
接着,他的右手在身后一提,造型更为奇特的长剑就被倒提了出来……那是形状尤为特殊的螺旋剑刃,让哪怕是有着30年基龄的基佬,看了那东西都忍不住觉得菊花有一丝酸楚和痛苦。
螺旋剑让他们想尝试却又不敢尝试。
接着,秋白把右手中的武器挂在了弓弦上,然后握弦后拉。
而随着他缓慢有力的动作,剑化作了箭。
等他摆好了架子之后,第一只海王类已经距离船尾不足百米了,然而秋白不为所动,他需要把对方放的再进一些。
90、80、50、20.
进入这种“紧贴着”的距离之后,秋白右手捏着弓弦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指陡然松开!
那离弦之箭就瞬间化作了湛蓝的光矢。
超绝的速度与疾烈的自旋,让秋白的攻击带上了无可比拟的削切的力道,甚至于围绕着箭矢的风刃造成的空腔效应,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抵御的。
箭矢毫不客气的在第一只海王类的脑门上开了一个人身粗细的、前后通透的大洞,而后速度不减的奔袭向了更远处的另外一只。
不过一打二似乎不太可能,箭矢的攻击位置似乎稍有偏离。
然而,就在要越过海王类身边的时候,那道箭矢就那么突兀的爆炸了!
湛蓝的烟花,伴上了血染的颜色。
体积巨大的海王类,刚刚冒头就有两只重新坠入了海水里。
而造成这个结果的攻击方式,叫做……
“broken phanta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