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 作者:丁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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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你不要一口一个婊子。”
林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如今我还没怎么样呢,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以后果真进门了,你眼睛里恐怕连你老娘叫什么都忘干净了。可怜我年轻守寡,为了你不曾改嫁,指望守着你过日子,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娘看在眼里了。以前常听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若果真娶一个好的来,把我忘了倒也罢了,可偏偏要娶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又对着宝珠道,“姑娘,你听听他的话,能听不能听,什么洁身自好,从没听说进了娼寮的女子还能洁身自好,不过是嘴里说的好听,哄傻子罢了。不说她从前如何,即便她从了良,嫁了人家,她那身子是懒散惯的,花钱大手大脚也是习惯了的,若进了门,将来不知要闹下多少笑话呢。俺们家虽然穷,但也是清清白白人家,领个这样货色,三辈子的祖宗的老脸都丢尽了。”
宝珠忙道:“妈妈,你歇一歇,可愿意听我说两句话?”
林嬷嬷一愣,这才想起来原是指望宝珠劝自己的傻儿子,可是自己一激动就忘记这茬,只顾自己说了,于是忙道:“姑娘你说。”
宝珠道:“其实这薛黛林姑娘我是见过的,品性倒也不差。”
林嬷嬷听这声口,忙要插话,宝珠摆手阻止道:“妈妈莫急,听我说完。妈妈没有跟这薛黛林接触过,那样说她其实是有失偏颇的。欢场中人固然有爱钱的,可却也有爱人的,不是有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吗?虽然如今少见,但是咱们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就算瘸子里面也还有将军呢?”
又对陆子恭道:“只是陆大哥你也不要把这婚姻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如今你们情浓意浓,彼此话又投机,自然你好我好,一时一刻不愿分开,指望着天长地久。你的心真,那黛林姑娘的心想必也是真的。只是你们的确身份上有些差距。当然或许你要说什么身份不是问题,只要人是好的别的都能克服。如今你们自然如此想,可是今后呢?妈妈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黛林姑娘在花楼时日长了,自然会沾染些风尘气息,即便比许多风尘女子强些,却总会带出一些习惯来,这些你要明白。另外使钱方面恐怕也不大会算计,能不能把持家计只怕难说。她少年便入娼寮,所学所会不过是那些,你若是让她同别的太太们交际,先不说她于这上面生疏,就算她圆润周到,那些贵太太们也会轻视她,说她许多混话。另外你在同僚眼中,必然会遭人诟病,若是别人因此孤立你,或者上峰因此看不上你,阻碍了你前途,你岂有不气不恼的?那时候你也气恼,她也气恼,你们两个人在一块还能把日子过好吗?而且又是顶撞着妈妈进门来的,今后辛酸为难,不想可知了。那时候感情也淡了,再闹出分手的话来,就更加贻笑大方。原本是为着情在一起的,却因为在一起反把情分磨光了。岂不是把你们两个人都耽误了吗?”
陆子恭听到这里,默然无语。林嬷嬷也一时不说话了。
宝珠轻叹道:“当然,我也并不是说你们一定不能在一起,只是你们一定要把这些困难想到,不能如今一腔热血,将来徒添后悔,若是把所有的困难都想到了,认为自己有这个勇气,仍然要在一起,我想妈妈也不会说什么的?”说到这里,宝珠望林嬷嬷,“妈妈,你说是不是?”
林嬷嬷叹气道:“若是你们果真连这些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多久,总归是想着你今后的日子能过好,生活能够美满。那什么黛林姑娘在我看来,实非什么良配。只是你一定要娶,我又不能因此抹脖子,还能如何?姑娘的这些话就是我心里的话,只是我说得不像姑娘这样明白罢了。”
一时两母子都回去了。
一日林嬷嬷来说,儿子同薛黛林分手了。
宝珠听了,久久无语。其实她倒是希望两人在考虑过这些后,仍然义无反顾地走在一起。只是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无法与环境相抗衡。其实他们的这个选择倒也明智,这世上的男儿,到底将前程看得更重些!只是让人听了未免难受。或许现实总是不够美好。宝珠不由长叹。
又过了几日,懿德长公主再见到宝珠时,便说两日后要进宫。
同宝珠说,自然是要带着宝珠一同去了。
这虽然一直是宝珠的目的,但是临到要去时,宝珠却心绪起伏。去的前一夜,她又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躺在棺材里,刘元昭站在棺材旁边久久望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梦境太真实,以至于她醒来时仍然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起来梳洗插戴,穿上藕色绫袄,荷色绣裙,藕色缎子鞋,淡抹脂粉,高挽乌云。衣服配色上虽然同过去相似,但是雪肤月貌,同过去病怏怏的气色不可同日而语。
脚步才迈,已见风流体态,更显容光飞舞。果然是年轻外貌,随便梳妆,已含倾国丰神。宝珠对着铜镜一笑,润脸呈花,眼波婉转。
宝珠道一声:“走吧。”
两个丫头随后跟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进宫
走出来时,懿德长公主的马车已经驶过来。宝珠扶着小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懿德长公主见到她的装扮愣了一愣。
宝珠笑着道:“义母怎么了?”
懿德长公主定了定神:“你这样一装扮倒好像一个人。”
宝珠知她说的是从前的自己。
她还是大长公主时,同懿德长公主也算得上熟人,虽然彼此往来不密,但见面也是要招呼的。
宝珠装作不知道:“不知义母说的是谁?”
长公主叹息了一声:“是已经故去的大长公主。”
宝珠仍做不知,好奇道:“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有些想知道懿德长公主如何看待从前的自己?
懿德长公主道:“做为一个女人,太要强了。不然也不能死得那样早。”
宝珠听了,默默出神。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驶到大兴宫前,从玄武门进入,换了轿子,由宫人抬着,过了一重又一重门。
宫殿巍峨,雕梁画栋,金彩辉煌,还同过去一样。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金乌下闪闪发亮,朱红的墙垣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讲述一个亘古就有的古老故事。在这些红黄建筑里,曾经有多少朝代更迭,多少鲜活的人出生或者死去。
生命消逝的那样急促,但是这黄瓦红墙却在不断地翻新,你方唱罢我登场,唱了一出又一出,没完没了!
过去,她也曾是这黄瓦红墙里的一个,殚精竭虑,穷谋尽智,却终究命丧魂消。
想起昔日种种,不由感慨满怀。
终于到了萧贵妃所在的瑶华宫。重檐歇山顶的建筑,梁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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