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明只记得见过赤弗,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而男人却不可能忘记她。
鸿明千年前叁贤十圣住果报使得百魔归位。等觉叁魔已过,依旧有一分死魔在,便是界外叁魔无第六天魔,即天子魔,统帅十二时叁十六兽,而叁十六兽又是一中开叁,掌一百零八魔元,管八十万阴魔,受五根合叁百邪法,各有所应。
赤弗年少时,天子魔王便是自己的父亲,赤獬。赤獬手下叁魔——采犳狸、媚鬼、魔罗,各司其职,其中采犳狸多次惑众,称赤獬的小儿子赤弗生来便是不祥之兆,如若不杀掉,成年后会带来整个魔城的覆灭。
起先赤獬自然是不相信,而在采犳狸数次刻意的安排之下,父亲也不由得对儿子产生了疑心。赤弗从父亲最宠爱的小儿子逐渐变成魔城覆灭的征兆,渐受冷落,被赶到魔城最偏僻处,不得见父亲。同时赤獬的身体也日益衰落下去,昏聩无能,一天不如一天;相反的,采犳狸的势力增大,几乎是夺权而代之。
在毒杀与刺杀里挣扎长大的赤弗,手里早已沾满了鲜血,他成年的前一夜,被采犳狸派出的一千大魔围追绞杀。
少年黑色长刀沾满了魔气,而魔气又不断反噬,蚕食着他的意志。魔气可化作利刃成为工具,也可反噬其主,而赤弗年纪尚浅,被魔气反噬得厉害,他眼前是一片猩红,除了红色,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和群魔对阵时明显是强弩之末,却还要硬撑着一口气不倒下去,挥动长刀刺穿领头追杀的恶煞。
血溅到他的眼里,天地间都是模糊的血色,当他杀尽围剿的大魔,自己也近乎奄奄一息,只能瘫在地上像一团臭肉等待着死去。
那一身白就在这时出现。
鸿明当时站在一截树枝上——那棵树被烈焰灼烧,马上就要化为灰烬,而她站在树上,似乎凭一点烟尘就可永存。女人玉白色的裙摆落进赤弗的眼里,夺回一丝清明,赤弗以为这又是采犳狸派来的帮手,撑起身体握紧了长刀准备拼死一搏。
在污秽不堪的血腥气里,一丝极为淡雅的香气落进魔族少年的鼻尖,那是不同于任何一种昂贵香料刻意营造出来的味道,更像是雪、雨、云,至阴至柔。他抬头,在满眼猩红里看到着一身白衣的女性仿佛一片雪花轻飘飘地从燃尽的枝头上落地,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你有执念?”
赤弗愣了一下,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自己将死的时候落下来,问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她是来收自己的无常吗?
但他依旧点头,攥紧了长刀:“有!”
女子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又纵身飞上了那棵燃烧的树上。赤弗的视线也跟着向上,惊诧地发现那棵被烧成灰烬的高树正以一种诡异的气的形式,保留着自己的形状,这个古怪的女子站在树梢尖上,衣摆轻轻飘扬,仿佛是扭曲了的无色的火焰。
一颗圆圆的石子直冲赤弗而来,少年下意识伸手一挡,用内劲碾碎后发现那是颗绿色的冰珠,抬头看她时对方也不说话,只是同样回看他。
赤弗心一横,将这冰珠服下,霎时间清凉感从舌尖漫开,鼻息间的臭气也尽数消散,五脏六腑重新运转,断开的筋脉再度接合。少年大惊,抬头望向女人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高树化为水汽消散。
再遇到她时赤弗已靠那颗冰珠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斩杀万千魔人,长剑砍得满是豁口,却还是被采犳狸困在了王城深处。采犳狸就在他面前,捏着赤獬的元丹,周围是数以千计的弓箭手,少年被团团围住,连头发上都是干涸的血痂,长刀砍上了采犳狸的脖颈。
“采犳狸!你害我父王,夺我魔城,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摇摇晃晃撑着剑站起来,以破釜沉舟的气魄劈向这只似犳似狸的恶兽,周围的弓箭手弓弦拉满,在赤弗劈开采犳狸的头颅时箭雨也朝他落了下来。
四周霎时寂静无声,似乎呼吸都停止了。
杀疯了的魔族少年抬头,在满眼猩红里看到一身白衣的女性伸出双手,像之前一样轻飘飘地落地,似一片雪花、一滴雨,似世间所有至阴至柔,而那一群人就像沸水里的蒸汽,霎时烟消云散。
谁说至柔无用,水衍万物,又能吞万物,她只是站在那里,便足以让人恐惧。
再一闭眼,白衣女性已经来到了他眼前,她仔细打量少年遍布血伤的脸颊后开口:“你果然很有趣。”
赤弗睁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人——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有强到近乎可怕的内力,却又无声无息?!摧毁万千人只在一瞬,却又让人感受不到这份内力,像是水湮没万物,又像气萦绕周身。
那就只有一个人……鸿明女尊。
这个念头一出来,少年便不顾礼仪跪地拦住女尊请求她帮忙夺回魔城,女尊看着他,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事。”
她当然不感兴趣,就这样走了,只留下跪地的少年,望着横尸遍地的魔域出神。
少年踏上王座颠覆整个魔界秩序重来时,是成年的第二年,魔界传闻有少年罗刹,善用烈焰,能焚尽一切,所到之处,是真正的血魔池。
他坐在尸骨垒成的王座上,众人齐呼赤天魔王时也才一百叁十岁,单手捏着采犳狸的元丹,锋利的长指甲轻轻一碾,这缠绕了他许久的梦魇便焚毁在烈焰里。
此后的几百年,赤弗都在找鸿明的痕迹,他对鸿明有着执念般的追逐,那血色里的一身白,是他日日夜夜的执念。
但鸿明既不可遇、也不可求,等到他终于在人间找到鸿明的消息,听到的却是她和个小皇帝在一起,魔王一时间怒不可遏,发兵进攻云台,意图夺回鸿明。
她只能是自己的!
……
女尊静坐在赤弗宫殿内软榻上,伸手摸了摸魔王的红发,就像摸一只真正的小狗。男人的长发粗糙扎人,鸿明只是摸了几下,就抽回了手。
她的指尖蓄起水滴,浇在了赤弗的头顶。魔王性属火厌水,几滴水一落到男人头上,赤弗立即仰头,伸手回扭住了鸿明的腕子把她推到榻上,满是怒气:“你做什么?!”
男人的手缠着鸿明的银发,另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肩膀旁,重新燃起的火焰落在鸿明周身。魔王咧开嘴,笑得颇为邪气,把领口拉大了点:“你要是求我,我勉强可以让你舒服。”
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女尊终于笑了一声,腾空而起的水柱一瞬间把赤弗从下到上淋了个透湿,魔王的上衣领口被往外扯开,露出性感且结实的麦色肌肤,水珠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淌,藏进深处。
赤弗的红发紧贴着肌肤,被淋得浑身水当当,布料黏在了身上,衬得腰细腿长。鸿明支起身体,从男人眼下一道伤口往下,摸到他被赤铁链拴住的脖颈,指腹摩挲过横在喉结处的伤疤,将人拉到自己眼前,乌黑的眼仁盯着赤弗看:“做我的小狗的意思是,听主人的话。”
赤弗同样盯着她看,和鸿明贴得极近,落在身上的水珠因为蒸腾的热气变成了水雾,灼烫逼人,一双赤色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但是我饿了,要先吃肉。”
话音刚落,一阵寒意便袭上男人腿间,把他硬生生逼得打了个哆嗦。鸿明依旧是不急不慢的语气,仿佛是在思索:“原来养狗第一件事是要控制欲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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