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老冯,老刘,抄家伙!”
秦东恺脸色凝重,率先朝不远处的一株老树跑去,对身后的三人低喝道:
“跟着我,先躲到那颗老树后面!”
“是!”
三人各自从腰间抽出一把77式手枪,弯着腰迅速掩护在他的身后,一齐藏在了老树粗壮的树干之后,谨慎地探出头盯着天空上突然出现的那团黑云。
“boss,这是什么东西?”
刘德强皱眉低声问秦东恺。
后者注视着黑云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惊疑不定,嘴里喃喃道:
“难道是某种生物...”
不远处,李长清也皱起了眉。
此时他们头顶的天空中黑云忽然动了,竟呼啸着朝众人所在的林子中扑来!
霎那间,林中雾气翻涌。
“道长,可有发现?”
鹧鸪哨从怀中摸出了短刀倒提在手里,沉声问道:
“那真是一条黑龙不成?”
没等李长清回话,老羊皮已经一头扎倒在地,双手抱头埋在土里,体如筛糠,颤抖着嗓子大叫道:
“是咧,是咧!无间地狱里滴妖龙出来吃人咧!俺们都死定咧!!”
他趴在地上哭嚎道:
“长生天在上,您为何要折磨一个如此苦难的老牧民啊!”
他话音刚落,天上的黑云突然有了变化。
一阵强风从百眼窟的上方刮过,漆黑的浓云迅速被吹地散开,变成了丝瓦状,那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存在。
逃散的雁群还在远处哀鸣,而那些刚刚飞进云中的大雁,却如同蒸发在了云中,连根雁毛都没剩下。
“不是黑龙,那云有问题!”
三人瞬间反应过来。
下一刻,蓝天红日被散开的黑云盖住,天地间瞬时变得无比昏暗。
若不是亲眼所见,众人都无法相信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黑云!
忽地,鹧鸪哨感觉耳膜有些发胀,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直觉。
那黑云,已经盯上他们了!
“李道长,张小哥,此地不宜再留!风紧扯乎!”
吆喝了一声,他便拉上老羊皮向后撤去,刚走出去两步,却听见前面的一处草垛子里传来无数趾爪挠地的声音。
紧接着,一只长得见首不见尾的巨型黑斑蚰蜒从草中爬了出来。
那蚰蜒形似大蜈蚣,全身暗黄泛绿,遍体皆是黄绿色的斑点,口边的腮脚钩爪极锐,堪比钢匕!
“俺滴亲娘哎,是条百年黑斑花蚰蜒!”
老羊皮见了怪虫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挣脱了鹧鸪哨的手,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
辛苦了他快入土的年纪,逃起来还跟兔子似的。
这条大蚰蜒不仅口爪锋利,甲壳如铁,腮脚钩爪上的小孔内还通着毒腺,一旦捉住活物便会将钩爪插进其体内注毒。
其毒之猛,堪比尖吻蝮,也就是俗称的“五步蛇”!
此时,那大蚰蜒见了活人,顿时喜出望外,口中涎液流了一地,须足游动间,仰身探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人扑来。
一道剑光闪过。
噌!
裂帛声随之响起。
黑斑花蚰蜒陡然一滞。
下一秒,毒虫庞大的身躯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形状均匀规则的碎肉块,切口光滑如镜。
“哏...”
老羊皮的惨嚎声戛然而止,目光逐渐呆滞,而后两腿一蹬,竟直接抽了过去。
“天上的东西要下来了!”
李长清收剑,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黑云,对鹧鸪哨和张起灵道:
“赶快进洞!”
两人点了点头。
张起灵以刀撑地,一马当先地跳了下去,鹧鸪哨紧跟其后下了地洞。
李长清拎着吓昏过去的老羊皮走到窟窿前,往不远处的一株老树后空荡荡的地方瞟了一眼,轻轻一笑,潇洒一跃。
...
地洞很深,里面四通八达,七拐八绕的极为曲折。
李长清追寻着鹧鸪哨二人的痕迹,一路下了几百米才到洞底。
鹧鸪哨已经点起了从老羊皮那里带的汽灯,亮白色的灯光将漆黑的洞底照明。
只见四人此时正处身于一条老旧破损的隧道之中,四周铺满了古砖。
砖奇大,形同石板,头顶上也被古砖收拢成弧形的顶棚。
前前后望去,整条隧道搭建得十分简易,看样子至少有几百年的岁月,很多地方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塌陷。
塌陷处露出的泥土里长满了老树的根茎和无数白花花的虫卵。
三人稍微商量了一下,便往深处走去。
由张起灵提着黑金古刀在前面打头。
李长清拎着陷入昏厥的老羊皮走在中间。
鹧鸪哨断后。
行走间,不时有成群结队的大老鼠从三人脚边蹿过。
这些灰白色的野老鼠也不知吃什么长起来的,生得又肥又大,都快赶上小一号的猫了,而且根本不怕人,三角形的脑袋上一对小眼睛冒着幽绿色的光,贪婪地盯着处于昏迷状态的老羊皮。
鹧鸪哨见身后跟着的老鼠越来越多,皱了皱眉,不经意间向后瞥了一眼,眼里亮起一道杀气。
鼠群里登时炸了锅,几百只大老鼠“吱吱”叫着四散逃离,几秒内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隧道的尽头是一个较大的天然洞穴,约有百余平米,洞穴里的一圈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古隧道,规模形制都与我们进来的那条相同,不知通向何方。
整个百眼窟地下,这样的洞穴还不知有多少,如果每个洞穴都是像这样由十几条隧道呈放射状分布,那就有些可怕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找到宝箱的几率恐怕几乎为零...”
李长清头一次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李道长,你看!”
这时,鹧鸪哨的声音传来。
他只得暂时将念头放下,扭头朝他的方向看去。
却见前者正站在洞穴中央立着的一面石墙前。
李长清走过去,发现这是一面天然的翠石屏,石屏四周的泥土中半埋着许多巨石,石头的形状不一,大小也不相同,显得杂乱无章。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石头应该都是用来辟邪驱鬼的。
这便是古籍中曾提到的“埋石四隅,家中无鬼”。
在汽灯的照耀下,能清楚得看到石屏上刻着许多精细的图案。
图案里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中央是一片树林,正代表了百眼窟。
而在百眼窟的上空,则描绘了一头张牙舞爪的黑色老龙,正面目狰狞地吞噬着四周的人畜。
李长清看了一眼身旁仍昏迷不醒的老头,笑了笑。
如果让这老家伙看到这壁画,恐怕又要嚷嚷着“藏在云里的妖龙”了。
转到石屏的另一面,这里也刻着壁画。
上面刻着的,竟是一副女人身,黄皮子脸的“黄仙姑”的神像。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黄鼠狼的面孔显得格外诡异邪恶,似乎在对他狞笑。
“这里为何会有黄皮子的画像?”
鹧鸪哨看后眉头一皱。
黄皮子是民间“狐、黄、白、柳、灰”中的“黄仙”,起先源于东北少数民族的萨满习俗,后传遍全国,民间多有供奉。
黄皮子,即黄鼠狼是一种极有灵性的动物,且极为记仇,自古以来有关于它们的“上身”、“讨封”等一系列的传说。
老人常常说,黄鼠狼不能惹,否则一定会祸及子孙。
但这种神神叨叨的传说在鹧鸪哨眼里连屁都不是,早些年闯荡江湖,盗遍天下古墓时,他杀的黄皮子之类的妖物精怪足能堆上八十八座京观,又怎会将区区一副壁画放在心上。
他只是有些疑惑。
百眼窟下,为何会出现黄仙姑的神像?
也没听说过古代蒙古族信仰的是萨满教啊...
而李长清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此时,他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那只人身黄皮子的旁边。
在那里,摆放着一只古纹斑驳的皮箱子,箱口半开半掩。
箱子前,躺着一具头戴面具,身穿华美鳞衣的女尸。在女尸和黄仙姑的下方,还有一只似鸡似雉的长羽禽鸟,正托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向上飞升,看样子似乎是一个仪式。
看到这,李长清有些迷惑,他对东北的萨满习俗完全不了解,有些不知其意。
“这是引魂鸡,也叫大羽送死鸟。”
忽然,张起灵沉静的声音响起。
青年伸出两根极长的手指轻抚壁画,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曾在大兴安岭的民间看到过这种诡异的图案,在这种观念的风俗中,家中有人过世,要立即宰杀一只雄鸡,并以鸡血涂抹尸身。”
“因为他们深信雄鸡之魂可以载着死者亡灵使魂魄升腾,避免坠入轮回再受劫难。”
“原来如此!”
李长清恍然。
心中念头急转。
这壁画中的内容,表示的意思大致是“黄仙姑”催使引魂鸡将死者的鬼魂从地狱里招回,使死人复苏。
而那口诡异的皮箱,应该就是它邪术的源头。
只是,日本人和泥儿会那绺子胡匪处心积虑将那口“宝箱”运到这里意欲何为呢?
李长清皱眉思虑了片刻,却始终没有头绪。
便对鹧鸪哨二人道:
“咱们三个分头行动,去四周的隧道里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好。”
鹧鸪哨和张起灵点点头,起身各自挑了一个隧道走了进去。
李长清将老羊皮靠背倚在了石屏前,也走进了隧道。
半柱香后,三人在洞穴中集结,汇报各自的情况。
总结一下,于洞穴相连的十条隧道中,只有一条又一个通往地面的竖井,其余的隧道不是坍塌便是失陷,都被重重泥土沙砾堵死了,无法通行。
三人别无选择,便拎上老羊皮走进了唯一有路可走的那条隧道。
竖井的顶部空间狭小,只容得下一人通过,李长清率先顺着陡峭的石阶走了上去,发现竖井口被一块巨大的水泥板挡住了,正要挥剑断石,却在不经意间瞟见水泥板的左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既有阿拉伯数字,也有汉字,不过多年被隧道中水汽侵蚀,只能勉强辨认。
“给水部队...3916...”
李长清念了出来,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说过,仔细想了一阵,眉头逐渐皱紧。
“这不是当年侵华日军的731部队吗...”
只提给水部队,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但要说起臭名昭著的日军731部队,所有的华夏人民都恨之入骨。
而给水部队的全称,便是日本关东军驻满洲第731给水防疫部队,对外称石井部队或加茂部队。
这支秘密军队,便是日本在二战期间设立的,全世界最大的规模研究和准备细菌战的军事机构。
他们表面上打着研究防治疾病和饮水净化的幌子,实则使用活体的华夏民众士兵进行生化武器的效果实验,其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李长清将水泥板整个卸了下来,发现不仅这上面,连与其相连的水泥砖上都刻着“给水部队3916”的编号。
看来藏在百眼窟里的日军要塞,竟是一座731部队的秘密基地!
李长清回到隧道中,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告诉了两人。
鹧鸪哨听完后低头一阵沉默,双手攥得嘎吱作响。
抬起头来的时候,脸皮抽搐,双目杀气四溢,浓郁地似要溢出眼眶,看来已是怒极。
李长清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看那样子,恐怕面前就算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日军中队,也会被他滚烫的怒火烧成灰烬。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道人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在上面碰到几个日本兵的老粽子,给兄弟们发泄一下。
如果有活着的就更好了!
当三人从竖井再回到地面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风声呜咽不休,夜空月朗星稀。
附近树影朦胧,林子里雾气虽然散了,但可见度依旧不高,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死气沉沉的。
借着月光,李长清回头一看。
看见就在他们身后,最多几棵树的距离外,矗立着一座浑身漆黑的房舍。
穿过齐膝深的荒草,三人拎着老羊皮来到那座房舍前。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洋楼,保存的十分完好,每间窗户上都有玻璃,一看便知是座现代的建筑。
奇怪的是,所有的窗户和门缝上都贴了封条,上面写着一些日文和符号。
“看起来应该是日本兵的宿舍。”
李长清打量了房子一会,得出了结论。
“房中有鬼,禁止启封,给水部队3916。”
张起灵将封条上的日文读了出来。
鹧鸪哨大步走到贴着封条的大门前,不由分说,抬起一脚便将两扇铁门踹地洞开。
由于多年未开合,铁门的合叶早已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被他一踹顿时发出嘎吱刺耳的响动,一股带着淡淡霉味的阴晦之气随之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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