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谁都可以是他宇文述的容身之所，唯独关中不是。
    曾经他是关中贵族，在关中根基深厚，但是自从他一心一意成为皇帝走狗之后，关中贵族对他极为敌视。
    他在关中的根基这些年来也被关中贵族蚕食殆尽，如今他回到关中不仅得不到关中贵族的支持，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个中策在宇文述看来简直就是下下策！
    见宇文述严词拒绝，许意心当即就明白了宇文述绝不会去关中的决心。
    “既然王爷认为中策不妥，最后的下策......”许意心迟疑，他不知道宇文述还愿不愿意听。
    宇文述压下情绪波动，“你说说看。”
    “好，下策就是王爷与梁王议和。”
    嗯？
    听闻此言，宇文述忽然哈哈一笑。
    “先生，你不会不知道吧，梁王乃是宗室皇族，现在又弄出了先帝遗诏，更是将赵王的死栽赃在孤的头上，你觉得他会和我议和吗？”
    这个下策，果然是下策。
    在宇文述看来，这简直和天书没有区别。
    许意心微微一笑，缓缓解释道：“王爷，属下粗粗排了一下，梁王手中明面上有两支军队，分别是五万人的青鹰军，两万人的黑鹰军。而梁王现在掌控着多少的地方呢？”
    “从辽东到太原，足足有数郡的地盘，辽东安稳不假，但是王爷可别忘了，河北地区河间郡以南，暴匪混战，梁王不可能不派兵驻守。”
    “并州的龙泉、离石二郡靠近关中，为了防止于秉鸿去而复返，梁王不可能不会派兵驻守，如此一来，就算梁王手中还有隐藏的军队，但是人数也不会超过五万人。”
    “敢问王爷，梁王是傻子吗？”
    “当然不是。”宇文述捏着鼻子承认。
    尽管很不爽这只恶鸟，但是他必须承认，梁王的才能是他两个儿子几倍。
    许意心道：“那就对了，梁王既然不是傻子，那不可能不知道王爷手中有三十万大军，他只有五万，凭什么打下洛阳。”
    闻言，宇文述眸子一亮。
    “先生说的对啊。”他拳掌相击，恍然道：“他此番过来，必不是为了打下洛阳。”
    “那他来此是为了什么？”
    许意心猜测道：“依属下看来，梁王此番气势汹汹的攻打咱们，一来是为了向天下人表明谁才是晋室正统，二来则是为了洛阳中的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宇文述疑惑道：“听说皇后将传国玉玺带去了太原，这洛阳还有什么能让他在意？”
    许意心道：“王爷，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意思？”
    “自从先帝大行之后，朝廷已经断绝了对梁王一切粮草辎重的供应，他是怎么养活七万大军的，更别提他手中隐藏的军队。”
    闻言，宇文述浑身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太原王家已经暗中支持他了。”
    “没错！”许意心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若不是这样，天下大乱，为何并州却丝毫不乱，甚至连一个来朝中询问的郡守都没有，更别说皇后他们去了太原，却没有人拥立三皇子登基，反而全部都承认了那封所谓的遗诏。”
    “若不是王家在其中穿针引线，这太原能成为梁王的根基么。”
    这么一说，宇文述忽然就明白了。
    如果王家不支持梁王，那他早就应该退回了辽东，毕竟辽东才是他的根基。
    可是他却停留在太原，而且将皇后等人安置在那边。
    如此说来，唯有王家投效他，可以解释这种事情。
    “依先生所言，此番梁王前来是为了王鸿和王祎。”
    “王爷别忘了，郑善愿是梁王的外祖。”许意心提醒道。
    宇文述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便在此时，忽然一名校尉来报。
    “启禀将军，昨夜黑鹰军偷袭了常平仓，夺走了仓中的三万石粮食。”
    “什么？！”
    宇文述勃然大怒，走上前一脚踹翻校尉。
    “你们这些狗娘养干什么吃的，常平仓有五千守军，怎么会被偷袭，一夜就没了，你们都在干什么！”
    校尉连忙爬起来，回复道：“这个属下不知道，按照规矩，今早运粮官前往常平仓日常巡视才发现，五千守军全部都被斩首了。”
    “好狠的黑鹰军。”许意心眉头一皱。
    这还是军队么，动不动就斩首，这和草原部落的蛮夷有何区别。
    宇文述冷笑道：“先生可能不知道，当年征讨高句丽的时候，梁王手底下的黑鹰军和青鹰军曾经一夜之间将卑奢城的数十万军民屠杀殆尽，不分男女，不论老幼，全部就地斩首。杀不完的，让那些高句丽人挖坑，然后将他们活埋。”
    许意心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这个梁王，真的这么凶横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他恶鸟。”宇文述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当时，我亲眼看见那只恶鸟将卑奢城的高句丽守将当着所有人的面削皮挫骨。”
    “这不会让高句丽人更加的敌视我朝么。”
    “没错，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反抗，可是反抗的人一个又一个被他抓住，凌迟而死，当着高句丽百姓的面，活活凌迟。”
    宇文述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狠毒之人，他下令杀人眼都不眨一下，不论是杀青壮男子还是妇孺小孩，从来都是面不改色，依照他的说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有全部杀光才能一绝边疆之患。”
    许意心胸膛剧烈起伏，他似乎能看得见当时那种腥风血雨的场面。
    “难怪黑鹰军能够打败我们的精锐，原来如此。”
    宇文述懊悔道：“是我大意了，黑鹰军和其他势力的军队都不同，这支军队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日夜都在和草原部落的人厮杀，他们的战斗力绝非泛泛之辈。”
    许意心劝解道：“王爷，现在我们能够清醒也不晚，需要立即加派人手前去围剿啊！”
    “你说得对，要派人去！”
    盟津渡。
    宇文化及得到宇文述的兵力补充，兵力上涨到四万多人。
    此刻，他要正面一举击溃黑鹰军！
    随着战鼓雷动，双方发起了粗暴的冲锋。
    黑鹰军一大片连在一起，宛如黑色城墙一般向着宇文化及的军队围了过去。
    马扈骑着战马，当即大喝：“集中！”
    三千骑兵全数聚拢，向着黑鹰军扑过去。
    不过异变徒然发生，只见冲杀在最前面的黑鹰军忽然向着两边分散。
    “怎么回事？”宇文化及看着这一幕甚为不解。
    然而不多时，大地忽然爆发剧烈的颤抖，距离战场中心两里左右的距离，宇文化及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紧接着，一杆赤云大旗在空中飘荡。
    而在那大旗之下，无数的具装甲重骑奔腾呼啸。
    甲骑，人铠也，具装，马铠也。
    这突然出现的重骑以绝对的碾压姿态摧枯拉朽的横推了过去。
    与此同时，黑鹰军化成两翼，从高空看犹如两只巨大的弧形手臂，朝着宇文化及的中后两军奔杀而去。
    由于前方的溃败，中后大军顿时惊慌失措，面对绝对碾压的挥云重骑军，宇文化及的军队毫无抵抗能力。
    “报，先锋军溃败。”
    “报，中军大乱。”
    “报......”
    一声声斥候的声音响彻不觉，宇文化及面色惨白。
    “报，马扈将军被敌将斩首，敌军距离吾等已不足一里！”
    宇文化及回过神，大吼一声，“撤！”
    随着宇文化及的大旗快速后撤，裴元俨当即露出一丝冷笑。
    “殿下有令，活捉宇文化及者赏千金，官升两级！”
    “杀！”
    黑鹰军顿时催动战马朝着宇文化及追杀而去。
    盟津渡口，姜承枭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宇文化及的大旗。
    “尉迟公觉得，此番能不能活捉宇文化及呢？”姜承枭看向身旁的尉迟迥。
    尉迟迥呵呵一笑，抚须道：“黑鹰军行动迅捷，宇文化及难逃此劫！”
    姜承枭微微一笑，有些期待和宇文化及的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