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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他们陈家女眷们弄出来对付小丫头的手段。十四五的小姑娘,没有了依仗,本就犹如浮萍心中无宁,再骂一骂,把她贬低到尘埃里,没几个月,纵她多硬的态度,都会怕了软了,畏惧了。
    见儿天被人指着骂,年纪小小的女儿家谁个受得住!
    央央站在那院中,抬眸流波转动,对直儿朝着那开口的婶子看去。
    婶婶,非我惫懒,只我阿爹阿娘阿兄回来瞧我,说了一宿的话,耽误了光景。央央细眉细眼微拧,似哭非哭,语调轻软柔柔,刚刚阿爹说外头来人了,可巧我醒来一睁眼就听着叔叔婶婶的声音了。出来一看果真是婶婶叔叔来了。叔叔婶婶也不是外人,不妨一同留下去见见我阿爹?
    央央那语调温柔的就跟同花村说话最小声气儿的杜丫头似的软,那话听着就是地府里来勾人魂魄的鬼差,吓得门口陈家几个人腿都打颤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她阿爹阿娘阿兄回来看她了?人都死了几个月,七个头七都过了!
    鬼神之说最是让人心里头虚晃的,管他有没有,敬畏是生活在山田水边的乡里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随着央央的话,那门口堵着来抢房子的陈家人一想到自己对人家独留下来的闺女百般欺负,那脸色骤然发白,没比央央那死了活回来的面色好多少。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唬了一跳,心慌心乱赶紧儿回了各自家去锁了大门。
    天还没亮起来,万一那死了的陈家人真回来了,他们这些没护着陈丫头还跟着踩了两脚的人怕不是要被找上门来!
    两边围墙上趴着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就剩下门口那几个陈家亲戚相互搀扶着没摔在地上。
    你你这丫头浑说什么呢!堂兄嫂子和我侄儿去了都几个月了,你小人儿家家的,拿他们说嘴也没个忌讳!
    陈家婶子也怕,怕的双腿打颤。农村里的人最是信这个不过了,没谁会主动拿鬼神来说嘴。陈央儿素来又是个安静懂事的,她如何会拿自己家亲人来说这些。八成是这些日子把人欺负着了,做了鬼的陈家三口来给丫头撑腰了!
    是不是浑说,请叔叔婶婶入内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央央就静静儿站在那儿,她天生笑唇,相貌清隽纯洁如小花儿秀气,说话时像在笑,天真无邪的模样,让陈家几个人一看就背后发凉,渗得一背冷汗。
    几个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对鬼的惧怕。
    今儿他们商量了,来把这无依无靠的侄女先撵到村后破茅屋里住,这连院子的三间青瓦房归他们,再去分了陈家良田亩地,最后给陈央儿寻个出聘礼高的人家嫁了,家家都能分些银钱。
    可可这屋里万一还留着陈家三个鬼呢!
    侄女你怕是没有睡醒,说起胡话了。你回去睡,等你睡醒了,我们再来。
    一个陈家叔伯勉强颤着音开了口,像被鬼似的,扭头快步就走,一边走着,一边觉着刺骨的寒风在身上割刀子,抱着手臂浑身冒冷汗。
    其余几个哪里还敢逗留,纷纷错开央央的视线不敢与她对视,四散而去了。
    刚刚卯时的昏灰天,央央独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那被推断了的院门门板她瞥了一眼,提着裙转身回了她屋去。
    央央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黄铜镜摘了头上白绒花。
    黄铜镜是偏僻的乡村里少有的稀罕物,谁家有一面,那可是了不起的大户人家。
    央央接管了身子的女孩儿这个家是砖瓦房的,三间的屋子分了一个堂屋,两个偏房,陈家小闺女陈小妹的屋子里头不单单有黄铜镜,还有两口橡木的雕花箱子,那是陈家两口和长子攒来给小妹做嫁妆的。
    十里八方都知道,同花村的陈央儿生得好,家里头富足,又长得俊俏,打小乖巧,见人三分笑,最是没脾气的柔软性子。
    故此陈央儿去岁过了十四的生辰,到处都是喜做媒的婶子登门来想说和个亲事,讨了她去做媳妇。
    陈家人不贪心,就想给女儿找个老实又能护得住她的丈夫,挑来挑去,女婿还没有挑到,陈家除了小妹外一家三口,去岁秋里渡河时暴雨翻了船,皆去见了龙王。
    停灵七天,陈央儿跪了七天,浑浑噩噩送走了家人。
    亲戚们邻居们一开始怜惜她,各家也都照顾着。没两个月,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陈央儿如今是一个女娃儿守着三大间的砖瓦门院,还有几亩良田好地,陈家两口子攒下来的家业无数。
    年前寒冬里,先前还多少照顾了些陈央儿的亲戚们话里话外要给陈央儿找个夫家,由头是她女娃儿,这陈家的家业没她的份,如今陈家人去了,做亲戚的自然要帮衬一把,依着长辈身份,要把她嫁出去。
    把家里的女娃儿嫁出去了,能换来的聘礼归谁,这三间连院子的房屋归谁,几亩地归谁,这群长辈们早就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毫不顾虑陈央儿还在,就在她家中为了家中家产大打出手。
    刚满十五的小姑娘沉浸在失去家人的悲伤中,又正面看见了过去和蔼的亲戚狰狞的面孔,终日惶恐害怕,昨儿听见人说,要先把她撵了去村尾那间破茅屋,先把房子占了去。
    陈央儿大哭一场,抹去眼泪烧了满满一盆的炭,紧闭门窗,点了灯哭着给自己做了一身寿衣。蜡烛燃到了烛台,炭火烧到只剩银屑,穿着寿衣满脸泪痕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了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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