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然见到她的手冻得发青,想起莫卿卿那还有一条户外用的小薄毯。她转身去到莫卿卿的背包底把那条被莫卿卿遗忘了的小薄毯翻出来,给她们送过去。小薄毯起不到多少保暖作用,多少能替她们挡点风。
几个女人对风倾然千恩万谢,又向林润声和莫卿卿道谢。
莫卿卿心里挺不是滋味。
林润声轻轻叹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本来觉得我们就够惨了,再看她们,又觉得我们挺好的。她说完,给林倩云掖了掖披风,见到林倩云瞪大眼睛看着她,扫她一眼,说:快睡。
林倩云乖巧地哦了声。
风倾然钻回豺皮中,她拢着手轻轻呵了口气,又朝外面看去,神情间流露出些许担忧。她很快便收回思绪,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那四个女人的情况。她听她们交流时的口音,应该是同乡。她们嘴唇干裂,显然是缺水引起的。她给的水不多,遇到口渴的人,一口气都能喝完。她们很小心地喝了一小口水,便递给了同伴,没有因为水少自己口渴而发生争抢,吃肉也只吃各自的那一份。有人想留点肉明天吃,另一人说了句风倾然听不懂的方言,又朝帐篷靠里的那群人看了眼,似乎是在提防那些人抢肉,于是她们把肉全吃光了。
林倩云问:姐姐,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林润声说:快睡,睡醒了我们明天去找他们。
林倩云开心地应了声:好。她又在胸前合什拜了拜,说:菩萨,求求你保佑我的爸爸妈妈都还活着。顿了下,又说:万能的主,求求你保佑我的爸爸妈妈都还活着。
莫卿卿有点心酸又觉得好笑。她问:你到底是信菩萨还是信主?
林倩云说:其实我都不信的,就是想拜拜他们、求求他们,万一他们听到我的祈祷,保护了我爸爸妈妈呢?
莫卿卿问:你为什么不信?
林倩云说:姐姐说求人不如求己。她想了想,又求菩萨和主保佑风倾然和莫卿卿的爸爸妈妈,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莫卿卿觉得她要是见到她的父母,她说不定都不会去救,就更不指望菩萨和主帮她救了。
呼啸的风声中隐约传来枪声,偶尔还有爆炸声响起。
林倩云很紧张地从豺皮中探头朝风倾然、林润声、莫卿卿看去,见她们都安安稳稳地坐在身旁,便抱着林润声的胳膊又闭上眼,没多久便睡着了。
风倾然听了会儿枪声,觉得离得还有点远。她们三人排好守夜的班,便挤在一起睡了。
风刮到半夜才停。
风停后,帐篷外便响起了嘈杂声,其他帐篷里的人都钻了出来,还有人喊:都别在帐篷里缩着了,赶紧出来把帐篷上和周围的草籽清理干净,不然明天就没帐篷睡了!快起来,快起来。
一个很有居委会大妈风范的老大姐掀开帘子进来,大声催促:快起来快起来,都别睡了,快起来把你们帐篷顶上的草籽扫下来,帐篷周围的草也要清扫干净装进垃圾车,不准把草籽垃圾倒在排水沟,发现了扣三天物资。
她这一通吆喝,帐篷里的人都醒了。
莫卿卿见没扫把没垃圾斗,问:用什么扫?
老大姐回了句:怎么扫?自己想办法。说完,又去喊19号帐篷的人去了。
莫卿卿她们只得起来,打着手电筒先把吹到床位附近的草籽用一小块豺皮当抹布扫到一处。住在她们旁边的那拿手术刀的女人翻出件旧t恤把她周围的草籽仔仔细细地清扫了遍,就连砖缝里的草籽都没放过。对面那四个女人没工具,各撕了自己一截衣服当抹布扫周围的草籽。
住在帐篷最里面的那群女人则在讨论,说这么黑怎么扫,又说她们住在帐篷里面,草籽都让外面的人挡住了,吹不进来,大概不用扫吧,也有人把自己睡的地方清扫了遍,说自己住的地方还是扫扫的好,七嘴八舌地一通议论。
刚才那大姐又来了,脸色不快地催促道:哎,我说你们这顶帐篷里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出去扫帐篷?我告诉你们,帐篷上的草籽不及时清扫干净,要不了两个小时就会长草,这可是军用物资,稀缺得很,要是坏了,你们这顶帐篷里的人都要上黑名单,连滴水都不会再发给你们,赶紧的!帐篷里晚点清理,这里晒不到外面这红月亮,草长得慢,外面的草才叫长得快,快!
风倾然不放心物资,让大家把东西都收拾好。
那老大姐的脸色一绷,说:你们怎么还收拾物资呢?丢不了!
风倾然淡淡地说了句:刚才就有人来抢东西差点闹出人命。
那大姐震惊地叫道:还有抢东西?反了!不知道抢劫是要被抢毙的吗?
莫卿卿噎了下,说:我们刚来,不知道。那有人抢我们东西,我们反抗打死人不犯法吧?
那大姐大声说:打死活该!不犯法!部队有规定,遇到抢劫的,击毙处理。自卫还击,不犯法。她又说:还有偷盗的,发现以后,逐出避难处,列入黑名单,不准再进来。现在管得可严了,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人多趁乱就可以胡来!她扯开嗓门叫嚷半天,这才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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