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回返的途中，弹巢站定，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图灵脚步放缓，回头瞥向弹巢。
    “图先生说事情已经谈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弹巢说着，将耳边的的通讯模块划拉到了脸颊上，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谈完了？
    图灵皱眉。
    他在会客室门口刻意挑衅弹巢的行为，应该被诸多人看在眼里了才对，然而老爹居然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如此信任弹巢么……
    图灵思索着，没有再跟弹巢多话，趁着行政层走廊四下无人，快步回到了会客室。
    目前老爹那边有了弹巢在盯着，随时报告消息，同时也算是在迷光公司内安插下了自己的眼线，对于老爹的事情，图灵也可暂时放下心来了。
    此刻会客室大门洞开，门口站着两名西装员工，看到图灵的到来后，微微低头表示尊敬。
    灰狐就职的消息似乎已经渐渐传开了。
    会客室中，萨克斯坐在一张装潢古朴的沙发上，微微闭着双眼，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副手，安东尼则宛如雕像一般立在旁边，双手下垂。看到归来的图灵后，轻轻点了点头。
    “回来了？”
    没有掩饰的脚步声让萨克斯从沉思的状态中惊醒，冲着图灵露出一丝微笑：
    “听外面的员工说，你和图山先生的亲卫保镖‘较量’了一下？”
    “简单过过招而已。”图灵大刺刺地走到威尔逊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轻轻翘起了腿，“你知道，对于这些公司里的泰克侵蚀者，我一直都很好奇。别说是迷光公司，就连‘我们’公司里的作战部门情况我都还不甚了解。”
    威尔逊轻轻点了点头：“毕竟你才来了一天，这些东西慢慢来就可以了。”
    接着，威尔逊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图山先生的‘朋友’已经幸运地迈入了碳变，一行人刚离开。”
    “他的目的是什么？”
    “哎，无非就是想要投资，入股，用某些手段介入到公司中，也是盯上了碳变吧。”萨克斯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不故意留他商谈一番，基本也能猜到是这个结果。”
    至此，图灵基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老爹极有可能是在自己那通电话的启发下，想到了威尔逊公司，对碳变有所想法。
    “也？”图灵注意到威尔逊话中的细节。
    萨克斯揉了揉眉心，用一抹微笑将疲惫隐藏下来，示意安东尼为两人端上红茶。
    “灰狐，你初入公司，通过工业研发部的主管终端，你应该也已经了解到暗藏在正常世界之下的庞大生态圈了。但是其中的部分细节，单单通过黑市系统的数据分析有些费力，也不如有人讲解的通透。”
    “愿闻其详。”图灵微微坐正。
    “普通人的世界，资本公司明争暗斗，博取年利率的上升，这一点和构装者资本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其中的细节有所不同。
    在联通全球的克罗恩黑市中，构装者资本一直在做的只有两件事情：夺取更多的市场份额，还有研发更加先进的科技。在这其中，得益于全球各地爆发的局部战争，由泰克（脱碳）粒子为核心的战争科技更是得到了质的飞跃和发展。对于‘战争’，你了解多少？”
    “邦加。”图灵简明扼要吐出隔壁国度的名字，接过一边安东尼递过来的红茶。
    萨克斯点了点头：“邦加是其中一个地方，除了邦加外，还有十三个国家都处于或大或小的战火之中。”
    “而正是因为战争科技在短短十年间的飞跃性发展，才渐渐形成了一个在暗面的庞大资本生态链。从原料上的供给，到人力上的供给，甚至直接提供战争资源，贩卖图纸，给予科技授权等等。而渐渐地，像邦加这样的战场，也逐渐从战争科技的‘市场’转变成了战争科技的试验场。而原本供给于战场的战争科技，也大量流入了安定国家，让暗面更加汇聚。”
    “也就是这样一个的一种循环和转流，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而这些战争科技如果浮现在现实表面，不仅是对传统行业的沉重打击，还会以极快的速度导致局势动荡。”图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接过了萨克斯的话继续向下说道：
    “那么最近夜州出现的局势动荡也与此有关，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高新’科技产品，是因为原本用于战争的科技产物，在经过推导和再研发后，即将投入正常世界的市场……”
    说到这，图灵抬起头来对上萨克斯若有若无的笑容。
    “是因为黑市饱和了？”
    萨克斯点了点头。
    “黑市也是由资本经营的，但这股权利却没有被大国握在手里，而是由大量的资本联合形成的名为‘克罗恩黑市’的联合集团，这既是黑市的名字，也是资本联盟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些联合集团，尤其是占主导话语权的联合集团中的某些资本来说，黑市就像是后花园一般，他们得到了很多便利，也占据了大量的市场份额。这批人应该就是黑市建立之初的构装者资本，也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后来的人，尤其是没能加入这个联合集团的人，但却仍然需要通过黑市来达成交易和各种资金流通，他们恐怕不会安心一直这样下去。”
    根据得到的信息，图灵迅速推导出了更多内容，萨克斯脸上的笑容更甚，连连点头。
    “你看的很透彻。大量没有加入克罗恩黑市势力，但却需要依托黑市而存在的资本对于这种现状愈发不满，他们想要扩大市场。”
    “于是就盯上了表世界的庞大市场空缺……而表世界那些日新月异不断革新的新兴科技，说不定就是某些构装者资本逐渐推进下的成果。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表世界和黑市的科技鸿沟依然如此巨大？是因为九科这样的特务机构？”
    图灵十指交叉，持续推导，萨克斯则哑然失笑：
    “你已经把话说完了，还需要我来解惑吗？”
    不自觉间，图灵手中的茶杯已经空了，一边的安东尼一脸殷切地笑容帮他重新倒入红茶。
    “是因为铁幕，米克顿，法尔斯这些大国担心增长飞速的战争科技会对表世界造成的冲击，在背后隐藏进行宏观调控的结果……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局势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图灵说道。
    “没错。之前我跟你说过，资本的世界，拼的是科技实力，当黑市逐渐转移到表世界，那就是一场在科技层面上的血腥博弈，背后没有构装者资本存在的传统科技行业将会在一瞬间被撕碎。”
    “而隐藏在这之下的黑市因为克罗恩联合集团和其他构装者资本的冲突，则会更加剧烈。一旦事情演变到那一刻，无论是黑市还是表市，双方都不会放弃，因为那等于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吞吃利益，占领市场。明面上是群雄逐鹿，暗地里就是血腥吞并，直接以战争科技铲除异己，争夺更多的利益……”图灵轻声说着，目光所致是清波涟漪的红茶水面，一股汹涌翻滚的暗潮就隐藏在其下，等待着掀起滔天巨浪的那一刻。
    “事实上，这些事情已经纠缠了一年又一年，在克罗恩黑市诞生之初便没有停下，只是这一年……可能注定要就此爆发了。”
    萨克斯将空掉的茶杯放回了桌面的碟子中，并起身示意安东尼不用再添茶了。
    他缓步走到窗前，俯瞰着下方宛如蚂蚁般的车流和灰色的天空。高楼林立，钢铁丛生，眼眸中深藏的疲惫下，翻涌着一抹惆怅。
    “得益于生物制药的底蕴，现在大部分战争科技，也就是泰克科技在表面市场上不会对我们造成过大的冲击。在黑市中，威尔逊公司一直是部分中立公司的代表性资本，目前还能稳住局势，但再过一段时间，局势愈演愈烈的时候，就说不准了，有些人恐怕不会看我们稳坐山头的……”
    一番交谈下，图灵一片豁然开朗。
    时局动荡，暗流汹涌，自己小心隐藏的做法是没错的。
    但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各种强大的科技必然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不断推进研究进程，迸发出更加尖端的科技结晶。今天和弹巢的一战图灵并未放水，只是很多他独属的科技产物没有能够用出来。而弹巢爆发的科技水平和作战能力，已经足以对目前本体的幻肢体系造成威胁，而弹巢还不是迷光公司中最为强大的泰克侵蚀者，在迷光公司之上，夜州还有多家表面市值比迷光公司庞大数倍的资本集团，他们背后必定也坐拥恐怖的科技底蕴和未知的构装者势力。
    他还需要更多的知识，更强大的科技，将这个世界只有自己拥有的妖神体系推进到极限。
    但是图灵又想到了一点。
    于此巨大的时代暗潮，诸多大国背后采取的措施又是什么呢？
    表世界是新法案，新政策，而黑市那边，是插足到诸多资本的血腥竞争中，还是说坐山观虎斗？
    对于泰克体系，图灵目前已经见证了不少。
    康锤，桑恩，弹巢。
    碳变体系，目前也已经拿到了威尔逊公司目前“无私”奉献出来的所有数据，加上目前碳变实验室里的各种资料，萨克斯都给予了他查阅的权限，吃透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处刑人呢？
    对于九科和罪策局的处刑人系统，图灵目前只看到过那个d级职级的骑警露西亚动手的一次，除却外骨骼装甲外，使用了一种能量脉冲的外放装置。
    图灵对此向萨克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构装者整合局，也就是九科这样的特务机关背后的科技体系，主要由一个大型研发机构作为基石。”
    “奥尔芬进化研究所。”图灵从记忆中翻出了萨克斯曾经提及到的组织。
    “奥尔芬进化研究所是一个由联众国共同组织的大型科研机构，全面服务于各大国类似于九科这样的构装者整合局以及罪策局，同时也拥有一些产业，大多是国有企业。说到进化研究所……我们的碳变体系，还要拜当初法尔斯的大事件所赐……”
    “法尔斯？”图灵眉头一皱，怎么突然说到法尔斯去了？
    “罪策局的总部就在法尔斯。这个暂且不谈，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说……”萨克斯从床边转过身来，眼眉低垂，眸子中似乎隐入了一层淡淡的阴霾，“进化研究所深不可测，虽然因为每个大国的原因互相之间也有竞争和割裂，以及或多或少的壁垒，但那是一个真正的巨无霸。
    对于黑市的斗争，大国表面上采取放任措施，因为每个势力都是黑市的客户，既是买家，也是卖家。只要不触碰到大国的底线，联众国更加希望这些势力狗咬狗。但这只是表面上。灰狐，你认为，联众国各国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针对黑市的生态圈？”
    后脑微热，图灵的思维高速流动，扫过大脑中所有已经接收的信息，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邦加。
    “按照您说的，邦加战场的背后，除却内政方面的战争外，还有各大构装者资本探入的触角，是战争科技的试验田……那便是选取代理人，站在一方本地势力背后，投入资金和人力。”
    “所以对于黑市，大国必定也会存在代理人计划。当然必定不止这一种做法。大国的力量是无法低估的。”
    萨克斯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目前联众国存在于黑市中的子势力数不胜数，或明或暗都有不少。说到这个……”
    这时，萨克斯突然停下了话语。
    有些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口传来，安东尼快步打开会客室的房门，一名身穿黑西装的男子略显焦躁地走入其中，越过安东尼和坐在沙发上的图灵，将一块终端机交给了萨克斯。
    “萨克斯先生，情报部门传来消息，黑市出现大量现金流涌动的现象，交易量在一天之内增加了数倍，并且数字还在持续上升！”
    “如果仅仅只是这件事情，你不应该如此慌张。”萨克斯蹙眉，接过了对方手上的终端机，双眼一怔。
    “还有一件事情……”
    西装员工小心翼翼地凑近萨克斯，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方沙发上的图灵，小声说道：
    “我们得到消息，第二联合集团成立了……事情太大我不敢通过公司网络直接发给您。”
    萨克斯眉头紧皱，翻阅着终端机上的内容，随后重重叹了口气，将终端机递给了沙发上的图灵：
    “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