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先生？”
    不自觉陷入沉默的图灵被图山的话语唤醒，红色的电子眼锁定在了图山身上。
    “如果是心脏移植手术，为什么不使用改造手术，让他成为泰克改造人？一定要来威尔逊公司进行碳变手术？”图灵沉声问道，只是变声器将他的声调掩饰得极好。
    听闻此言，图山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
    又是这种回答。
    自己寻找了多少具有尖端改造业务的公司和势力，每一次都会得到对方这样的疑问。
    “我想你可能不明白。”
    “涉及到心脏部位的人体改造，动辄便是超过50%的机械构装体覆盖成分，固然，那是寿命的延伸，也是力量的化身。但是那样的生命，还能够被称作是人么？”
    望着沉默不语的灰狐似乎完全没有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一抹伤感涌上图山心头。
    “这位‘朋友’对我很重要，就等于我的亲人。灰狐先生，如果是你的亲人是这样的遭遇，你是要让他变成半人半鬼的模样，身上满是液压关节泵动的声响，还是说让他作为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类活下去？”
    灰狐持续沉默，似乎完全没能理解图山的意思。那一抹失望也被图山渐渐埋入心底，仅有的一丝微表情也被他掩盖了下来。
    对此图山已经习以为常了。在构装者之中，总有向往改造和力量的人。成为改造人构装者，只需要花费金钱便能得到超人般的力量，这样的人往往是大多数，也难以理解图山的意思。
    但在图山的眼中，这是一种诱惑，那并不是真正的实力，反而会将自身推入资本的深渊——维护，升级，更新换代……由资本掌控的科技才是真正的“实力”，植入体的来源，改造手术，构装体……这些科技都掌控在资本手中，一旦成为泰克改造人，命脉就等于被生产商资本拿捏在了手中，尤其是大企业。
    半人半鬼和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图山已经这样做了，他不可能让图灵也这样做。
    他将所有的神态深埋了起来，略微耸起的双肩也重新沉了下去，对灰狐说道：
    “刚刚只是一些个人感慨，没有别的意思。”
    深红的电子眼深深凝视着图山，面甲下传来了图灵的声音：
    “图山先生这种大人物的个人感慨还真是有些独特。”
    突然间，电子门打开，手持手杖的萨克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久等了，图山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的‘朋友’可以进入手术室了。你想要在一旁观摩么？”
    图山看向萨克斯，斜视了一眼旁边的灰狐：“今天就到这里，弹巢。”
    弹巢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将双手双脚的限制器直接崩断。
    “你们之后把结果告诉我。”
    冲那边的“朋友”和手下吩咐了一句，图山迈步就要越过萨克斯离去。
    “还请留步。”
    探出的手杖挡住了图山的去路。后者抬起的眼神中跳动着一股危险的暗光。
    萨克斯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灰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图山先生似乎躁动了许多，情绪明显有了微小的起伏，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在他呵斥金载阮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心中思量着，萨克斯冲图山露出了一丝微笑：
    “图山先生，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坐下喝杯龙舌兰如何？”
    看着萨克斯的双眼，图山眼中跳动的暗光逐渐沉了下去。
    “可以。”
    “安东尼，带图先生去我的会客室。”
    安东尼走到了图山的面前，做了了个“请”的手势，萨克斯也适时让出了道路，图山头也不回地带着弹巢离开了房间，没有再看灰狐一眼。
    “这位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萨克斯凝重地走到了图灵的身前询问。
    “可能是我不太理解图先生的哲理吧。”图灵耸了耸肩。
    “哲理？”萨克斯眉头一挑。
    “大概就是，‘改造人到底是不是人’这么个说法？”
    闻言，萨克斯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来跟这位图先生，我们会有一些共同语言。你是怎么跟他探讨的？”
    图灵摇了摇头：
    “我啥也没说。”
    ……
    ……
    ……
    洗手间，图灵将刚刚从实验室里得到关于碳变体系的知识梳理了一番，不自觉拿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蝰蛇血样。
    那是一瓶隐隐泛光的血液，外表瑰丽，宛如鲜红的液体宝石，而其中又流淌着些许碎裂的杂质，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他将血样放在了洗手台上，一簇簇硅基态根须从背后钻出，将整个洗手台的空间完全封锁，拆散的灰狐头盔中出现了图灵的面貌。
    拧开刻着浮雕的古朴水龙头，图灵洗了把脸。
    老爹今天这趟来，完全是为了自己。也许是今天早上打的电话让他对威尔逊公司起了兴趣。
    再加上刚才老爹的那一席话，让图灵明白了老爹背后的想法。
    “晚了啊，老爹。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似乎愈发明白这个外表充斥着秩序，实则却暗藏混乱的世界，本质到底是什么了。”
    “归根结底，还是知识。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讯息是知识，名人名言方法论是知识，纯粹的科技知识也是知识。”
    “这些公司，势力，科技体系，都是知识为核心而铺开的。有了知识才能获得力量，才能有主宰自己生命的能力。”
    “如果是我，我会作为一个全知全能的人活下去。”
    灰狐头盔重新包裹，图灵凝视着镜面中鲜红的目光，将台上的小瓶轻轻抛起，四面的机械解体，身体侧转的瞬间落入了口袋中。
    离开洗手间，图灵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心中思量着后续计划的同时，目光落到了萨克斯会客室门口站着的人身上。
    弹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手臂，似乎等的非常无聊。
    这是老爹的亲卫，但老爹即便在迷光公司里身居高位，那也是危机重重，而老爹做的这一切，可能都是为了自己。
    心中思考着，图灵来到了弹巢面前。
    “‘弹巢’先生，久仰大名。有兴趣跟我过两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