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万敢战、可战之士,便是达不到人间精锐的层次。可是百万大军的兵势,已然能称得上石破天惊。
以百万大军之势,一般的小国避之唯恐不及。就是三苗、曲国等大国,也不敢小觑百万敢战之士,所能爆发的恐怖力量。
姒伯阳铿锵有力,道:“只要我会稽氏族齐心,一致对外,任何鬼蜮伎俩,在绝对实力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是啊,”一众首领纷纷点头,附和道:“只要咱们会稽氏族,百万越人上下一心,便不惧任何外敌的觊觎。”
“话是如此,但咱们内忧未去,外患犹在,可不能掉以轻心呐!”
坐在右首的甘籍,沉声道:“现在的会稽,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流涌动。那吕诸、姚纪的党羽众多,不可不防。”
“尤其是吕氏余孽,在诸暨城破的时候,逃走了一部分。要是这些余孽号召党羽作乱,怕是响应者,必然不少啊!”
“而且,吴国钱唐君亲率五万水师,盘踞在汾湖上游。”
“谁都说不准,这位吴国的钱唐君,会不会在吕氏党羽作乱的时候,从汾湖上游顺势而下,以水师之利,侵袭会稽。”
甘籍冷声道:“咱们都知道,会稽的水军不成战力,根本无法与吴国水师争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国水师耀武扬威。”
“到时候,咱们自顾不暇,这边按下了葫芦,那边又起了瓢,被吴国水师,还有吕氏党羽牵着鼻子走,迟早会不战自溃。”
“正所谓,危急存亡,不可不察……”
手掌扶着公案,姒伯阳抿了一下唇角,道:“甘首领说的是,内忧外患,内忧在前,外患在后,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说到底,还是姒伯阳势头太猛,一下扫灭诸暨氏、上虞氏两大氏族,痛快是真痛快,却也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没了诸暨氏、上虞氏这两个庞然大物,那些依附于两大氏族的中小氏族,如何安置就是大问题。
当然,姒伯阳若是能在此基础,休养生息,整顿诸部,恢复民力,不出数十年光景,或能收服这些心怀异志的中小氏族。
可是,对姒伯阳而言,他现今最欠缺的就是时间。吴国对会稽之地垂涎已久,是不会眼看着姒伯阳安安稳稳恢复民力的。
就算三苗、曲国等大诸侯,为了限制吴国发展,不让吴国这么轻易的吞并会稽,对吴国多加掣肘,让吴国不能全力入侵。
就吴国钱唐君这一路水师,便让会稽氏族如临大敌。吴国五万精锐水师,要是一意侵扰会稽,对会稽的伤害可就太大了。
驻扎在诸暨城的二十余万兵甲,对于吴国的水师,完全就是有心无力。二十万甲兵无船无舰,对吴国水师毫无办法可想。
或战或和的主动权,掌握在钱唐君手上,其中的利害,姒伯阳等人久经战阵,自是了然。
甘籍心头一动,低声问道:“所以,是先攘内,后安外,亦或是先安外,后攘内?”
“这个……攘内,安外么?”
对甘籍所说的先后之分,姒伯阳眼皮一跳,毫不犹豫道:“自然是先攘外,再安内。”
“在我看来,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自有轻重缓急。”
“诸暨城都已经被我攻破了,我还会怕什么吕氏党羽?这些吕氏党羽就算作乱,也就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咱们真正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解决掉这一支吴国水师。不解决吴国之患,咱们哪还有心力,平定内忧?”
“只要吴国的精锐水师,还在汾湖一带盘桓,这些所谓的吕氏党羽,就会自以为看到机会,前赴后继的给咱们找麻烦。”
“咱们必须想办法,彻底重创吴国水师。没了吴国的威胁,咱们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吕氏党羽,当然是手拿把攥的事。”
“确实应该先安外,后攘内,”
一众首领对姒伯阳的观点,很是赞同。
姒伯阳直接将内外的利害,点的通透。众首领知道姒伯阳决心已下,或者应该说姒伯阳早有定意,任谁都不能违逆。
姒伯阳本来就在联军之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前不久又被共推为君,定下君臣名分以后,主导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
此时的姒伯阳,可以说只差建国称君,收服诸部这几步。再昭告天下九州诸侯,就能确立自己正统地位,继承古越气运。
因此,这个时候的他,已然具备一国之君才有的气象!
如此势头下的姒伯阳,除非像吕诸一般,一场大败之后,输的倾家荡产,乃至连命都丢在了战场。
否则姒伯阳对于各部首领,就不只是一位氏族首领那么简单,他还是众部首领的主君,君臣名分之下,与以往全然不同。
太末氏首领田横,满怀踌躇的想了一下,道:“若对吴国下手,必须以雷霆之势,一击必杀。”
“这当中,不能有任何拖延,咱们是拖不过吴国的。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压力上,会稽都不能与吴国相比。”
“硬是拖下去,对吴国有利,对咱们却大为不利。”
“我等氏族的积累,早在多年大战中,被消耗一空,没有足够的物资储备,咱们拿什么和吴国斗?”
“就凭那二十万疲兵?”
“我看这连年征战,不只是我等氏族的底子变薄了。那二十万久战之兵,也大多厌倦了战场厮杀,本身的士气堪忧啊!”
姒伯阳沉吟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咱们二十万大军连年征战,厌战情绪一定是有的,只是咱们现在还没注意到而已。”
“咱们没有注意,不代表他就没有。所以,咱们就是不考虑后方辎重转运艰难,只看大军士气,咱们也不能再拖下去。”
“反正,吴越之间必有一战,这一战早有早的好处,迟有迟的妙用,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速战速决。”
“只要打赢这一战,我会稽至少能赢得十五年安稳。有这十几年的安宁日子,我才有充裕的时间,处理会稽当前的内忧。”
姒伯阳所说的,可谓直切要害,一听这一战之后,就能休养生息,一众首领交头接耳,连连点头。
甘籍淡淡发言,道:“打,很容易,问题是……咱们应该怎么打!”
“五万水师,不是咱们想打就打的了的,一旦他们露出败相,他们只需乘坐船舰而上,就能让咱们望水兴叹。”
“咱们必须想个办法,让吴国水师的船舰,暂时失去作用。免得到时,他们一看战事不利,就退回汾湖。”
永宁氏首领附和道:“是啊,吴国水师进可攻,退可守,与咱们对阵的时候,可是大占便宜。”
众首领摇头叹息,道:“水师之利,不可小觑啊!“
“哼……谁说,于咱们对阵,吴国水师就能大占便宜?”
脑海灵光乍现,姒伯阳突然想到一道天罡神通,必然是克制水军的利器。要是运用得当,绝对称得上是一招大杀器。
一念至此,姒伯阳冷冷一笑,道:“进可攻,退可守?”
“虽然,吴国有水师之利,咱们确实是比不了。可是水师,也不是能一直稳占上风。”
“吴国水师不来则已,只要他敢来犯我会稽,我会让他知道,会稽不可辱。定让他来得,去不得。”
见姒伯阳言辞凿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众首领面面相觑,心里虽然好奇,可是姒伯阳不开口,首领们也不好多问。
能让姒伯阳有信心,废掉吴国水师之利的手段。
若是就这么当众说出来,万一泄露了机密,被吴国暗间得知,从而让吴国有了准备,岂不是达不到姒伯阳预期的效果。
姒伯阳可是准备,一举将吴国水师重创,让吴国的五万精锐水师,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永宁氏首领点头道:“如此,既有破敌之策,我等也可以放心了。”
“呵呵,那就,拭目以待吧……”
姒伯阳轻声一笑,身为一尊陆地神仙级的人物,在某些时候,所能发挥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可怕。
只姒伯阳一人,就可以抵得上十万披甲之士,还犹有过之。
这还只是姒伯阳明面上的力量,若是再加上姒伯阳手中的绝世神兵,一人抵百万甲都不是完全没可能,
当然,前提是吴国没有天神业位级数的人物,要是吴国有天神级数的大高手,姒伯阳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必有反弹。
到时候,一尊无所顾忌的天神级数高手,表现出来的破坏性,是地祇这一层次的人,再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因此,姒伯阳不会亲自出手,以陆地神仙之身狙击吴国水师。
这样就是击败了吴国水师,吴国的天神级数存在,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姒伯阳这位陆地神仙,并不忌讳吴国的天神。
真要动起手来,以姒伯阳一身的道门顶尖神通、玄功,就是面对两三个同层次的天神级数,也绝对能将其轰杀。
可是作为曾经的扬州小霸,现在重新建国已经很惹眼了,要是再出一个天神级数的强力人物坐镇,一定会更加惹人眼。
天下太平的时候,惹眼一些,或许能带来某些非同一般的好处。
但在天下将乱时,太过惹人瞩目,就是取祸之道了。
大争之世即将来临,天下群雄都已蠢蠢欲动。姒伯阳没必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着被人针对的危险,去做出头鸟。
做出头鸟是要付出代价的,眼下的会稽,还没到姒伯阳必须出头的地步。
既然没到这个地步,姒伯阳理所当然的不用全力出手。太早暴露自己的实力,从长远来看,也是有所妨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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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姒伯阳与一众首领,筹备应对吴国水师的时候。
五万吴国水师自汾湖上游,沿着水道直入下游,数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向会稽的东南门户。
在吕因寄、白礼二人轮番画饼之下,终于是说动了钱唐君与徐先生。让这二人尽起水师,趁着会稽水师薄弱,举兵南侵。
说实在的,钱唐君与徐先生尽起水师,不全是因为吕因寄、白礼给他们画的大饼,
画饼再大,一切都是虚的,能不能吃到肚子里,都是一个问题。对这一点,钱唐君看的很清楚,
真正刺激到钱唐君的,是众氏族共推姒伯阳,会稽将要一统。
钱唐君比谁都知道,会稽一地对吴国的重要性,吴越合流可是吴国的根本国策。
要知道,昔年号称小霸的古越,为何没有真正成就霸业。
这与他们没有彻底夺去吴地,完成吴越合流,可是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当初的古越,要是吴越合流,汇集吴越气数。在三苗与曲国的重重包围下,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也不至于轰然崩塌。
吴国对于古越的教训,是看在眼里,同样也记在心里。所以才会将吴越合流,作为根本国策,一代代吴伯做梦都想吞越。
可三苗与曲国也不是没能人,知道吴越合流的厉害,有意无意的让吴越互相制衡,断绝吴越威胁三苗、曲国地位的机会。
只是三苗、曲国扯后腿是扯后腿,吴国是一直没放弃,对会稽的念想。
但是,统一之后的会稽,让吴国怎么去图谋?
统一的会稽,实力不逊于一方诸侯。就是吴国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顶着重重压力,继续窥伺一个统一的会稽。
所以,在接到玉符,知道会稽氏族有统一的苗头时,钱唐君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以致于钱唐君,直接带着三十六艘撼山舰,七十二艘摧岳舰,亲自上阵,试试姒伯阳的成色。
轰!隆隆!
“传令,”
数千上万支船桨,拍打在湖面上,掀起一重重水波。一百零八艘战舰,如离弦的箭,快速的向会稽东南门户挺近。
“击鼓,”
一位位吴国水师将领,站在战舰上,最高一层的甲板,神色各异的遥望着逐渐临近的会稽,眸光闪烁不定。